第77章
宝才两岁,对动作的敏感性比对语言的敏感期强多了,见平时疼爱自己的阿爹拧开脸不让亲,他的脸愣了一下,而后扁嘴,不满地看着阿爹:“……”
赵允承有耐心地道:“你已经长大了,要守礼,不能随便跟人亲来亲去,不然会叫人笑话。”
宝能懂什么啊,只觉得阿爹不疼他了,眼中登时就泛起了一层委屈的雾,爬下赵允承的膝头,巴巴地找秦嫀去了。
“呜呜……阿娘……”
他长着两只手,走路还有些许摇晃,看得秦嫀胆战心惊,但是她知晓,宝已经走得很稳了,只是看起来吓人。
“宝,怎么了?”秦嫀没有立刻去抱朋友,而是坚持听对方完原委再做定论。
宝张开着的手手,捏成一个拳头,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身后,委屈巴巴开始告状:“阿爹……#*%#……&*#……”一串听不懂的火星语。
“阿爹又欺负你了?”秦嫀跟他无障碍交流。
“嗯。”宝重重地点头。
秦嫀将他抱过来,摸摸头,亲了亲脸蛋:“那我们不跟他玩了,今晚让阿爹睡地铺,好不好?”
宝停止了抽噎,奶声奶气地点头:“好。”
对于秦嫀来,这是每日日常。
宝他爹,平均每个月要‘睡’十五天地铺,‘关’十五天黑屋,以及‘不给’吃饭十五天……
有时候还要放狗‘咬’他,唉。
作为儿子和丈夫之间的双面胶,秦嫀深感自己有时候里外不是人。
宝忘性大,晚上一起睡觉的时候,已然忘记了他和赵允承之间的恩怨,父子二人在宽敞的榻上玩骑马,玩得十分高兴。
为了哄儿子放下身段的摄政王,与儿子握手言和之后,分外严肃地警告秦三娘:“你往后不许告诉宝,我时常给他当坐骑。”
秦嫀好笑,一边纳鞋垫一边答应他:“好,我不告诉他。”捏着绣花针在头上扫了扫,她:“可是孩儿记性好,不定他自个记得呢?”
“胡八道。”宝才两岁,怎么可能记得。
似是知晓他在想什么,秦嫀道:“保不济宝是个神童,记忆超群呢,这也不是不可能,古有骆宾王五岁能诗,甘罗八岁当宰相,我们宝两岁记得骑过阿爹,合情合理。”
得摄政王的脸色都绿了,顿时把宝从背上挪下来。
然而宝一下来便哼哼唧唧的:“阿爹阿爹……”显然还没玩够,一副赵允承再不把他放背上就撒野的架势:“呜呜呜……”
“你这臭子,何时养的这副臭脾气?”赵允承皱眉,哄了一下哄不好,便只好求助地看向在做鞋垫女郎:“夫人,你且管管他。”
秦嫀笑笑道:“夫君一直孩子活泼些好,宝正是照着你的意愿自由生长的,你且耐心点罢。”
“……”郎君没办法,只好憋着一股恶气,继续接着哄这个来要债的混蛋:“依你依你,可别抓我的头发。”
年画娃娃一般可爱的宝,点头:“嗯!”
但骑马马总得要抓住点什么,宝听话地没有抓阿爹的头发,他只是左右手各揪着阿爹的一只耳朵。
赵允承:“……”
这就很令人暴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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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有宝妈俱乐部、宝妈线下交流活动,白了,便是一群宝妈带娃无聊,定期组织线下聚会。
内容不外乎是聚餐,野餐,选择一些可以带娃的公共场所,如公园等等。
古时亦有类似的群体。
只不过秦嫀社交圈子太窄,家中又人口简单,不怎出门,导致她根本不知晓,东京城的贵女们是如何抚育孩儿。
这日二姐姐秦娉修书一封过来,问她要不要带娃去徐伯爷家聚会。
二姐姐这会儿的娃也一岁了,与宝一般是个郎君,还不会走不会,秦嫀便觉得这时候带娃出门是不是太早了啊?
二姐秦娉回道:“听我家妯娌,东京城的贵女郎君们,从便开始结识朋友了呢,一岁也不算早了,万一遇到有这个年纪的女郎,和那贵太太交个朋友也好,反正权当解闷嘛,自己在府中抚育郎君,日子很枯燥。我家郎君公务忙,不像妹夫那么着家,偶尔还当夜值……”
想来二姐姐真的憋坏了,唠起来没完。
秦嫀便答应她,届时带宝同去。
那日正巧是上朝的日子,赵允承早起,带醒酣睡的秦嫀。
“夫君,我今日带宝去找二姐姐,晚些回来。”想起要出门的事,秦嫀道。
往常秦嫀也带过宝去严府,找她二姐话。
“嗯。”赵允承点点头,吩咐道:“带上铁鹰。”
然后他自己私下里,还吩咐了哑奴,叫哑奴仔细跟着。
要出去玩的宝,今天穿得十分可爱,像个王子一般。
奶娘收拾好郎君要用的物件,便出门启程。
其实宝吃了大半年母乳便戒了奶,只不过奶娘一直没有遣散,秦嫀算让她们跟到五岁,那时候宝开始启蒙,有夫子看顾,接奶娘的班。
这么一算,带个娃真的不辛苦哎。
承恩伯府姓徐,门庭属于曾经显赫过,但如今青黄不接的那一类,所以秦二娘这样名不经传的世家媳也能登门。
徐伯爷家有幼龄孩子的乃是徐伯爷的长媳萧氏,因着萧氏娘家还不错,性情也开朗,所以交游广阔,朋友不少。
秦二娘与她通过大嫂江氏的嫂嫂认识,也就是第一回 去吃茶的那个江府的长媳成氏,这两年一直还有联系。
成氏联系着秦二娘,多半是看重她三妹妹是沈家媳妇。
两年前平郡王妃给沈三夫人流水宴一事,过去也还没多久呢,大家都还记得。
后来有人期待平郡王妃反击,但可惜,自那以后平郡王妃就跟销声匿迹了似的,也不知为何再也不出来嚣张了。
这么一想,便觉出了那位沈三夫人的厉害来。
可惜这位夫人深居简出,不能得见,似乎是在忙着抚育孩子,经过她在严家当媳妇的二姐姐才知晓,人家的长子已两岁了。
贵女们聚会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主人家邀请客人的时候,必须将所有受邀的人告知,好让客人决定来是不来。
秦嫀这两年都不出门,何来交恶的人。
受邀名单上全是陌生的名字,她自是没有什么忌讳。
却不知旁人看见她的名字,都要多嘴地问一句,哪位沈三夫人?是平郡王妃道歉的那位吗?
得知的确是她,当下心情复杂,既好奇想见,又担心她不好相与。
不过等待真正见了秦嫀之后,她们便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位沈三夫人,是一位看起来再面善和气不过的贵女。
话也是温温柔柔地,叫人顿生好感。
与时下的纤瘦女郎们不同,这位沈三夫人身材高挑,玲珑丰腴,再看她的脸庞,生得雪肤貌美,气质也佳,根本瞧不出是商贾出身。
终贵女们厮见过后,任孩子在一处玩耍,由丫鬟看着,她们则是三三两两地话。
一位大胆的女郎笑瞧着秦嫀道:“久闻沈家三夫人的大名,今日终是见到你了,却是让我失望得紧。”
秦嫀知她开玩笑,配合地问道:“哦?怎么?”
那女郎笑道:“听闻你让那平郡王妃甘愿道歉,我们还道你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却不曾想是个美娇娘。”
秦嫀算是听懂了,这位口齿伶俐的女郎是在吐槽平郡王妃:“哈哈。”虽确实很解气,但这件八卦事关皇家,她觉得还是不为妙,便转移了话题去:“这位姐姐家的孩子几岁了?”
这是最稳妥的话题。
与秦嫀话这位贵女,出身自士族荀氏,嫁了宋翰林的长子,公爹位列正三品,夫婿位列从四品,差不多是在场身份最高的贵女。
但她刚成婚半年左右,还未生子,来此只是个人原因。
听这府里的徐三女郎,曾经与她丈夫有过一段,荀氏特地过来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间绝色,能让她的姑子出‘你比不上她’这样的话。
荀氏笑道:“我还没有孩子,我与夫君刚成亲半年呢,不着急。”她看起来是个健谈开朗的人,姿态很是轻松:“我出身荀氏,夫婿在大理寺任少卿。”
“是吗?”秦嫀一阵惊讶:“那可太巧了,我夫君也曾在大理寺当过值,虽然只当了月余,哈哈。”
荀氏也笑:“大理寺人少事多,我倒想夫君换个衙门待呢。”那沈三公子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孙,单看他对上平郡王府亦不落下风,便知道太皇太后对他的疼宠。
京中各衙门口的职位,想去哪里还去不成么?
倒叫人有几分羡慕。
秦嫀浅笑。
荀氏左右望:“不知哪一位是贵府的郎君?”
顺着荀氏的视线,秦嫀也左右看了看,花了些功夫才跟角落里找到自家那只化骨龙,不由尴尬道:“这孩子喜欢乱跑,我将他带过来见见。”
方才人多孩子多,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谁也没工夫端详谁的孩子。
但当沈三夫人将郎君抱来,荀氏的目光便微微一怔,趣道:“好俊的孩子,倒是长得一副王孙贵子的模样。”
秦嫀以为她恭维自家孩子,有些惭愧地道:“就是个皮实孩子,哪当得起荀家妹妹这般夸赞。”
荀氏但笑不语,从手腕上取下几枚叮当镯伸过去逗宝。
到了晌午时候,家中的郎君下朝,自宫中出来,依约前来接她。
荀氏的夫婿便是大理寺少卿宋玉珩。
秦嫀两年前在银楼中,还曾跟这位宋少卿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还夸人家有风范。
这位宋少卿,此次被妻子过来承恩伯府接她回去,也是一头雾水,毕竟妻子脾气直爽,不是那种爱撒娇粘人的性子。
但他还是很乐意来的。
秦嫀与此间主人萧氏着话,却见萧氏一顿,向一个方向望去,叹道:“原来如此。”她的姑子有一心上人,便那位与荀氏站在一处的宋家郎君。
“荀妹妹的夫婿来来接她了。”秦嫀笑了笑,发现自家宝还腻在人家女郎怀里,她便辞别了萧氏,过去抱宝。
走近了之后,却听到那位宋郎君道:“这是谁家孩子?”
荀氏道:“沈三公子家的,这眉眼可长得真好……不过我觉得有些眼熟。”方才对着秦嫀她不好。
“……”宋玉珩谨慎地皱着眉,正想阻止妻子往下,却已是来不及。
他的妻子摸摸郎君的脸:“长得很像摄政王呢。”
秦嫀心中好笑,难道荀氏宝长得像王孙贵子是认真的吗?那太看得起他阿爹了,他阿爹充其量只是个皇家编外人员。
至于长得像,难道是因为摄政王同沈家有血缘关系?
太皇太后与摄政王是不是嫡亲,秦嫀还真没有了解。
她走近些,笑道:“荀妹妹。”
荀氏一转头,马上为自己刚才的妄言而感到异常尴尬,于是她连忙笑笑道:“秦三姐姐……”
“嗯,我来抱宝罢。”秦嫀笑着将自家的化骨龙接过来。
期间看了眼荀氏的夫婿宋玉珩,也礼貌地点点头。
宋玉珩还了个礼。
看来二人都没有认出彼此,毕竟两年委实不短,而且当年只是一面之缘。
看出荀氏尴尬,秦嫀有心宽慰对方,便抱着宝笑道:“虽然夫君与姑祖母乃是血亲,但我却是不知,太皇太后与摄政王是嫡亲吗?”
这么便是不在意的意思了。
荀氏心头一松,笑容更灿烂地告知道:“却不是。”当今太皇太后没有子嗣,不过这种事他们不好妄议,便点到为止。
秦嫀点头,扬起笑容与他们告辞:“那么下回见了,宝,与姨姨再见。”
宝今日已玩累了,蔫蔫地摆了摆手。
抱着宝转身离开之时,秦嫀敛起笑容,眉间升起一丝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