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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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冬的长街,寂寞萧索。

    傍晚,人人都愿意窝在自己家里的火炉傍边,享受难得的温暖。然而这种享受,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拥有的,卖炭翁看着自己快要冻裂的骨瘦如柴的双手,不停地呵气。

    霍然,卖炭翁在这时看见一个青年向着自己走过来。

    人群中,唯有这个青年身形挺直,步伐稳健,如鹤立鸡群。

    卖炭翁心下一喜,连声道:“这位公子,买些炭罢。”

    话落之后,青年才走到他面前,卖炭翁方才还喜悦的心紧了一紧。只见青年的腰间斜插着一把薄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无端让人感觉有些害怕。

    青年也不话,只点了点头。

    卖炭翁收起不安的情绪,装了柴交给青年。青年接过,很快从怀里摸出了一锭碎银,递给卖炭翁。

    卖炭翁一怔,看着手中的碎银发呆,道:“这我没法找啊。”

    青年并不理会,只道:“早些回家罢。”

    他完,转过身去,便要离开。刚刚走了不过两三步路,青年的脚步忽又一顿,目光看着前方愣了愣,随后粲然一笑。

    青年笑了。

    卖炭翁站起身,看见青年的侧脸,那花岗石一般的轮廓,终于露出了笑容。

    青年快速地跑了过去,站到无情和铁手、追命的面前。奔跑的时候,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了,他也没有在意,只笑道:“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

    铁手伸手把冷血吹到额前的鬓发别到耳后,道:“你跑什么?”

    冷血凝视着铁手,道:“二师兄,你回来了。”

    追命见状笑道:“口里叫着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眼睛却只盯着你二师兄。”

    冷血低头一笑,旋即将目光移向追命,道:“三师兄,你和大师兄棋下完了?你们谁赢了?”

    这不带它意的随口一问,追命听罢却是一怔,道:“这个——”

    无情不禁暗笑,道:“四师弟,今天让你三师兄请客好不好?”

    四个成年男子与四个孩来到孔雀楼,一楼热闹得喧哗,人已坐满,他们遂往楼上走去。孔雀楼的老板当然是认得四大名捕的,一见他们四人来了,遂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带他们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那是个好位子,清静,还能看楼下的风景;只要没有客人占了,他们无论是谁来孔雀楼都喜欢坐那个位子。而他们四人单独来的次数多过同往,所以这个巧合还是那老板发现的。

    起初那老板以为他们是约好了的,直到某一天无情和追命同来孔雀楼,那老板笑问:“还是老位子吗?”无情和追命问起,才知道原来他们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喜欢坐着那里。

    老板亲自给他们上了茶酒,问了他们吃什么,知他们不喜扰,便退了下去。菜很快上了上来,荤和蔬都有,这是无情和冷血的口味。至于铁手和追命,只要有水和酒,其他都无所谓。

    追命刚想动筷,忽见三剑一刀僮四个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叹了口气,道:“罢,你们想吃什么,谁叫是你们三师叔请客。”

    四僮笑嘻嘻了一大堆甜食。孩子嘛,都是喜欢吃这些的。

    然而还未待追命答应,无情已立刻发声道:“不行。”

    四僮瞬间苦了脸,眼神称得上是潸然欲泣,拖着长音道:“公子……”

    无情的语气容不得商量:“刚才你们二师叔才给你们了那么多吃的,全是甜食,现在又要吃这些,牙坏了怎么办?”

    铁手正给冷血夹菜,闻言干咳了一声,道:“大师兄……”

    无情道:“无事,你既已经给了他们,那便罢了,注意让他们不要一次吃完就是。不过,你也不要太宠他们了。”言毕,又看向追命,“你也是,不要这么宠着他们。”

    追命只好点点头,对着三剑一刀僮道:“听见没?不是你们三师叔不大方,你们要听你们家公子的话。”

    四僮声道:“明明是您什么都听我们家公子的话。”

    追命笑道:“那是自然,你们家公子也是我大师兄啊,我当然要听他的话。”

    几人正谈笑间,忽听楼下一阵哭泣声传来。四捕的耳力胜于常人,即使隔了老远,这声音也躲不过他们的耳朵。

    冷血即刻起身,道:“我去看看。”

    瞬息间他走到一排栏杆前,向下一看,只见一名少女正在掩面而泣,而酒楼老板正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冷血叫了一声:“吴老板。”

    吴老板抬头一望,见是冷血,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果然惊动到了这四位爷。

    他转头对着那女子了些什么,遂带着女子上了二楼,到了四捕面前,不待对方发问,已急急解释道: “这位姑娘是来我们店吃饭的客人,便在刚刚,她饭吃完了要结账,可是包袱被人偷了,这才哭了起来的。四位捕爷,我可没欺负她啊。”

    追命道:“我吴兄弟,我还当是什么事,她一个姑娘能吃你多少东西?她欠你多少钱,算我帐上罢。”

    吴老板忙叫屈道:“三爷,你这话的,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觉得我是那种气的人吗?我本也没算收她钱,她自己就哭起来了,不关我事啊。”

    这话可是无比真心。一个姑娘孤零零,谁见了不心中怜悯?吴老板压根没提饭钱的事,还安慰那姑娘去报官,谁承想,便是这句话落,那姑娘旋即泪盈于睫。

    铁手见那姑娘哭得可怜,柔声道:“姑娘你放心,我们是捕快,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我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你丢的东西,我们必会为你全数追回。”

    那姑娘渐渐止了哭泣声,见铁手目光温和,言语真诚,莫名感到信任。她行了一礼,道:“你的是真的吗?全部都会追回来?”

    铁手道:“当然,这是我们的职责。”

    那姑娘万分感激,千恩万谢,但眉目中还是隐藏着一丝忧愁。

    接下来,四捕一边吃饭,一边和那姑娘交谈。谈话中才得知:那姑娘名唤宁言,杭州人氏,来京城本为访亲。哪里料到,这亲戚没找到,吃饭时还丢了随身的包袱。没了包袱里的银子,她不知今后该如何生活,一时情急,在方才出了丑。

    这会儿宁言不再哭泣,话婉婉动听,隐隐显露出大家闺秀风范。

    饭毕,追命付了钱。

    吴老板拿过银子,刚想找钱,只听追命道:“不用找了,刚才那位姑娘的帐,一起算上。”

    吴老板道:“这怎么能让四位大人出钱呢?其实也没有多少银子,就当让的招待那位姑娘一顿。”

    无情道:“你就收着罢,也是我们适才不曾注意。”他冷笑一声,“竟然有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这是我的失职。这个损失,当然不能让你来承担。”

    可是你们在二楼,贼在一楼,这如何能算眼皮子底下?吴老板想了又想,到底没把心里话出口,只得送他们出了门。

    一出客栈大门,才见原来天已乌黑。然而明月高升,繁星点缀,长街上更是处处灯火,照得神州大地万物明亮。

    铁手抬头一望月色,对宁言道:“宁姑娘,你现在是不是没有住处?”

    宁言抿了抿嘴唇,点点头。

    铁手笑道:“既然这样,若姑娘不嫌弃,不如先到鄙舍住下。待我们把你的包袱找回,再做算?”

    宁言局促道:“这不会扰四位吗?”

    追命摆摆手,道:“哪有的事,姑娘客气了。我大师兄刚才得对,这本就是我们失职,若不帮帮姑娘,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宁言道:“可是你们在二楼,贼在一楼,怎能算你们的失职?”她终是忍不住将吴老板方才藏在心里的话出了口。

    冷血道:“京城是我们所管辖之地,在这里出了事,无论如何,是我们的责任。”

    铁手道:“正是此理。再了,若姑娘在鄙舍住下,我们找到你的包袱,也好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句话,到底是让宁言心动了,她不再推辞。

    一行人回到神侯府,夜是漆黑的,阁里一灯如豆。宁言被丫鬟领去了客房休息,街上已有了更的声响,此时此刻还未休息的,大概只有无情铁手追命冷血四人了。

    他们四人剪烛相对。

    追命道:“东西倒是不难找回,我明天去探一下那个姑娘是哪里来的。”

    铁手道:“找东西你拿手,探消息还是我去罢。”

    探消息也是自己比较拿手,追命刚欲话,顿了顿,看向铁手,眯起眼睛,道:“二师兄,你刚才对那姑娘那么热情,还带她回家,现在又非要揽这事,你莫非……莫非是看上了那姑娘不成?”

    铁手闻言愣了一下,再看到追命笑眯眯的模样,知是他的玩笑,便也只一笑,随他怎么,并不反驳。

    冷血看着眼里,却在心里生出了担忧,道:“二师兄……”

    铁手道:“四师弟,怎么了?”

    冷血咬了咬唇,坚决地道:“我觉得那个宁姑娘,她刚才的话有谎话。”

    铁手点头道:“你的看法。”

    冷血冷冷道:“她她父亲健在,而且她提到她父亲之时的眼神尊敬且亲切,这明她父亲对她必然很好。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孤身一身来京城探亲,难道她父亲就放心吗?恐怕,这只是个辞罢了。”

    铁手赞赏道:“嗯,还有呢?”

    冷血道:“还有?”

    铁手补充道:“她言谈之中最关心的还是她的包袱,至于她来找的的亲戚,她只提了那么一下,就再也没有过一句。”

    冷血没料到铁手竟也发现了这些,但转念一想,这本是应该的。思索了一会儿,他道:“二师兄,你……你也别伤心,我觉得那个姑娘人还是很好的,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罢,我去查——”

    铁手只觉莫名其妙,截道:“四师弟你什么意思?我伤什么心?”

    冷血吞吞吐吐道:“你不是……刚才三师兄不是……”

    听冷血到这儿,追命忽地大笑了起来,无情本想忍住,可听着追命的笑声,他终究也还是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只有铁手此刻满脸无奈。

    冷血不是傻子,见状也立刻明白了过来,道:“二师兄……我……你带那个姑娘回家,是想观察她?”

    铁手见冷血脸已红了起来,有心替他解围道:“是这样。大师兄、三师弟,也你们的看法?”

    无情心里还想调笑冷血几句的,但一听“大师兄”这个称呼,立刻恢复了严肃面孔,道:“四师弟你刚才那位姑娘提到她父亲之时眼里有尊敬和亲切,这没错。不过,除了这两样,她眼里还有紧张和担忧。”

    冷血回想了一下,点点头。

    既然无情一旦正经起来,追命也正色道:“还有,她听我们我们是捕快的时候,好像想什么,又止住了。”

    四人对视一眼,他们此刻都已确定宁言身上有秘密。

    那么,到底是什么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