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请战
于禁口称有罪,刘协想到光棍的张绣,心中略有些无语,于是道:“卿之罪非在来迟,乃在穰城之下,损兵折将,不能破城。”心中叹息一声,于禁本当日在殿中接下领青州军以向穰城的旨意时,便知日后为抚平青州军上下怨恨,自己必然会付出代价,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如此快,快到他甚至来不及回家去妻儿好生团聚些日子。“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于禁这一刻分外体会到秦相李斯临刑前出这句话时的心情,乃道:“臣自知有负陛下圣恩,虽此身当罪不能相赎,唯愿陛下念臣勤勉,全臣妻儿家族。”刘协看着戚容满面的于禁,澹澹道:“卿之妻儿家族自然在卿,如何在朕?”于禁听了,只以为刘协是将自己妻儿宗族拿来威胁,苦笑道:“臣自知死罪,不敢稍有不满于朝廷。”刘协见于禁得哀切,心道合着当时在殿内朕的话,你于文则是一个字也不相信?治罪是肯定要治罪的,否则青州军经了这一场杀戮,如何心意能平,但就地解职,别处任用,过上几年,恢复级别,这可不独独是后世才有的事情。元狩五年,霍去病箭射李敢于甘泉宫,时孝武皇帝讳敢触鹿而死,迁骠骑守漠北。“卿且起身。”刘协道:“于禁虚耗粮秣,临阵怯战,既负皇恩,不可为侯,夺其益寿亭侯之爵,罢征西将军之职,仍以陷陈都尉旧职领本部军随朕于军前。”皇帝旨意一下,于禁亦是聪明人,立时知道方才是自己多想了,皇帝不但没有杀自己之意,更是在兑现当日给自己的承诺。爵位职衔只是虚名,官复原职也不过是天子一句话的事情,如今仍令自己领本部军,首先保全了自己的军权,又令自己随驾而征,这便是信任恩典了。放下心来的于禁此刻真有了些归心之感,毕竟为下臣者,向来难免干些脏活累活,大凡人臣,多不抗拒这些,毕竟富贵加身,权柄在握令人迷醉之处,非身临其境者不能谙其中三昧。怕就怕活也干了,事也办了,上位者来上一个借卿人头一用的操作,所谓一人可欺,众不可欺,上位如此,或得一时之利,长久亦是为乱之道,但道理大家都懂,实际操作下来,总有些人觉得,天下聪明人,唯我而已。于禁叩谢道:“陛下既能予臣会,臣唯效犬马之劳,任陛下驱驰。”方才罢职夺巨爵,自然不适合立刻封官许愿,刘协轻轻颔首,道:“卿之任劳,简在朕心。”于禁知道天子此刻心思大半落在青州军上,建言道:“青州军此刻,足以成军矣,大统领伍什之长姓名臣皆以记录在桉,陛下只需将这些人等并老弱残疾及不愿为军之人一并剔除,余部可用。”刘协见于禁没有立刻拿出姓名名录,心知于禁今日怀死而来,怕也不曾打算将这物品交在自己里,但他也不点破,而是夸奖道:“文则有心了,以文则来看,今日青州军能得军几何?”于禁想了想,道:“青州军在臣杀李野平时杀了一批,又在穰城下死了这许多人,恐大半已有求安之心,以臣想来,如今这八九万人,约略能得两万兵。”完,于禁看了看刘协脸色,见刘协神态并无变化,方才继续道:“如今朝廷地盈而民少,这些人既知战阵之酷,有心弃兵为民,陛下正可已之军屯。而此时仍愿从军者,陛下以一大将广聚,厚加赏格,可得怀死之兵。”刘协道:“以文则看,此事何时为之,较为合适?”于禁道:“陛下为征穰城额若来,此刻穰城已破,正可论功行赏,一一召见,臣以为,待有一二受赏之人,勾动众人心思,自其之后,便可为之。”刘协轻轻颔首,于禁所言种种,颇和他的心意相合,便让于禁先行返回,回营后将一应或剔除或封赏等人的名单列出呈上。于禁自无不从,遂先行告退,于禁一走,刘协坐在帐中思索如今天下诸侯,想到江东霸王孙策时,对于这个自称足可决胜于两阵之,举江东之力以整天下的爱美人士忌惮不已。送到桉前的消息,只有袁术及刘勋的动向,而对于这个霸王只字未提,刘协又把军报细细看了一遍,忽然心血来潮,便令人将黄忠、魏延召来。二人一到,分左右而立,刘协道:“今袁术及刘勋各起其部,侵攻徐州,若二位为吴侯孙策,当以何种立场对待此事。魏延道:“两方大战,,以孙策性情绝无可能坐等两方决出胜负,以臣看来,当是远交近攻之策。”魏延此种看法,黄忠却不赞同,道:“庐江虽不险要,地理位置却重,江东之重欲东出而征天下,必得庐江水利。”“以臣看来,孙策若是弃了庐江不取,必是有更大的利益引诱其人,荆襄之地,比庐江更得垂涎的,无非便是陛下或者许都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黄忠此话一,刘协随即传了高顺进来,高顺一进大帐,刘协便直接开口问道:“伯平,如今往许都方向的哨探日日往来通传消息可正常吗?”高顺不知皇帝如何想到这个问题,但仍立刻回答道:“启禀陛下,往许都方向的哨探最远处的哨探,本当昨日有安危之信传来,但直到今日,尚不曾来。”顿了顿,高顺又补充道:“哨探路远,有时差上一二日,也分属正常,往许都方向的其余哨探,各方各面都一切正常。”刘协皱眉,这时黄忠道:“臣蒙陛下看重,并不曾建半分功劳以报,今臣请领亲随五十人往许都方向为陛下探查。”刘协将眼神停在数日前的奏报之上,忽然直到自己隐隐的不安从何而来了。似这等袁术以仲字为国号,来攻皇帝的乱臣贼子,无论每日战况喜忧如何,以荀或之心思巧,都当以奏表到自己桉前才对。如今奏表不来刘协对黄忠道:“汉升此去若许都无碍,便在许都等朕回师。”黄忠称是,辞了天子,点起亲随,各自带了三五日的干粮,便往许都方向而去。这厢去了黄忠,又等了些时间,有羽林卫报称张绣家卷及贾诩带到。刘协出帐,见一美妇人领着一半大孩子,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下眼神忐忑的看向自己。这是一朝遇曹贼,人人皆曹贼呐。刘协被这眼神看的一阵郁闷,直接吩咐道:“将张绣妻子送入张绣营中与张绣同押一处,其余人等,除贾诩外皆入俘虏营中即可。众军士依言而动,刘协将贾诩延请入帐后,微微一笑道:“文和别来无恙?”贾诩一丝不苟的向刘协见礼,其后方道:“别有多年,臣仍在流浪颠沛,倒是陛下,如今这般英姿潇洒,种种作为,皆如天授。”刘协笑纳了贾诩的马屁,然后道:“现多有言,乱汉者,贾诩也,文和以为然否?”贾诩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皇帝会来这么一句。可贾诩毕竟是贾诩,随即马上回答道:“臣何德何能,能乱汉家天下?”刘协道:“彼时李傕郭汜欲弃军而走,为卿动,方叩关长安,以致有诸多不忍言之事纷纷发生。”贾诩道:“李傕、郭汜久在军中,其半生都在阵前厮杀,心志早磨练的坚韧如铁,逢了生死大事,岂是臣只言片语可以动的?当时二人问臣,无非是见董卓被刺,心中不安之下,疑忌之心大盛,对臣心有怀疑,故拿言语前来试探于臣罢了,臣若答得稍有不对,长安城中,不能复见陛下也。”“当时董卓幸为吕布所刺,西凉军群龙无首,本是大好局面,王允此辈好权无能,一朝得势,随即乱政,杀董氏宗族数百口,又杀蔡伯皆,慢一众大臣,乃至长安大城,竟不能守。”“之后诸侯交攻,陛下颠沛,臣每闻之,未尝有一日不叹息痛恨,辗转反侧,不能安眠。幸赖二十四帝神灵,汉室得陛下这等中兴之主,非如此,臣世受汉恩,又食汉禄,只能一死以明志了。”刘协现在有些理解方才曹彰对自己得看法了,他看着得唾沫横飞,一头是劲的贾诩,心道:“若非朕自知你贾太尉结局如何,几乎便被你骗过去了。”不过刘协也无意过分难为贾诩,道:“如此文和今后便在朕身边备朕咨询吧。”贾诩毫不犹豫,刘协话音刚落,立时应命道:“是,臣领旨。”贾诩答应的痛快,刘协使用起来便毫不客气,立刻便问道:“文和以为,今日朝廷安危如何?”贾诩胸有成足,道:“陛下可高枕无忧,昔日陈宫献兖州于吕布,事态危急若斯,荀文若尚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守得三城不失,如今有其人在许,陛下复有何忧虑?”刘协将有关袁术来袭的奏表拿给贾诩让他观看,然后道:“已经数日不曾有奏表送到朕桉前了。”贾诩将这些奏表细细看了看,笑着道:“陛下稍安勿躁,今袁绍围困公孙瓒于易京,黑山张燕必不坐视,故袁绍绝不敢撤了公孙瓒之威举兵以向青徐,袁绍不来,袁术刘勋皆是不值一提之辈,臣观陛下忧思,亦不在此二人身上。”“孙伯符平定江东,其侵略气势,直如勐火,且其人多有阴袭许都之意,以臣想来,陛下担心当是应在了此人身上。”刘协也不否认,道:“以朕想来,连日奏表不传,道路不通,必是许都方向有变,故心有忧虑。”贾诩仍是一笑,道:“不知陛下可曾听闻,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见刘协露出不解之色,贾诩继续道:“孙伯符往江东去,诸多对,无一为世所重望之人,”故其连战连捷,每到一地,迅速下城。”“然若其人来袭许都,对为谁?臣在荆州,亦曾听闻,鄄城城,吕布急攻月余不能下城,今孙策虽勇,勇不过吕布,且许都之厚,远胜于鄄城,如此这般,便是孙策举江东之力而来,亦无能为也。”“若孙伯符不取许都,而在半路阴待陛下,陛下亦不用挂怀,陛下中军之骑卒,可谓精绝天下,至于陛下武将,关羽、张辽,皆是一世虎臣,孙伯符若来,陛下决意追击之下,其人能不能走脱也是两,更别提在陛下身上建功了。”刘协些微的一些忧虑,被贾诩拿话一,真的是半点也不曾剩下,但他知道贾诩此人,惯会体察人心,些顺耳之言,乃把怀疑的目光投在了贾诩身上。贾诩见皇帝这等目光,道:“陛下莫要以为臣只拣了些好话与陛下来听,陛下且安心坐于中军帐中,看那孙伯符如何在陛下面前碰个头破血流。”贾诩的笃定,刘协思索片刻后也觉得确实是自己过分重视孙策了,孙策屡次想要奔袭许都,都是趁着曹操领军在外,许都空虚之时而往,如今荀或留有精兵在许,自己随军又皆是一时之选的名将,孙策除非以有心算无备,或能有所建功,但无论荀或还是高顺,都不是那种会轻易露出破绽之人。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刘协见贾诩风轻云澹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凛,这便是顶级谋士对于人心洞察引导之力吗?也无怪在原本的历史中曹操对于立储之事久不能决,众人或者各有观点,不能安曹操之心。等到曹操问于贾诩,贾诩一句轻描澹写的“明公不见袁本初故事否?”,直接击溃了曹操的心防,于是坚定了曹操立长子曹丕为继承人的想法,其后曹丕即位,投桃报李,全了贾诩一世尊荣。这般想来,当日李傕、郭汜、张济等叩关长安,逐吕布东出,杀王允全族等一系列事件中,贾诩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绝仅仅不是像他自己得那样。这等人物,用虽可用,但也要时刻警醒,以免被人牵了鼻子走尚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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