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将行
刘备府中,众人皆为刘备得到天子任用,即将重归徐州而感到高兴,唯有陈到等早随刘备之人,高兴之余,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暗然。与此同时,赵云扎营之处,自宫中而返的赵云正在营中察看各人伤势。江表未降之前受饥挨饿,自相残杀,其后又为郭勒一阵乱杀,当降顺之后,几乎是人人带伤,个个有病,若不是一路之上,赵云对各人悉心照看,如今能否活下来一半也未可知。察看完最后一人,赵云聚了临时任用的数十名队正于大帐,对众人道:“如今朝廷令我等入徐州戡乱,除重伤难行者,全军皆需出征。”一众队正相互对视一眼,却无人话,赵云见了,也不责怪,而是道:“诸位此番随本将出征,军饷军粮断不会少,同时若是立下功劳,朝廷恩赏,本将一分不取,悉数分于军中。”众人仍不话,赵云乃道:“江左军本为叛逆,降顺之后又妄动刀兵,朝廷不杀已是恩典。如今正是将功赎罪之良,此番出征若是有人不知好歹,本将亦会让他知道军法之酷。”赵云素日温和亲善,众人亦觉轻松,如今赵云作色,杀气弥漫,冷酷逼人,这些袁军才真切意识到众人传,可与吕奉先一较高下的常山赵子龙,如何是他们这等人可以相欺的。于是众人皆道:“蒙将军不弃,我等方能活命,又岂会不知好歹,不用命于军前!”赵云于是收了冷色,叮嘱道:“尔等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本将自会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形势到此,不管众人信与不信,众人即便心怀忐忑,却也唯有领命称是,在惶恐难安中迎接新的命运。而赵云和刘备告退后不久,荀或亦知天子出外久战,如今必然疲累,拣了些重要的事汇报之后,便起身告退。荀或方走,张原便在门前探头探脑的朝屋内看,刘协看了他这贼眉鼠眼的样子,不由笑骂道:“若是有事,你便进来禀告于朕,若是无事,你在门前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张原讷讷的笑了一笑,摸了摸后脑勺,走进来跪下道:“回禀陛下,皇后与众人都在等候陛下,故特遣臣前来探看陛下是否忙好了。”刘协看了张原一眼,道:“此前你在殿中负伤,如今伤势如何了?”张原听了此话,一愣之后旋即热泪盈眶道:“臣有罪,臣有大罪,臣这一点残躯竟还劳动陛下在百忙之中记挂,臣真是臣真是万死莫辞。”刘协看张原表演的起劲,轻轻拍了拍桌子,道:“你若真觉得自己有罪,朕便如你所愿治你之罪。”闻听刘协此言,张原立时止住了眼泪,陪笑道:“臣一时情绪激荡不能自已,还请陛下恕罪。”刘协不再理会张原,脑海中闪过一张张如花笑靥,站起身轻踢了跪在地上的张原一脚,道:“你读书就读书,别学这些歪门邪道的在朕面前卖弄,赶紧起来,去皇后宫里。”张原一骨碌爬起身来,来到刘协身侧,问道:“陛下是步行还是乘辇?”刘协舒展了一下筋骨,道:“步行吧,朕还没老到这点路程就需要乘辇的地步。”张原碎步跑到门外,狐假虎威道:“陛下摆驾椒房殿。”门前的侍卫扫了张原一眼,张原毫不示弱的回瞪了一眼,继续趾高气昂补充道:“不乘辇。”刘协一行人等来到椒房殿,行至半路张原这才想起方才被刘协一骂,自己竟然把最为重要的一件事给忘记了。前后打量了一下,天子身边随从众多,张原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走到刘协身边,道:“陛下,臣有要事禀告。”刘协诧异的看了张原一眼,道:“方才在屋内你为何不。”张原有些不知所措的绞了绞,刘协摆了摆,示意随从稍微退开,然后对张原道:“吧。”张原上前一步,贴在刘协身边声道:“陛下,董贵人有孕了。”张原话刚出口,刘协高兴之余,原本温和的眼神也在瞬间变得锐利,他看了张原一眼,澹澹道:“你去和嫣儿,朕今天宿在皇后宫里。”对于刘协的反应,张原有些始料不及,张了张嘴还想解释一二,被刘协狠狠瞪了一眼,斥道:“还不快去。”张原灰熘熘的走了,刘协则领着众人继续朝椒房殿走去。入了殿门,盛装的伏寿已经站在宫门口迎接,美貌如她,今日妆容虽仍以大方端庄为主,但唇上,有艳色红唇一点,于是清丽之外,得体以余,更有妩媚轻藏,看的出外数月的刘协心中一荡,情难自已。刘协上前一步,阻拦了想要行跪礼的伏寿,握着她柔软的,走进了椒房殿。帝后入殿,侍女们把询问的眼光看向伏寿,伏寿对刘协道:“陛下凯旋归来,臣妾备了些酒,为陛下作贺。”刘协把目光在伏寿唇上一勾,把伏寿引出羞意,亦明了了天子之意,乃对侍女们道:“你等都下去吧。”侍女们纷纷退下,刘协把伏寿抱起放在床上,附下身子吻了上去。伏寿按住刘协来脱自己衣服的,喘息道:“陛下,臣妾有话要。”刘协把伏寿双举过头顶按住,同样喘息着道:“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良久,唇分。良久,伏寿大汗淋漓地轻靠在刘协胸膛,道:“陛下今天应该先去董贵人宫中的。”刘协用在伏寿光洁的裸背上轻轻抚摸,道:“嫣儿没什么坏心思,你素日里多包容她一些。”伏寿不解的看向刘协,刘协道:“来的路上,张原对我,嫣儿有了身孕。”听了这话,伏寿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煞气,却只是继续把脸贴在刘协身上,轻轻道:“陛下子嗣单薄,皇长子又一直身体不好,如今董贵人怀有身孕,于朝廷于后宫,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陛下还是应该厚加赏赐,通闻于朝廷。”“但此事或由臣妾与陛下言,或有董贵人亲自报于天子,便是陛下从医官口中听闻,如何能轮到张原一阉宦居中献媚邀恩,陛下,十常侍之祸未远,殷鉴就在眼前呐。”“董贵人方怀上龙种,有些情难自禁,有出格之举也当宽宥,只是张原身为陛下近人,却不能谨奉陛下,冒然为宫妃传声,若长此以往,不见责罚,岂不人人如此。到时后宫之中,陛下再不得安宁了。”刘协道:“依皇后看,张原当如何处置?”伏寿道:“若是一般奴仆,敢于如此,便当杖毙了,只是张原毕竟久在陛下身前,忠心任事,也无其他恶迹,陛下给其留一分体面,或将其发放出宫,或将其调往他处,只令其不在身边侍候便可。”刘协捧着伏寿的脸,认真看她,伏寿毫不畏惧的和刘协对视,空气在帝后二人的对视中逐渐凝固,就在气氛渐渐不堪忍受之际,刘协忽然一笑,道:“张原毕竟有一点忠心在,内廷不比外朝,只要有这一点忠心在,其余处都可略加优容。”伏寿听刘协如此,眼眸闪过一丝失望,但仍然嫣然一笑道:“全凭陛下做主。”刘协点点头,道:“往者司空秉政,众人欺朕,十步以内,朕亦不得自由。而张原却不曾稍慢于朕,今日他有所僭越本分,朕已教训了。皇后便宽待了吧。”“至于嫣儿,往日她在朕身边,都是张原侍候,与张原略亲厚些也属正常。至于承继大位,立嫡立贤,朕与皇后都还年轻,并不需着急此事。”皇帝开口,又有恳求之意。伏寿知道此时不管回答什么都不合适,于是再不话,只是把脑袋又朝刘协怀里拱了拱。刘协靠在床上,感受着伏寿青丝在身上摩挲而生的微痒感,紧了紧锦被,一个翻身又吻上了伏寿鲜艳的红唇。椒房宫中春意满屋,董嫣宫中却是一室冰寒。张原及几名宫女正大气不敢出的望着坐在镜前生闷气的董嫣,董嫣正恨恨的咬着嘴唇,盯着镜中那张娇媚如花的脸。“张原,你,我是不是不如伏寿长得好看?”董嫣道。张原呆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四面的宫女,只觉得谁都不像会多嘴多舌的人,又谁都像会多嘴多舌的人。董嫣看张原反应,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道:“你不要瞎看,宫里这些人都是往日父亲从府中挑选给我的老人,你有话只管,不用担心会有人给伏寿去听。”“董承?”张原想着自董承失势,自己偶然在天子身边侍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上书言及董承在家多有怨怼之言,请天子再加其罪。张原不知道树倒猢狲散一词,但久在宫廷之中,耳濡目染之下亦知权势在日,自然如日熏天,英雄人,皆为你门下;但是与之相对的,一旦权势不再,这些为你所驱策使用的人,反戈一击之下,往往比之敌,更能入骨三分。因此,不得自己这边了什么皇后是非,转眼便被人传到了皇后耳中。方才为天子斥责,张原在当时没有想明白,但一路上却是将此想了个清清楚楚。贵人有孕,本是天大的喜事,依汉家故事,当由皇后报于天子知道,而自己侧身其中,妄言此事,便让天子作色。天子呵斥自己,应当既非针对董嫣,也不是想要问罪于自己,不然宫中内侍,不管曾经何等风光,为帝王所厌恶之后,生死之间,不过是为君者一句话的事。天子此等做法,更多的是对后宫规矩及皇后为主的一种维护,因此此时最好的做法莫过于安分守己,不要再生枝节。这些话张原也与董嫣听了,奈何董嫣往日恃宠而骄习惯了,总以为天子还是旧日那个性情软弱之人,难道夜夜同床共枕,竟不曾发现天子目光之锐利,瞧在脸上,比那些人命中厮杀出的武人更令人难以承受吗?于是张原只能心翼翼道:“皇后雍容大方,贵人娇媚灵动,可谓春兰秋菊,各擅其场,若非要分个高下,臣以为,只有陛下可作评断。”张原推脱之意明显,倒也并非全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让董嫣莫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毕竟帝王意志已经体现的如此明显,若再继续纠缠,惹了天子之厌,只怕未等色衰,便要爱驰了。董嫣皱了皱好看的鼻头,道:“陛下以前每次都,我比那伏寿要漂亮的多。”张原:一夜春风化雨,刘协依然凭借着极强的毅力起了个大早,略加锻炼之后,刘协令朝廷叙众人之功及调拨刘备往徐州处所需粮草。而前往长沙的荀攸未曾向皇帝辞行,只与自己叔叔荀或深谈之后便以天使之身向长沙而行。在荀攸往长沙而行的同时,长沙城中,一个病容满面的中年男子正裹着厚厚的袍子,饮着热汤与张绣话。中年男子对张绣道:“贱躯久病,不能耐寒凉,还请将军见谅。”下首处的张绣道:“太守言重了,今太守以三郡而奉朝廷,陛下必当施以重恩,高官显爵只是等闲,太守还需善保身体,安享富贵太平。”与张绣话的中年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举长沙、桂阳、零陵三郡以抗刘表,令刘表数年不能剿平的长沙太守张羡。昔刘表单骑入荆州,马到宜城,与蒯良、蒯越及蔡冒等人相会,彼时荆州为宗贼所乱,刘表用蒯越之谋,诱宗贼五十余人赴宴,其后将人全部斩杀,于是荆州遂平。彼时众人皆畏惧刘表之威,张羡却颇不以为然,直言刘表奉朝廷之命,以封疆之身,居不疑之地,而行刺客之事,虽然一时得逞,但诡计必不能长久,认为刘表莫广聚人心以安天下,便是荆州一地也未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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