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傻柱闻言顺着阎埠贵的视线方向一瞧,服装柜台后面的立柜里挂着一件黑色长款皮大衣。
看起来大概是羊皮的材质,衣服长短按他的身量应该能过膝。
深棕色羊剪绒的大翻领,一排带纹理的胶木大扣,黑色的皮衣面处理得极为平整油亮。大衣被附近吊着的灯泡一照,衣褶处映着淡淡的银光。
这皮大衣就款式来,50年后也不算特别落伍。放在卖海宁皮衣的商店里,至少还能胜任处理货架的第一排。
穿越前经营了多年牛皮皮带的傻柱,对于各种羊皮猪皮制品,有着无可置疑的血脉压制。
傻柱看了看旁边聊闲天的女营业员,习惯性地用一指皮衣,高声询问道:
“什么价啊这衣裳?”
哪知柜台后坐着的营业员,只是用眼角瞟了一眼傻柱,压根就没搭理他,继续和同事着闲话。
一来是衣服上明明贴有价码纸,就是字点。二来傻柱这话问的没带称呼,语气也很不客气。
三来就冲着傻柱那棉袄外罩着的劳动布工作服,怎么看他,也不像能买的起这衣裳的主儿。八成是哪的胡同串子,询个价好跟别人吹去,理他干嘛?
傻柱见营业员这个态度,就打算再呛呛几句。
阎埠贵却把身上靠在柜台上,弯腰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了看立柜里皮大衣上贴着的标签纸。
“沈阳产山羊皮大衣,羊羔绒长内里,尺码正一,33元,工业卷”阎埠贵一字一句的读完了标签。
“高级,真是高级,就是太贵了”阎埠贵感叹道。
老阎家自认为属于知识分子家庭,在胡同里高一人等,对穿着上很是注重讲究。阎埠贵看着那件皮衣,满脸的羡慕神色都能荡漾出来。
傻柱心中却:高级个屁!就这类玩意,哪年换季的时候,市场卖男装的江浙老板不是一走廊一走廊的处理。价也倒是罢了,一百到两百也是冬季男大衣正常的处理价位。
和阎埠贵出了商场门的时候,傻柱才突然反应过来。擦,不对呀,这可是65年哪。
()(e) 按目前35的月工资计算,整整三个月,不吃不喝不擦屁股,都不够买这件皮大衣的。这玩意儿还真tm高级!
亏了,要是穿越时顺带上几件给三大爷,甭聘闺女了,估计阎埠贵能把三大妈都打包饶给他。
跟阎埠贵从北新桥百货商店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支烟。傻柱抽着烟,眼神儿一直往东瞅。
北新桥十字一直到东直门这片,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簋街”。可在这个年代,却少有什么商业建筑。路两旁除了单位的围墙,就是住家户。
在老京城人的眼里,这一片儿往东还属于城乡结合部,路边的行人都是稀稀散散地。这冷清样子要是到了晚上,保不齐还真有鬼。
此时的东直门城楼子还伫立在大街的尽头,傻柱一眼就能望见。
“听过俩月要拆东直门城楼子了。”
“对,要拓路。都堵在路当间儿,城市怎么搞发展?”
阎埠贵平时自诩是個老派文化人,此时语气却是异常地平静而随意。
“是你们老何家自个儿的城楼子么?”
“嘿嘿,倒是想来着。”
“是吧,操那个闲心呐。”
阎埠贵跐灭了烟头,示意傻柱过马路向南走。
老京城人早就看惯了天翻地覆、沧海桑田的戏码。
什么皇上、老佛爷什么总统、大帅多少抬江海倾覆,开口山河变色的人杰,在四九城这地界儿,只要一过景,不过是酒中的几句闲谈,哪里感伤得过来
着话,两人过了马路,进了北新桥食品商场。
外面天寒地冻,店里长木货箱上却都是诱人的各类果蔬,堆放得那叫个整齐漂亮。
每个货箱后面,靠墙还衬着大镜子,映得整个店面都是色彩缤纷、琳琅满目。但那些都是腊做的看果,能出售的新鲜果品几乎没有。各种高级酒品一应俱全,但都得对应的特需酒票。
饼干糕点柜台前排满了人,但挤上半天队,就凭本只给买几两,傻柱也就没了那个心思。
()(e) 唯一的惊喜是今天竟然鸡蛋有售。
阎埠贵赶紧掏出副食本来,排队买了一斤。
卖鸡蛋的柜台上摆着个硬纸箱做的验蛋器。纸箱里点着灯泡,纸箱上挖了几排放鸡蛋的孔。
阎埠贵把鸡蛋一枚枚的摆在验蛋器里照过,替换掉变色、有磕碰裂痕的咯窝蛋,这才专注地看着营业员上称。
营业员根据重量,把称盘里鸡蛋的大略一调换。
鸡蛋称得了,付过钱写了本,阎埠贵从公文包里掏出个长方形牛皮纸盒。
盒子打开里面是十个用细麻绳圈好的凹槽。
他心得把鸡蛋在盒中摆好,又仔细盖好盒子,这才又将盒子塞回公文包里。
店里顾客不少,阎埠贵右把包拢在胸前,左虚护着,觅个人缝快步出了大门。
这副做派让傻柱觉得好笑:“至于么,三大爷,就几个鸡蛋,值顾心成这样!”
“哎,心无大错。这两年鸡蛋越来越不好买。有时候一连几个月,干拿着本儿都找不上。你在灶上又不缺吃喝,自然看不上这个。我一家口,就指着这个加点营养,不心行吗?”
阎埠贵走着路,絮叨了一兜子话。
两人向南走了不久,阎埠贵并没有横穿马路去寄卖所,而且把傻柱领到了吴裕泰茶庄。
到了茶庄门口附近,阎埠贵并没急着进去卖茶叶,而且对傻柱道:
“我还有点儿事儿,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完话,阎埠贵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册教案本儿来,站在祝椿林题字的大匾下,转着脑袋,用眼神儿往里瞅人。
没过一会儿,阎埠贵大概是看见了熟人,急忙拿着本儿就进去。
几分钟后,茶庄的一名工作人员把阎埠贵笑着送出来。分别的时候,那名工作人员还往阎埠贵大衣兜里硬塞了个拳头大的纸包。
傻柱见状,佯装严肃地质问道:
“三大爷同志,干什么投倒把的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