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桑家门聘媒提亲事 百里家索聘三生草(上)
回至家门,桑远已备好饭菜,坐于院中候他。
见他进得门来,衣衫沾了好些泥土,脸上、上都是划痕,奇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桑洛却笑望着他,道:“爹,我想娶亲。”
桑远不由得一愣,道:“这是什么话?怎么忽然这个?”
“平日里你总要让我早些成亲,今日怎么不高兴吗?”桑洛仍笑道。
桑远望了望他,道:“可是那送药的姑娘?”
桑洛点点头,眉间眼中皆透着笑意。
“她是谁家的姑娘?”桑远道。
“是村东百里家。”桑洛道。
“却是她?”桑远沉吟道,“听那家只得一个老人并一个姑娘,那老人极是难相与”
“孩儿此生,唯愿以她为妻,”桑洛望着父亲道,“无论何事,必要成之!”
对桑远深深一揖,道:“还望爹你成全孩儿。”
桑远见他如此,叹道:“既如此,明日我便请人去提亲便是。成与不成,再吧。”
桑洛立起身来,微笑满面,对桑远道:“多谢爹。”
“平日里要与你亲,你只当不闻,如今却这般性急。”桑远摇摇头微笑着,亦立起身来道,“先吃饭吧。”
桑洛便与他同入屋内。
晚饭过后,父子两于灯下些闲话。
次日桑远果然请了媒人,备了聘礼,去至村东百里家门。
桑洛便在家中等候。
只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桑远便已回转。
桑洛看他面带愠怒,便知事果不谐。
桑远进得门来见了他,只道:“那老妇人果然厉害,嘴上竟毫不留情面!”
“究竟如何?”桑洛道。
“爹再为你另寻别家罢了。”桑远道。
“姥姥究竟怎么的?”桑洛道。
“进门只方报了家门姓名,已然不快,媒人好话尽,一概不听。”桑远道。
“爹没有跟她冲突吧?”桑洛道。
“也没特别什么,只是不允。”桑远道,“言语之间,倒是你”
“我什么?”桑洛道。
“你是不是常去找她家的姑娘?”桑远道。
桑洛踌躇不语。
“虽这里村门,不比城镇中高门宅院,你也太随意了,难怪人家你。”桑远道。
“是,孩儿知道。”桑洛只应道。
“既然人家不愿意,我自会与你再寻别家,你且耐心些。”桑远道。
“爹不必别处去寻,除了此家,我断不愿意。”桑洛却道。
桑远望了他片刻,叹道:“且过些时候再吧。”
“爹你受累了。”桑洛点点头道。
“我不过白挨两句,也没什么。”桑远摇摇头道,“不过”
看了看他,顿道:“你要真想娶她家的姑娘,怕不是那么容易啊”
“总会有办法的,爹你不必担心。”桑洛道。
桑远微微点点头,起身道:“我有点事,去街市走一遭,你自忙你的吧。”
桑洛便应承,道:“爹自加心。”
桑远点点头,自出门而去。
桑洛便自在家读些闲书,亦不出门。
次日,桑洛晨间练完剑法,便出门往瑶夷山去。
这次却未至山上,只在途中等候。
清漪尚未来至,便自袖中取出长笛,立于山野之中悠悠吹起。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方见清漪远远走来。
桑洛迎上前去,走至近前,望着她,笑道:“今日怎地这么晚?”
“是你太早了。”清漪亦笑道。
桑洛上前轻轻握住她双,柔声道:“姥姥没你什么吧?”
“昨天、姥姥对你父亲、了些不好的话”清漪顿道。
“不要紧,爹都告诉我了,他并不介意。”桑洛道。
()(e) “姥姥她,果然并不同意”清漪又踌躇道。
“我自会想办法,你不必忧心。”桑洛笑道,“走吧,我陪你上山。”
“好。”清漪亦笑着点头。
桑洛便接过她背上竹筐,牵了她,两人同上山去。
采得累时,便在那山石之上坐着略歇一回。
桑洛将长笛取出,吹奏新曲。
“从前只觉笛声单调无味,不想你竟吹得这般好。”清漪道。
“你若喜欢,我亦教予你,如何?”桑洛道。
“自然好。”清漪欣喜道。
桑洛便将吹奏之法一一与她,清漪试着吹奏一回,只略得一二罢了。
“看你吹时只觉简单,原来亦是难学。”清漪笑道。
“七弦琴如此难学,你皆会得,笛之奏法最是简单,稍加练习,自会好的。”桑洛道。
两人再练习一回,只怕误了天色,便仍去采摘药草。
黄昏时分,下得山来,仍回村中。
尚未至清漪家门前,已远远见姥姥在院门前张望。
见他二人同来,脸上愠怒,却并不作声。
待二人走至门前,对二人道:“都进来。”
自己先转身进了院门。
桑洛便与清漪同进了院中。
“去,把院门关好。”姥姥对清漪道。
清漪便依言将院门合上。
桑洛将盛了药草的竹筐亦置于一旁,与姥姥一揖,道:“姥姥。”
姥姥却并不理会他。
只对清漪道:“去取医书来。”
清漪便进屋取出一本书来,递与姥姥。
姥姥却也并不伸来接,只对清漪道:“跪下。”
清漪闻言,愣了一回。
“还不跪?”姥姥厉声道。
清漪便依言跪于院中石上。
桑洛见状,对姥姥一揖,道:“姥姥,不知清漪她做错何事,为何罚她?”
“平日里不好好修习医术,持家修身,却在外与他人私会,这岂是好人家女儿所为?还不该罚!”姥姥道。
桑洛走至清漪身旁,亦跪在她侧旁,对姥姥揖道:“晚辈待清漪,一片赤诚,还望姥姥垂怜。”
姥姥冷眼看他,道:“药草已送回,你可回去了。”
桑洛仍跪于地,道:“我与清漪皆是真心,姥姥您别怪她。”
姥姥轻哼一声,对清漪道:“把书放下,去打一盆水来。”
清漪便放下中书本,去厨房打了一盆水来。
“跪下,将水端平。”姥姥道。
清漪便跪于原处,端着水。
桑洛却将清漪水盆取过,自家端着,对姥姥道:“姥姥要罚,只罚桑洛便好。”
姥姥却不答言,只拿眼望着清漪。
清漪便去桑洛中取回水盆,自己端着。
“你若再多一句,我便让她多跪一日。”姥姥冷声道。
“桑洛有何不到之处,姥姥告诉我,我皆改过便是,只望您成全我和清漪。”桑洛道。
“你并无不到之处,只是我们寒门户,高攀不起。”姥姥道。
“我与清漪已有约定,今生今世,绝不相离,姥姥您可放心。”桑洛长身揖道。
“你若再时,她只怕三日也不能起来了。”姥姥却仍冷声道。
桑洛见她仍是如此,便道:“姥姥全然不听,桑洛便在此相陪便是。”
姥姥见他这般,直盯着他,道:“你最好快回家去,不然,哼”
“您老饶了清漪,我自回家去。”桑洛道。
姥姥立起身来,道:“那我便去寻一个能带走你的人!”
着便往院门走去,桑洛见状,忙起身来拦在她前面,无奈道:“好,我现在回去。”
望了一眼尚跪在院中的清漪,打开院门,踏门出去。
姥姥在后,随即将门合了。
只听院内,姥姥道:“将水端好,不许洒出!跪到明日早间才许起来!”
()(e) 桑洛立于院外,亦并不离去。
姥姥在内又道:“你只在我家门前这样,叫别人见了,好我家教无方,她水性轻狂吗?”
桑洛默然半晌,只好转身回转家门。
进得自家院门,亦不进屋,只在那院中跪倒。
桑远见他如此,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能服姥姥,只好在这里陪她。”桑洛道。
桑远便知与那百里家有关,叹道:“你这是何苦!她家不过是寻常人家,以你的人品相貌,便寻个好十倍的,亦非难事,何苦这样?”
桑洛道:“爹,以后再别这样的话了!世上自然有比她好的,只是孩儿此生,只此一人,别人如何,皆与我无干。”
他自跪在那儿,晚饭时桑远来叫,亦不起来。
看看夜深,桑远又来拉他,他只道:“爹你自去睡吧。”
夜里桑远又出来劝得两回,他还只是跪着。
桑远无奈,便随他去,亦不再来劝他。
桑洛在院中直跪到天明,方起身来,亦不进屋,出了院门,直往清漪家去。
因跪得一夜,膝盖疼痛,走得慢些。
到得清漪家院外,立于墙外细听一回,并无一声。
爬上墙头,伸头往里一看,清漪还跪在院中,中还端着那盆水。
端了这一夜,兀自微微发抖,看她脸色亦是苍白,紧咬着嘴唇,勉强跪直身子。
不想姥姥竟真这般狠心!
桑洛在外不由心中酸痛,下得墙头,就要去推门。
刚触及门沿,又缩了回来。
默立一回,终转身回至家中。
次日晨间,只怕清漪今日要去山中,便至村外等候。
然而候得多时,并不见清漪踪影。
如此过得三日,皆不见清漪出村来。
知是姥姥怕他二人在外私会,已禁了她去山中采药了。
桑洛便又来至清漪家院外,只是亦不走近,远远立于树下望着清漪家方向。
望了多时,并不见有人出入。
时将近午,方见姥姥挎了个篮子,出门往街市去了。
桑洛看她走远,方上前轻叩院门。
院门开时,正是清漪。
几日未见,她脸色依然苍白,身形愈显消瘦。
然而,见了他,却对他微微笑道:“你来了。”
桑洛默然望她一回,柔声道:“膝盖还疼吗?怎么样?”
“已经好了。”清漪笑道。
桑洛进得院中,掩上院门,将清漪拥过,哑声道:“姥姥平日对你,皆是这般严厉吗?”
“也不是,特别生气的时候才会。”清漪道。
桑洛沉吟一回,轻声道:“清漪,跟我走吧。”
清漪一惊,立正身子,道:“什么?”
“姥姥若要我改的地方,我自会尽皆改过;要我做什么,我亦会想办法做到;可是,她如今只折磨你!这不行!”桑洛拉过清漪,道:“如今只有你随了我去,方能成得此事。”
清漪抽出来,摇头道:“不可!这万万不可!”
“你不信我吗?”桑洛道,“还是,你后悔了?”
“不是!”清漪又摇摇头,沉吟一回,道:“姥姥她如今这般年纪,其实身体已然不大好了,是不能离人的”
桑洛亦沉默不语,半晌,缓声道:“那便再慢慢想别的法子。”
清漪点点头,忽又道:“你快走吧,姥姥回来见了你,又要生气了!”
桑洛点点头,道:“那我先回去。”
清漪又道:“这阵子,先别过来了”
桑洛默然不语,半晌道:“我会再想办法的。”
拉开院门,回头又望一眼清漪,清漪微微笑着,柔声道:“快回去吧。”
桑洛方提步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