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以身相许
???
江煜倒是淡定,重黎楼要马没用, 他本就是为了温初白抬的价。那一对马不值一百五十万, 他这样喊了, 江決肯定不会再喊,之后他便能把这马转给温初白。
倒没想到,他还没提转让的事, 温初白竟然自己叫了价。
“汶雏哥……”温初白感觉有些玄幻, “刚才那个叫一百五十万的, 是我恩公?”
汶雏点了点头。
那她不是和恩公抢货了?
温初白顿时万分尴尬, 盯着眼前人的背影直念叨, “恩公对不起,恩公我不是故意和你抢东西的, 我以为叫价的是江決才抬价的,恩公你原谅我……”
她自以为声音不大, 可前一排习过武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细密连续的道歉声就像幼猫的绒毛挠在江煜心间, 他实在没忍住, 微微侧过头去,低声道了个:“无妨。”
温初白愣了一下, 瞬间爆红的脸色, 就是隔着那层面皮也一清二楚。
“恩……恩公……”她声开口, “昨天谢谢你啊。”
江煜面具下的眉毛微微一挑,他倒从来没想过,在他面前天天撒欢作怪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羞怯的女儿家一面, 不看那令人生厌的面皮,仅那神态,便叫人十分心动。
“举手之劳。”他有些不自然地完这句,便扭回了头,可身子却忍不住微微后仰,像是下意识地想离她近些。
——那便是喜欢了。
师父那日的调侃忽的在脑海出现,江煜微微怔住,喜欢……
他想起自己胸口带着的金丝平安扣、腰间系着鸳鸯绣香囊,想到厨房里抵在自己嘴边的鸡肉、皇宫中那巧妙的洗脱,又想到……新婚夜那个歪正着的吻。
他......喜欢她。
重安疑惑地瞧着自家主子在拍卖会上发呆,又听后面温初白惊呼,“哇,这个簪子也太漂亮了。”
江煜也听见了,拍卖师手上拿着一支点翠金步摇,晶莹透亮,上边一只湛蓝的翠色雀儿,下面零零散散的挂着碎玉,架在金质的钗上,十分耀眼。
云岚抚了抚温初白的手背,提醒道,“姐,您刚那双骄飞燕马,可把全部家当都花出去了。”
温初白点点头,这次出来她也没想着给自己买什么,只是觉得好看,一时惊叹。
没有大拿争抢,这只点翠金步摇的价格爬升得很慢,叫了几轮才堪堪到了十六万五。
江煜举手,“二十万。”
声议论又冒了出来,毕竟这是重黎楼参会以来,第一次对女儿家的饰品出手。
温初白也有些惊讶,她拍着云岚的手,“你瞧,我就着簪子好看吧,连恩公都觉得好看。”
云岚:“……”
拍卖会持续了一整天,重黎楼看上的三样东西全都收入囊中,收获颇丰;温初白拦了江決一盏琉璃灯,两匹飞燕马,四件瓷器,也是乐在其中。
唯有江決脸上阴沉如锅底,虽然拍卖会他只是玩玩,但被自己未婚妻伙同外人抬价、抢宝了一整日,他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去查。”
旁边人立即领命,“是。”
江煜带着人回了客栈,叫人又续了两日房。
得令的那人摸不着头脑,续住两日作甚?重黎楼从不在鉴宝盛会上卖货,再了,楼主之前不还恨不得住在王府不回来了么?
江煜吩咐了续住的事,便坐在了桌前,手中把玩着那只刚到手的金步摇,一言不发地沉思。
他喜欢温初白。
可直接告诉温初白自己是江煜?
不行,骗了她这么久,一定会惹她生气。
那……
以重黎楼主的身份追求她?
江煜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似乎可行。
他定主意,将那支簪子收入盒中,算明日在街上装作偶遇,再追求她。
重安在梁上挠头,与重康对视。
主子要用重黎楼主的身份与王妃相处,这是算一辈子不摘面具了?王妃又不是没见过主子的长相,也太容易露馅了吧......
重康瞧他一眼,注意力还留在包房走廊上,“有人来了。”
……
温初白在房中正纠结着。
她买的那一堆东西,又是瓷器又是马匹的,实在不便,干脆叫马夫与汶雏连夜带着东西送回怀川皇城,自己与云岚在房里收拾带来的面霜。
“大哥真是机智,我才发现,这两瓶面霜刻的是龙泉窑,那两瓶刻的是未安官窑,这样一来,卖出去一盒,两个窑都能推广。”
云岚本就是何瑞的人,闻言面色也带上了笑,温温柔柔的,“何瑞……主子他一向在经商很有天赋。”
“是啊……”温初白握着一只面霜,叹了口气,“云岚,你我到底要不要去找恩公道歉啊。”
“道什么歉?”
温初白恹恹的,一双眼满是愧疚,“我抢了他的马呀,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人家前一日才救了我的命,今儿我便和他对着干了……”
“姐……”温初白不懂马的行情,但云岚心知肚明,“其实我当时拉你,便是想,这两匹马不值一百万。”
“啊?”温初白愣了一下,随即想出其中曲折,“恩公难道是故意在帮我与江決作对?”
云岚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温初白心中愧疚稍减,有些激动,“那……那恩公应该不会怪我了。”
云岚安慰她,“他昨日才救了我们,应该不是个计较的性子。”
两人正聊着,门口忽然一阵骚乱,客栈二正连连给人道着歉,“对不住啊客人,本来我们天字一号房今日的确是能空下的,但是谁能想到,原本的客人竟然续住了,我们也不能叫人搬出去吧?”
另一个声音听着嚣张,“怎么不能,我们少爷今儿就要住天字房,你,是谁续住了,你们不敢轰,我们自己轰!”
二撇了撇嘴,声音里三分恭敬,七分不屑,“现在天字一二三号房,住的都是重黎楼人,那杀人不眨眼的楼主就在一号房,你去吧。”
“重……”那原本气焰嚣张的人顿时萎靡了下去,“你——”
他正要训那二两句,给自家少爷找回面子,旁边一间房门腾地开了,一个女子冲了出来,没头没脑地了一声“谢了”,一阵风般的上了楼。
温初白一路到了天字一号房门口,才忽的有些怯了。
她这样冒冒失失的,从他人口中探到恩公的行踪,又扰人家夜里休息,是不是不大好?
她正想着,天字一号的房门忽然开了,一个从头到脚裹着黑袍,带着兜帽的人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虽看不见脸,却也瞧着有些心情欠佳,温初白与他擦肩而过,感觉那人瞧了自己两眼,心里后悔更甚。
外面人都传,重黎楼人冷漠无情,除了珍宝外无一入眼,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人越货那是家常便饭。
虽……虽然温初白觉得重黎楼,尤其是楼主,挺好的。
但……但……
她还在犹豫,门里人忽然道了声,“走廊有风,你还要在那站多久?”
嗯?
她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前面那个黑袍人出去时忘记带门,自己竟就这样大喇喇的站在了人家包房门口,里头的人一抬头便能看见。
此时她恩公就侧坐在桌旁,桌上只有一封信和一个木盒,空空荡荡的,连个茶壶也没放。
他就那样坐着,背脊挺拔,唇微抿着,像是带着笑。只是虽独自一人在房内,却也带着那面具,流畅而高挺的鼻梁弧线侧看尤甚。
温初白盯着他有些晃神,忽看他喉结上下颤动了一下,音调中似乎带着两份调笑,“怎么?怕我吃了你?”
温初白重生之后,也算事事顺心,早就改了前些年碎了牙也往肚里咽的坏毛病,听他一激,心里顿时一窘,抬脚便进了房,末了还不忘帮他把门合上。
“坐。”
温初白照他的指示抚裙坐下,“谢谢恩公。”
对面人微微一笑,“不用这样叫我。”
温初白不好意思,“那可不行,你救了我的命。”
“那倒也是。”他点点头,“那你算怎么报答?”
“……”
温初白一窒,这怎么回答?
他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道,“不如姑娘以身相许?”
???
温初白的面颊瞬间通红,这个重黎楼主怎么回事,竟然叫一个才见了几面的姑娘以身相许,这种色中恶魔,竟然……竟然比梦境中还要叫人羞赧三分!
她还在腹诽,眼下被推过一个半开的木盒,“这个簪子送你。”
是重黎楼在拍卖会上拍下的那支点翠金步摇。
“不了不了。”温初白吓得连连摆手,这互相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要以身相许了,她若是再收下人这价值二十万盛宝币的簪子,不得直接送入洞房?
“为什么不要?”他将那簪子又朝前送了送,“我分明听见你在后面这簪子好看了。”
温初白苦哈哈地笑着。心想,当然好看,难道你买它不是因为它好看?
“我就是听见你好看,才买下送你的。”
“……”
“忘了介绍自己了,我是重黎楼的楼主。”
“……”
“今年刚好弱冠之年。”
“……”
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无言以对,他自顾自地报起了家门,“重黎楼地处日月山天门峰,四季如春,风景极佳,等你闲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等等等等。”温初白拦住他,“那个……恩公,我虽然真的真的很感谢你,但我也真的真的没算以身相许,我可以给你钱,或者帮你算算命,我算命可准了,尤其是怀川国未来几年的动向……”
“你……”他对于温初白开出的条件自是无动于衷,语气有些受伤,低落地道,“你不喜欢我?”
江煜自便没接触过几个女子。先前是没看明白自己的心思,这会儿既然明确了,便弯儿也不绕地直抒胸臆,一点儿也没觉着哪里不妥。
“不是……”
“那便是喜欢了。”这一招是和师父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