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重回皇城
江煜本还想与她再几句,重安再次开口, “主子, 老楼主面色十分不佳, 您还是尽快赶去吧。”
江煜无奈,只好先往理事阁走。
他心里隐隐不安,在推门进了幽黑的理事阁瞬间得到印证。
阚阳坐在首位, 吾正在一边立着。
可——自江煜接管重黎楼楼主之位后, 阚阳便再也没有坐过主位了。
“师父, 吾叔叔。”他依次招呼, “不知今夜召我过来是为何事。”
阚阳哪里还有平日里那笑嘻嘻的样子, 他坐在桌后,桌上仅有一只蜡烛作光源, 仅能照亮其上一片区域。
他将一个拳头大的方印挪到了烛光之下,明黄的火光照上去, 映出了那方印的真容。
江煜瞳孔微微一缩。
阚阳怒道, “我看那丫头可怜, 才让你进了至臻阁,你胆子大了, 竟然敢偷璇玑印出来!”
江煜连忙跪下, “师父, 您听我解释,这不是璇玑印。”
阚阳怒火更甚,“你当我未见过璇玑印?”
“不是的师父。”江煜道,“这只是仿品!”
璇玑印, 阚阳在任时从西边胡国收来的一件灵宝,这东西乍一看像是一樽黑色的方印,其实边缘有一个机关,触之则会引出百道火光,那火光威力极大,仅是接触到人体便会将人化为齑粉。
“璇玑印乃是灵宝,威力甚大,我就是再糊涂也绝不会把它拿出来为祸人间。只是那日我进至臻阁,偶然得见,发觉里面触动火光的机械十分精巧,便拓印下来,让能工巧匠做了仿品,这上面的按钮按下,射出的不是火光而是钢针,算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暗器。”
“普普通通!”阚阳一掌拍裂了桌子,“我重黎楼为世间公平而生,这里面的机械复杂,非世人能设计,你此时将它拓印复刻,竟然是普普通通!”
江煜眉头紧皱,“师父,徒儿知错了。”
阚阳深吸口气,“那你可知你这复刻的璇玑印我是从何得到?”
江煜垂首,心中仍存一线侥幸,“不知。”
“江煜!”阚阳站起身,一手指向江煜的鼻子,“我当初收你为徒时,是如何和你的?”
江煜沉默片刻,一字一句得艰难,“您……进了重黎楼,便要放下仇恨。”
“那你放下了吗?你在外面的营生,与江決的私斗,当真以为我一点都不知晓?”
江煜抿着唇,答不上话。
“我再问你,你这璇玑印,复刻了多少?”
江煜道,“三千。”
“三千!”阚阳本以为能有个几十便已然极多,听到三千这个天文数字,差点气得背过气去,“我看你这个楼主是不想当了,来人,把江煜送到水牢,革去职务!”
水牢是整个重黎楼至阴至寒的地方,每个被送进去的人除了每日要受极刑外,其余时间都要被泡在水中,那水高及胸口,就是健康的人进去,也要被水压得喘不过气,何况浑身都是伤口的受了刑罚之人。
“阿阳!”吾正开口。
阚阳眉峰紧蹙,面若寒霜,语气里容不得一丝拒绝,“阿正你莫要劝我。”
吾正叹了口气,“这些年你的开阔果然只是表面,罢了,我只是想劝你想想若没了煜儿,将来我们重黎楼由谁管理?”
“怎么,我当了那么多年,还不能暂代了?”阚阳怒气正盛,“我真是后悔,当初就不应当把他捡回来。”
江煜听到自己要被送去水牢也没多大反应,可听到阚阳这样,身子却一震,重重地拜在了地上。
“徒儿不孝,未能回报师父的养育之恩,亦愧对身处的位置。年幼时答应师父不再挂念仇恨,但我懂事时才发现,我做不到。”
“汀贵妃为了后位,杀我娘亲,而我却要认贼作母,管她的儿子叫皇兄,为了活下去我日日装疯卖傻,摇尾乞怜,要我放下,我做不到。”
吾正沉默片刻,长叹一声,“七日吧。”
阚阳此时火气也微微下去了些,“那好,我便先替你暂代七日,这七日你在水牢中反省思过,若是七日之后你想通了,我便把这位置还给你。煜儿,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江煜又是一个大拜,“谢师父,谢吾叔叔,只是……”
吾正断他,“来人!”
江煜未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心中。
只是,徒儿注定要对不起二位长辈了。徒儿为此事谋划已久,几乎耗尽前半生全部心血。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便是叫我拿这楼主之位来换,我也……甘之如饴。
……
次日,温初白又双叒一次收拾好了行囊。这一次她学了聪明,不仅将地图带在了身上,还带了一些吃的,同时,还在上一次跑路的基础上,换了一条好分辨方向的型迂回路线。
“万事俱备。”她拍了拍手,听见宛儿喊了一声要去拿早饭后,便推开了房门,溜之大吉。
重黎楼今日有些奇怪,执勤的人似乎少了不少,可这对温初白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一路穿过净泉,直入最偏远的白菜地,竟有惊无险地到了通往皇城的官道上。
“我这是......”温初白瞧了瞧身边的络绎不绝的行人,“我成功了?”
她想起与江煜做的约定,此时他没追上来,那是不是就明,自己已经和江煜跑的一样快,甚至更快了?
她大笑两声,冲着街边不管不顾地喊出了声,“我自由啦!”
身边人纷纷侧目。
挺好看的一个姑娘,怎么是个傻子。
温初白知道自己的御气术与旁人轻功不同,不仅难以察觉,而且一次起落能行走几里之远,远超普通轻功,为免麻烦,吾正要她在外面时皆学着常人轻功起落。
她接连几个起落,这刚落了地又要再起,被眼前的人吓得差点摔倒。
“吾......吾师父......”
吾正原本背对着她,闻言便转过身,沉声道,“比我预估的要慢了。”
温初白万分尴尬,“是江煜让您出来捉我的?这个江煜,明明好了我只要和他一样快就行了,怎么能让您过来,无耻,作弊!”
谁料,吾正却否认道,“不是。”
“啊?”温初白有些疑惑,但她也心知,被吾正抓到了逃跑的可能性甚微,为今之计,只有……
她偷偷摸了摸自己包袱里装着的拿一袋胡椒粉末,思量着用这个东西袭击吾正能有几分胜算。
却没想,吾正不再解释,而是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这里头是一只哨子,遇到危险,或者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吹它,我会来助你。”
温初白愣了一下,把那锦囊塞进了随身带着的包袱里,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您,您不是抓我回去的?”
吾正没有正面答她,而是道,“你娘亲肯定想你了。”
温初白欢呼一声,眉梢挂满了喜悦,“谢谢吾师父!”
“去吧。”
之后的旅途温初白都忍不住哼着歌,出逃不但没被江煜抓回去,还得到了吾师父的认可,这明什么?
这明老天我想让她回皇城!
重黎楼离皇城并不是很远,以温初白如今的脚程,不到半日已然快到皇城门外。
皇城附近一如既往的热闹,便是还没到大门口也人声鼎沸,押镖的人驾着马车,带着成箱货物进出,农夫、猎户,各自带着自己的收获往皇城中去,人来人往的,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再往前走,皇城门口竟然围了很多人,各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仿佛是文贝街的乞儿们举家搬迁。
时不时地,亦有些过路人侧目,大多指指点点,面上也是厌恶嫌弃之色。
刚巧两人迎面走来,口中正着那一帮人的消息。
“这位大哥。”她拦住一人,“请问那边聚集了那么多人是怎么回事啊?”
那人量了一下温初白的扮,“瞧姑娘衣着,应该也是皇城大户人家的姐,怎么连这事都不知道?”
温初白有些尴尬,只好道自己是从明花州过来的。
“怪不得。”那人连忙点头,“你们明花州太偏了,不知道这几日皇城刚出了新规定。所有皇城内身上带有印记的人,都要[]被轰出城外,有的人的印记特殊些,还要被抓到宫里去呢。”
温初白一愣,那日与江煜饮酒时的记忆朦朦胧胧浮现眼前。
整个皇城都在查身上有印记的人,怪不得江煜不让她往皇城跑。
得出升天的喜悦被冲淡了些。她微微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可她只是想着,自己能不被江煜追到,便证明自己与他有了比肩的能力。
她向那二人道了谢,往那带着印记的人群走去。
两个身影背对着他正在施粥,她瞧过去。
一个个子微微高些,身姿颓长,着着浅色衣衫,与身边人的破衣烂衫形成了鲜明对比,正是太子江汎。
另一个则穿着袈裟,头顶光可鉴人,带着九点戒疤,腰间一个水葫芦油亮反光,夺人眼球,有些眼熟。
温初白认出许久未见的江汎,便快步跑了过去。
可她不知这里众人是否知晓江汎的身份,也不好叫嚷,只能走了过去才向二人招呼,可旁边那穿着袈裟的僧人却更叫她吃惊。
“你是……”温初白张着嘴,这僧人不正是当初在文贝街沧水庙中遇见的那位神秘的老僧吗?只可惜他当时没自己姓甚名谁,此时她虽认出了,却叫不上名字。
还未等那老僧回答,江汎忽的挡在了她面前,面上带着二分紧张,“弟妹,你怎么在这!”
温初白摸不着头脑,又猛地想起,自己这会儿是女装扮,并非当初在文贝街的温公子,那聪慧王妃可是个傻子,可不应见过那老僧,只好亡羊补牢地傻笑道,“太子哥哥,我来玩呀。”
老僧扫视了一下四周,“此处不适合话,随我过来吧。”
温初白对江汎自是信得过,对这老僧也带着奇异的熟悉与信任,便当下点头,同二人一起去了临时的住处。
皇城外因有印记而被驱逐的人不少,有的还是孩子,因此嘈杂一片,好在二人这临时居所足够僻静,能暂时落脚。
“弟妹。”江汎仍然皱着眉头,“现如今整个皇城都在寻你,你不该回来的。”
温初白心里一跳,江汎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勉强一笑,“太……太子哥哥,你在什么呢?”
江汎叹了口气,“弟妹,今日幸亏是我与来师傅遇到了你,不然一会儿城中人查验身份,定要将你抓了去。”
温初白手指微微握拳,江汎既然这样,自己身上带有印记的事情一定已被知晓,那她装疯卖傻的事呢……
她正想着,江汎便如有所感地接着道,“我知道,你那样聪慧善良,平日里装疯卖傻自然是有自己的理由,但我现在并未与你笑,最近皇城中都在抓你。”
温初白深吸一口气,“你都知道了?”
江汎点点头,“都知道了。”
温初白得有些艰难,“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汎垂着眸,“很久之前了,若非要个准确时候,应是我们租铺面时。”
温初白惊出一身冷汗来,那时她明明做的是男装扮,就连柳清芳也与她女装模样相差甚远,江汎竟然能认出来?
她便又问,“那红印之事呢?”
江汎道,“那个要晚些,是上回宫中一事后我才知道的。”
“……”可一点都不晚。
江汎瞧她有些吓着了,便又解释,“你不要担心,我眼力惯常要比旁人好些,你男装扮的确英气,旁人应该不会看得出来。”
温初白深吸口气,“那你如今知道我是灾星,为何不将我送到宫内?”
江汎无奈地淡笑,“我若是想这样做,当初在宫里戳穿你不就可以了,又为何要现在才做?”
温初白不解,“可国师,灾星会动摇我们怀川未来的帝星,你是太子,就不忌惮我会害你丢了皇位吗?”
没想到江汎听她这样,笑的爽朗了些,“你我虽未见几面,但我却也知晓不少消息,你三番两次地叫我心皇弟,甚至教唆我手足相残,虽手段我不认可,但却是在为我着想,当初的我还不理解,可知道你逆天改命而来之后,一切便讲得通了。”
温初白舔舔唇。
所以,江汎在一开始便知道那个盘铺子、去文贝街的温公子就是自己,从而推得自己并非真傻,也因此,她在宫中那样混淆视听,反倒成了此地无银。
她摇了摇头,“太子哥哥可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看破不破。”
江汎没答她,反而道了句,“众生皆苦。”
温初白叹了口气,“你既然什么都已经知道了,那你算怎么做,江決他……”
江汎断她,“皇权,实在的,我并不在意。只要能让怀川乃至天下的百姓平安,快乐,我当不当这个皇帝,乃至当不当这个太子,都不重要。”
“可是你上一世……”温初白恨铁不成钢,“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上一世最后怎么样了吗?”
客死他乡,身首异处,受万人唾弃,死不瞑目。
江汎微笑,“你也了,是上一世,与现在无关。谢谢你之前的提点,之后的路,我已经想好了。”
温初白深吸一口气,“太子哥哥,整个宫中,除了石头,就只有你和父皇待我好,我不希望你们再遇到任何灾难,我把你们当做家人看待,所以,也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弟妹有心了,我会多加心的,也会把你这份心意传达给父皇的。”江汎淡淡笑着,带着欣慰,又望向了身后的城墙,“皇城……”
温初白见他不正面应自己,心里着急,便转向了那老僧,“来师傅,方才我听太子哥哥这样叫您,便也这样叫了。我知道您神通广大,还请您多多费心,一定保护好太子哥哥,求您了。”
那老僧笑着点点头,他原本就生得慈眉善目,如今这样一笑,更是生出一抹佛像来,只是出来的话亦叫人难以理解,“因果轮回,皆是命数。倒是你,我先前与你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温初白一怔,回想起来,“借钱的事?”
老僧点点头,“记得便好。”
江汎站起了身子,“好了,事情既然已经明,我们便回去继续施粥吧,他们这会儿估计要忙不过来了,弟妹,你先与我们一同去,晚些时候你坐我的马车进城,他们不会查我。”
温初白顿时递过感激的目光,“谢谢太子哥哥。”
皇城外的人到底与那乞儿们不同,大家大多都是正常的老百姓,偶尔几个,还是倒霉的富家千金、少爷。
外面的人分成几派,有钱的人扎在一起,带着丫鬟厮,除了地方简陋了些,倒仍然过着富足日子。
普通百姓则又是一堆,大多会有城里的亲属日里送餐过来,住的地方虽然破败,却也有床垫被褥,不至于风餐露宿。
最惨的则是些独户,家中本就他一人,什么盘缠细软都还没来得及拿便被轰出了城,又不敢走远,又没有吃食,若不是江汎日日前来,恐怕早就要饿死在了城外。
可偏偏这些独户又大多是些脾气暴烈的光棍,有的人喝着江汎的粥,不但不领情,还冷言冷语。
“又把你家的剩饭拿来了?”这个农户昨日才被查到,此时还没饿得狠,瞧见江汎过来,嗤笑一声。
江汎恍若未闻,温言道,“饿了便去吃点,别弄坏了身子。”
“呸。”那农夫冷笑一声,“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人的虚情假意,真要是觉得我们可怜,怎么不拿些银子来?”
江汎道,“这儿又没有铺子,我给了你银子,你也没法去换吃食。”
“哼。”那人嗤笑一声,竟不再话,接了一碗粥。
江汎心知他一日滴水未进,特意给他舀了满满一碗,可哪成想,那人猛喝一口,竟将嘴里的粥尽数喷出。
熬碎的米、滚烫的汤,就这样直直喷在了江汎脸上。
空气也仿佛静止了一瞬。
在温初白心中,江汎是清风霁月,仙人之姿。
而事实上,哪怕是生人见了江汎,也感慨一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可如今他乌发挂着白粒,额前本随风而动的须发,也因为米汤粘在颊侧;脸上更是狼狈不堪,粥水顺着脸庞流进领子里,洇湿了整洁的衣裳;又因为太烫,江汎微微地倒退了一步,眼睛闭了许久才试探般地睁开。
温初白手攥成了拳,他把江汎当做哥哥,这人这样做,实在是欺人太甚。
“你不吃便不吃,为什么要这样!”她生气地喝了一声,拿起一只陶碗就要往那人脑袋上扔。
江汎连忙拦住她,“弟妹!”
他将温初白按住,又转过头去,诚恳地道歉,“对不住,是不是这粥太烫了?刚熬的,忘记提醒你了,是我的过错。”
饶是那农夫再万般不讲理,此时也有些尴尬。江汎脸上还挂着他喷的粥,可都未顾得上擦,便先朝自己道歉,叫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囫囵不清地道,“是有些烫,下回……下回记得一声。”
江汎送走他,才松开温初白的手,瞧见她满面不忿也是微微一笑,“弟妹,你就莫要生气了,他孤苦伶仃的,又被人轰出了城外,心情欠佳也是可以理解的。再,你不还得谢谢他?我如今这幅样子,得早些回宫了,你这么久没回来,定是也想家人了吧,可以早些回去,不是好事?”
温初白心中替他不值,可又不好在什么,只能等江汎换好衣服,钻上了他的马车。
城门过得十分顺利,守城的人日日见着江汎的轿子出入,早就记了下来,瞧见远远的要过来,便立即大开城门,放了他进来。
温初白松了口气,却仍旧闷闷不乐。
“弟妹。”江汎心知她仍为自己不平,“天下苍生待霖雨,我既做不得那蟠龙,能尽一份力也是好的。”
“可你也……我不是生气,就是替你委屈。”
“没有什么的。”江汎微微笑道,“方才没和你,我在这皇城也呆不长了,眼下这不多的日子,能为这方土地尽一份力,也是好的。”
“也好。”温初白点点头,“离开这皇城,外面可能清苦些,但比这安全多了,太子哥哥,若是有时间,可以回来看我。”
江汎微微笑着,并未答她,反而问道,“你要回温府还是聪慧王府?”
温初白愣了一下,心道温家肯定是不去的,但她现在也不知道聪慧王府里是什么情况,江煜肯定安排了人装她,若是撞见了就麻烦了。
“就把我送到汤谷街吧。”
江汎立即点头,“哦,我知道了,你那铺子。起来,你那铺子近来也十分出名,前不久换了牌匾,名字我忘了,似乎是一味药材。”
药材?
温初白还在想是什么,便听江汎道,“到了。”
她下了马车,抬眼便看到了自家的药妆铺子,的确如江汎所言,挂上了一个崭新的牌匾。
那牌匾不是规则的方形,反倒像个细长的椭圆,上面工整地刻着二字,温初白瞧见,泪哗地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 太子の后妈在线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