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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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可是柳大夫的店?”

    温初白还发着呆,门口忽然进来一队人马, 各个穿着轻甲, 好似军队的人一般, 走路也带着一股冰冷的肃杀气。

    江煜才刚刚去与人对战,温初白瞧见这些人这样扮,心中顿时一阵心虚。可……他们问的是“柳大夫”?

    是娘亲吗?

    她镇静下来, 装作无事地问道, “几位官爷, 我们这不是医馆, 哪里来的大夫?”

    为首的侍卫长语气凌厉, 丝毫不为所动,听她这样, 便从腰间拿出一张方正的令牌,“皇上有令, 柳氏假借医治之名, 蒙骗大皇子, 毒害皇上,罪无可恕, 特派我等前来缉拿罪犯。”

    什么?!

    温初白脸色煞白, “罪犯?!你父……皇上他怎么了?”

    那人瞥了一眼她, 道,“皇上现在身中剧毒,还在昏迷中,可最近接触皇上的外人, 只有这柳氏一个,丫头,你若是知道这人在哪,可千万不要包庇,不然以同罪论处。”

    “怎么可能!早上明明还好好的,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他早上还跟我……”温初白急得差点出自己的身份,连忙转了话题,“各位官爷你们先不要着急,你们先喝点茶水,我这就去问清楚。”

    这一队侍卫既然直奔面霜铺,自然也是有备而来,瞧见温初白这样糊弄他们,声色顿时狠厉了些“所以才是下毒,若非是下毒,怎会如此迅猛?你若是再在这妨碍公务,就先将你抓了。”

    “官爷,拜托你们稍等一下。”温初白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想着白桃一回来,自己便进宫去查清楚一切。

    “让开!”为首的人一摆手,险些将温初白扫落在地上。

    “你!”温初白等着来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听到身后柳清芳的声音传来。

    “我便是柳大夫。”

    温初白回过头去,柳清芳和往常一般无二,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挽着个简单的妇人髻,却偏生如一朵寒冬绽放的傲梅,骨气与芬芳织在一起,叫人一眼便能感受到不同。

    “你是柳氏?”那侍卫瞧她一眼,“可是你前些日子进宫给皇帝看了病?”

    柳清芳微微点头,“正是。”

    “带走!”

    随着他一声发号,后头便出来了两人,一左一右地夹住了柳清芳,不由分地带她往外走。

    “娘亲!娘亲!”温初白连忙冲过去拦住他们,“不是的,这里头一定有误会,你们抓错人了,我娘亲她不可能给皇上下毒的,我是聪慧……”

    “阿白!”

    见她要自报家门,柳清芳连忙喝住了她,“清者自清,我这辈子虽然不是个合格的大夫,却也从未做过那害人的事情。”

    她这样着,眼神直视着带队的侍卫,“相信各位官爷也一定不会冤枉好人的。”

    “娘亲!”温初白握着柳清芳的手,“你刚才干嘛要出来的,你……”

    柳清芳自认问心无愧,便微笑地安慰她,“皇城就这么大,人家都找到门上来了,你能瞒得住多久?再了,我又没做过那事,诺大的皇家,难道还能污蔑人不是?”

    带头的侍卫一言不发,只是催促,“快走了!”

    明明是黄昏时候,却没有好看的火烧云,皇城顶上乌云密布,将日光遮得干净。

    一行人带着柳清芳,浩浩荡荡地回了皇宫地牢,这里关着不少见不得人的犯人,还有不少身上带着印记的人。

    一路走过去,有些身上人的印记是花型实在勉强,但秉持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这牢里积攒了不少人。

    汀贵妃带着个丫鬟在牢门口站着,给柳清芳准备的那一格间已然备好,是个清净的里间,附近的牢房空荡荡的。一个侍卫带着柳清芳过来,将她关进了牢房,侍卫长则给汀贵妃交代着抓捕经过。

    狱卒们躲得远远的正在吃饭,等那一队侍卫也走了,便只剩下了汀贵妃和她的丫鬟。

    “你便是那柳氏。”汀贵妃开口。

    柳清芳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她从未见过汀贵妃,但看其衣着也能猜出是宫闱中人,就是不知品级。

    何时犯人要由后妃来审?

    事出蹊跷,她心中一时沉了下去,淡淡答道,“是。”

    汀贵妃当了半辈子的贵妃,当今后宫无一人能与之匹敌,瞧见柳清芳这样态度,心中顿时一阵来气,问道,“毒害皇上,该当何罪,你可知晓?”

    柳清芳不言。

    旁边的丫鬟看不下去了,“贵妃娘娘问你话呢。”

    柳清芳便又一次仔细瞧了一瞧汀贵妃的长相。后宫之人,能入得了江桑的眼,自然也是好样貌,只不过,相同年龄的人看得多谢,脂粉下的皱纹、笑眼中的不屑,以及……华丽皮囊下那颗恶毒的心。

    这人是曾经害死阿白的帮凶。

    柳清芳笑中带着丝丝鄙夷,“毒害皇上,该当何罪,贵妃娘娘比民妇知道的清楚。”

    汀贵妃瞬间变了脸色,“你知道些什么?”

    她自然知道柳清芳没有下毒,但柳清芳又何尝不知道是她下的毒。

    对方是什么样子,两个女人心中如同明镜。

    “呵……”汀贵妃思忖片刻,脸色很快回转,“你便是知道些什么,也无用处,刚才侍卫长与我了,她们抓你的时候,你家女儿可是心疼得紧,我现在只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自己认罪,三日之后自己在皇宫门口认罪伏诛,如此我便只要你一条性命;第二条,你死不承认,便按律,谋害皇上,诛九族。”

    柳清芳看着汀贵妃,一言不发。

    诊治江桑,她算不上后悔,只不过结果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她担心找上门来的人没来,却卷入了这场本不应该卷入的皇权斗争。

    汀贵妃如今掌握着主动,起话来也是从容不迫,该的完,即便柳清芳没有回答,她也知道自己稳操胜券,“起来,你我年龄相仿,虽然出生有着云泥之别,但你这年纪,人情世故的应该都明白,我们也都有孩子了,定是不想她来陪葬的吧。”

    柳清芳紧抿着唇。

    她本以为这件事还在调查之中,便是被抓了过来,也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汀贵妃策划好的,目的根本就是要找一个替罪羊。

    “还有三日,你好好想想吧!”

    汀贵妃完这句话,便锁上牢门,带着丫鬟走了。

    狱卒们还都围在门口吃饭,瞧见汀贵妃出来,便是一片的问好。

    柳清芳听着那边声音响起,便知道汀贵妃走了,她缓缓地贴着墙根坐下。越是紧迫,反而冷静了下来。

    汀贵妃那一番话,显然还不知道温初白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她这一个株连九族,便将自己也算了进去。

    但她来看诊之时明明遮得严严实实,还专门错过了汀贵妃早上送药的时间,本应万无一失,却却还被抓住了,这样看来,温初白的身份能保密多久,还不好。

    不能连累阿白。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自己头顶上传来了微弱的一声,“娘亲。”

    她还以为自己是太想温初白而产生了幻觉,没想到,没过一会儿,那声音竟然又从头顶响起了,“娘亲!”

    她抬头去看,温初白竟然飘在半空之中,焦急地叫着自己。

    “阿白?”她声叫道,眼里满是焦急,她仰头看她,“你怎么来了?”

    温初白声道,“我跟着你们来的。”

    她的御气术无声无息,就是江煜也发觉不了,何况那侍卫长和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汀贵妃。

    “你进来……”柳清芳顿时焦急了起来,“你跟过来做什么呀?”

    温初白看了一眼门口仍在吃饭的狱卒们,“我救你出去。”

    她落下地,算去撬那锁,可手才刚摸上锁,便听柳清芳忙道,“快躲起来。”

    温初白来不及思考,听见声音的一瞬间便飘到了房顶,狱卒恰好从道路的尽头过来,若是再晚一会儿,便要撞见了。

    温初白惊出一身冷汗,又瞧那狱卒身上挂着一串儿的钥匙,她正着那钥匙的主意,狱卒竟然吊儿郎当地走到了柳清芳面前。

    “喂,你犯了什么罪啊?”那狱卒一边剔着牙,一边好奇地问道。

    柳清芳一怔,答道,“我没犯罪。”

    “哈哈。”狱卒大笑两声,“被关在皇宫地牢里的各个都这么,可你不一样,你肯定犯罪了。”

    柳清芳便又道,“我没犯罪。”

    “怎么可能!你就和我呗,汀贵妃专门把你送进来的,连钥匙都专门带走了,这样关注你,你是不是……”那人挑着眉,一脸看热闹的八卦样子,“勾引皇上了?”

    没人在意他的胡乱猜测,温初白与柳清芳偷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沉重。这个汀贵妃,竟然精明到把钥匙拿走了!

    那狱卒好奇地问了半天,可柳清芳只会冰块似的回答,“我没犯罪。”

    他听了几遍也厌倦了,吸了吸鼻子走了,嘴里嘀嘀咕咕,“皇上最近喜欢这种冷美人了?”

    瞧他走了,温初白便连忙又落了下来,“娘,你别担心,我一定能救你出来。”

    柳清芳扯出个笑,“娘相信你。”

    铁锁有两个拳头那样大,铁链有手腕那样粗,温初白盯着那锁孔看了半天,摆弄半天却毫无效用,她失心疯了一般用拳头砸,用脚踢,扯得满手通红,喘着粗气。

    铁锁毫无变化,温初白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娘,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让你给父皇看病的,我还以为我们这样心,他们一定不会发现的,是我对不起你。”

    柳清芳的胳膊从牢门里穿出来,摸着她的脑袋,“阿白是好孩子,是孝顺长辈的好孩子,我应该欣慰才是。”

    温初白摇摇头,回抱住柳清芳,口中喃喃,“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母女两人相拥片刻,柳清芳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快回去吧,娘没事的,你不是,娘上一世这一会儿早就死了吗,这一世多活了这么久,娘已经赚了。”

    “娘。”温初白吸了吸鼻子,又抹干净了泪,“娘你在这等我,我这就去给你拿钥匙。”

    “阿白!”柳清芳连忙叫她。

    牢门冰凉冷硬,一如温初白已决的心意,她背过身去,不再看柳清芳,身子贴着房顶飘了出去。

    娘,你等我。

    汀贵妃的院子很好找,除了死寂无人的皇后中宫,往下数去,最大的、人最多的,便是它的院子了。

    这院子层层叠叠,一层环绕着一层,外面的是杂役宫女们干活的地方,温初白进的顺利,可再往里去便有侍卫巡逻,她上一回进江桑的寝宫没叫一人察觉,心中也有自信,溜着墙边便往里层进发。

    里层的院子灯火通明,温初白趴在墙头,正想着进去找钥匙所在,哪成想,刚才冒出一个头,便听到院子里一声厉喝,“谁!”

    一枚飞镖如离弦之箭飞射而来,温初白躲闪不及,被那飞镖擦过了肩头,顿时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她只想着悄无声息,却忘了汀贵妃的宫中亮如白昼,她的影子在地上,巡逻的侍卫瞬间便看见了。

    这面墙不能再趴了,她捂住伤口,想着换一面墙,却瞧见一排弓箭已然对着了自己。

    “有刺客!”

    宫中一片混乱,那排弓箭齐射过来,温初白连忙缩在墙下,再一抬头,墙头已然被扎成了刺猬。

    她只好操纵御气术往远处逃,后面的人追着,手中拿着弓、提着剑,剑光与火光交缠,将她追成了丧家之犬。

    最先发现温初白的人拧着眉,他的轻功已然十分不错,眼前这刺客看身形还是女子,他怎么竟还追不上?

    温初白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逃跑,她来不及顾虑吾正的起落、伪装,只能不顾方向的全力冲刺。

    这样一个两眼的身形从皇宫顶上掠过,所到之处,皆是一片鸡飞狗跳。

    皇帝的寝宫里,江桑本昏睡着,却似乎也被外面的嘈乱给搅醒,他声音嘶哑,“李子。”

    李公公本就在一边候着,听见江桑叫他,便连忙过去,脸上愁云密布,“陛下,您醒了?”

    江桑缓缓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四肢比之前病了的时候还要僵硬,就像是那要死之人一般行将就木,他声音粗哑笨重,“我这是……怎么了?”

    李公公声音里也带着哀痛,“陛下,大皇子他识人不淑啊。”

    “什么?”

    “他带来的那个大夫,她存着害您的心思,给您下了毒!”

    江桑顿了一下,脑袋也似乎有些不灵光了,可他明明记得,这两日他的身子已然完全好了,“我今日,昏迷了多久?”

    李公公答道,“半日了,陛下。”

    江桑拧着眉,“昏迷前,我可曾有什么吃喝?”

    “未曾。哦,汀贵妃身边的丫鬟曾来送过一个熏香,是凝神的,当时陛下没过多久便有困意了,还夸那熏香好呢。”李公公一边着,一边在寝殿中找了起来,“那熏香呢?”

    江桑闭上了眼,“太医怎么。”

    “太医……”李公公紧抿着唇,又道了一遍,“太医……”

    上一回江桑中毒,众太医没一人能解之事,李公公便是这样的犹豫不言,江桑迟钝地点了点头,“朕知道了,给朕拿纸笔来。”

    李公公立即去拿了来,江桑点点头,提笔要写,又犹豫了一下,开了床头一只匣子。

    那匣子精雕玉砌,有巴掌大,里头却空落落的,只有一根黑了半截的银针。

    他望了一会儿,提起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