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逃跑
温初白心中一跳,神情只是自然的惊讶, “什么?”
江卿只是笑, “往常你总是会同我笑, 最近却安静多了,是不是木屋住久了,有些烦闷?”
温初白心道, 我嫌命长, 哪还敢和您讲笑话?
面上却只能哈哈, “是啊, 屋内就我一人, 云岚姐姐也不爱话,是有些闷了。”
江卿眸子深邃暗沉, 面色被烛火映得明暗交错,“往后就不会了, 等这场争斗结束, 我便不会这样忙了, 到时候,时时刻刻都能陪你。”
温初白面色欣喜, “是嘛?希望这场战乱快些结束。”
江卿的视线在手心停驻片刻, 道, “快了。”
亦不知过了多久,温初白瞧对面的人面上带着困意,阖上了眼睛,便悄悄掀开了窗帘一角, 将身子往马车门口挪了挪。
“怎么了?”江卿听见车厢内细微的声音,瞬间睁开眼。
温初白面上带着些尴尬。
江卿的语调微微透着凌厉,他竖起眉,“你要出去?”
温初白涨红了脸色,声道,“那……那个,我想出恭。”
江卿怔住一瞬,脸上瞬间带了两分薄红,似是有些懊恼自己的过于敏感,“那你便去吧,外头黑,叫云岚陪着你。”
温初白心中暗喜,连连点头。
马车停了下来,这森林中唯一嘈乱的声音便也消失了,秋夜,万籁俱寂。
温初白身后跟着云岚,两人把地上的落叶踩得嘎吱作响,温初白一路走着,亦偷偷摸摸地量着马车的位置,等马车终于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才终于停步。
云岚淡淡道,“姐其实不用这般谨慎,主子他一向为人君子,断不会做出偷看姑娘家出恭的事情的。”
温初白瞄了一眼云岚,心中呵呵两声,觉得她是被喜爱蒙蔽了头脑,对何瑞误解很深。
“我就是觉得出恭时有人看着难受。”温初白呲牙一笑,“云岚,你也稍微远点,我有点放不开。”
云岚瞧了一眼她,往远处走了几步。
温初白点点头,估摸着两人之间的位置,朝马车的反方向又走了几步,这才停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初白那边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云岚心中不安起来,可远远瞧过去,那个浅黄色的人影却的确还在那。
温姑娘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心中担心,便朝温初白的方向走了过去,还没走两步,身后忽然一阵风声呼啸,竟是江卿等了太久,自己过来了。
“初白呢?”江卿问道。
云岚遥遥一指远处的黄色点,“在那呢,半天没有动静了,我担心出事了,正算过去看。”
江卿略一点头,“快去。”
两人架起轻功,转瞬间便到了温初白的位置,可本应该有人的地方空空如也,唯独一件鹅黄色的外袍挂在枝上随风舞动。
江卿面色沉如锅底,“去找。”
树枝上,温初白紧紧捂着嘴,她黄色外袍下是一身白衣,在森林里格外显眼,再加上她心知云岚一直盯着,便也不敢乱跑,脱了外袍挂在树上后,便运起御气术躲在了树顶。
云岚领了江卿的命令,立即施展轻功在森林中寻起了人,江卿则在原地站着,只用眼睛四处量。
“初白。”他叫了一声。
无人应答。
江卿眯着眼,又道,“初白,我看见你了,快过来,夜里寒凉。”
信你个鬼。
温初白万分紧张,一双眼紧紧盯着树下。她正聚精会神,忽然一只蝙蝠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吓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掠风的声音骤然响起,温初白回过神,江卿已经足间轻点,站在了她同一根树梢上。
“大……大哥。”温初白眼神闪躲,声音也透着微微的恐惧。
何瑞把她抓住了,会不会杀了她?
江卿向她伸出手,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她的外跑,面上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抿着唇微笑,“怎么跑到树上来了?”
“我……”温初白极速思考,“刚才我出恭的时候,瞧见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我害怕是狼,我就上了树。”
“哦。”江卿点点头,似是信了她的法,“那你又为何挂一件衣服?”
温初白皱着眉,“那是因为我想吸引狼的注意力。”
“原来如此。”江卿靠近她,将那外袍披在她肩头,又一把拦过了她的腰,将她带着落在了地上,“以后再遇到狼,或者什么别的可怕的东西,就叫我,我帮你解决?”
温初白哪还敢反驳,只能答好。
逃跑的计划中道崩殂,温初白随江卿飞回了马车,她瞧着江卿熟稔的动作,心中不安地问道,“大哥,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江卿坦然道,“之前是不会,但司恶上次带你走了之后,我只能在原地干看着,心中便有些着急,学了一些。”
若非温初白自己也学了相近的御气术,简直要信了他的鬼话。
但她心头也疑惑。
从她知道何瑞起过杀心后便一直不解。
为什么何瑞既要杀她,又这样……包容,甚至可以纵容着她?
她曾以为儒雅□□的大哥,到底是怎样的人……
温初白想不通,却也因为何瑞的深不见底而不敢再在短时间内逃跑。何瑞与江煜的不同,从对于她逃跑的不同态度变一目了然。
两人迎面坐着,江卿面上睡意全无,虽然表现的是什么也没发生,但一双眼却紧紧盯着温初白,生怕她再一次消失。
江煜的人顺着之前发觉的蛛丝马迹连夜找到了江卿的屋,可过去时却发现,桌上的茶水还留存着淡淡的温热,屋里却已人去楼空。
“什么,没了?”柳清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跌倒,她面色煞白,“这个江卿,到底要把阿白带到哪去啊!”
江煜摇摇头,“我的人正在追,但那木屋在一片树林中,现在又是秋天,树叶厚重,掩住了车马的痕迹,我这次回皇城,就是算七日后登基时……”
吾正叹了口气,“皇位不要了?”
江煜垂眸,“不要了。”
吾正又道,“你付出了那么多,苦心积虑,名正言顺,胜券在握。”
“吾叔叔。”江煜断他,“你和我这些作甚。”
“是提醒你。”吾正道,“为了皇位你付出了那么多,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江煜摇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上次回重黎楼,便和师父我不会再执着于仇恨了。”
吾正抿唇,审视般地望着他,“你可确定?将来不会瞧着阿白,觉得是她害得你报不了仇?”
江煜惊讶道,“怎么会呢?吾叔叔你怎会这样想。”
“那便好。”吾正收回了审慎的目光,换上了几乎可以是慈蔼的笑,“我是怕初白将来委屈。”
江煜一怔,也明白了吾正的良苦用心,微微笑道,“吾叔叔放心吧,我一定会对阿白好的,”
吾正微微点了点头,又道,“这个阿阳也是的,你早就和他了不算报仇的事,他竟然没和我。”
江煜也反应过来,“是啊,怎么没见师父,他几日前就来皇城了啊。”
柳清芳还忧愁着温初白,闻言便摇头道,“他啊,玩心重,现在不知道在哪玩呢?不定又和文贝街的孩子们捉迷藏去了。”
江煜看向吾正,吾正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问了。
阚阳刚到皇城,许是近乡情怯,竟和重安、重康一般,只敢躲在房梁上看柳清芳。
柳清芳没学过武,没发现他,可吾正毕竟和阚阳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仅是一个呼吸,一个脚步,也能判断出是阚阳来了。
他给阚阳讲了当年的事。
阚阳只是点头,随即笑嘻嘻地下了房梁,找到了柳清芳,“师妹,许久未见啊?”
柳清芳瞧见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躲,阚阳便从身后拿出一根糖葫芦,“吃糖葫芦吗?我刚从一个鬼那里抢来的,你和阿正在一起了啊,祝你们白头偕老啊。”
再之后,他就一直这样不着调了,就好像江煜把他气得让他变回本性的事情,只是一场幻觉,他其实一直都是那个上蹿下跳,嘻嘻哈哈的老顽童。
至于道歉,他终是没有出口。
“对了。”柳清芳道,“这几日我仔细想了想那逆天改命的术法,可惜看过的日头太久了,我记不太清,只隐约记得那法子,似乎是要以命换命的。”
“以命换命?”江煜严肃起来。
柳清芳点头,“好像是的,世间哪有那么多好事,便是逆天的术法也难逃因果,这术法我也从未用过,但……想来阿白能够重活一世,多半是我主持术法的,那被换了命的人会是谁呢?”
吾正眉毛一凛,“不对。”
这世间知道这术法的人除柳清芳外,唯有江卿!
江煜也反应过来,“我现在就去找他,告诉他我同意了。”
玉阳瀑布,江卿新的落脚点。
温初白跟江卿大眼瞪眼地瞪了一路,到达目的地时当下便睡着了。
江卿嘱托云岚照顾好温初白,便又神色匆匆地离去。
云岚收拾着三人带来的东西,被江卿的一本册子吸引了视线。
那册子的封皮只有寥寥几个字,却让人心中震惊:逆天改命术。
术法原理、功效,密密麻麻地写了几页,但云岚一眼就看到了最后一句:一命抵一命。
术法分为三人。
主持者,重生者,献祭者。
主持者,需与重生者有血缘关系,献祭者则必须自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重生者重生后,会带着记忆回到过去,自然会规避风险,改变惨死的结果。但在这个过程中,重生者共要经历三次劫数,每经历一次,背上便会有一瓣花瓣痕迹,若三次皆成,则三瓣莲成,术法成功后,献祭者便将于一年内死去。
云岚帮温初白沐浴多次。
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亲眼看着她背上的莲花瓣从一瓣变成两瓣,从两瓣变成如今的人。
一年……主子他还有一年……
一瞬间,天旋地转,日月无光,云岚几乎发了疯,她怎么没有早些看到这本书,早些将这危险扼杀在摇篮!
她满脸是泪,冰凉的泪砸在书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书被合起,她利落地抹掉泪水,面无表情地将江卿的东西整理收好,随即从腰间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毅然决然地走向温初白的房间。
屋里,温初白还在沉睡。
云岚逼近房门,一手举着匕首,准备破门而入。
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如鬼魅一般拦住了她,将她的匕首震落在地。
作者有话要: 今日三更Q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