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经过这件事, 慕有博性情大变, 一夜长大似的。这半个月,他没有和宋致吵过一句嘴,创了有生以来的记录。
慕正云没有再来过电话, 他们没有存款, 没有经济来源, 连吃饭的钱都掏不出来, 更不用提昂贵的医疗费, 所有的开支暂且全靠闻川资助着。
每一笔费用慕有哥都清清楚楚的记了账, 闻川却把她账本给撕了。
与她,
“我的就是你的。”
慕有博虽厚脸皮惯了, 但让他去跟妹妹的男朋友要钱, 实在有些拉不下脸。于是,他给慕正云发了个短信, 告知他宋致的情况, 慕正云没有回复。
慕有博等了两天, 气得写了一千多字的文章发过去狠怼了父亲一顿,而后幼稚地把他拉黑了。
慕有博除了游戏什么都不会, 还好吃懒做没脑子,完美遗传了他妈所有的缺点。
他对宋致怀有愧疚, 想给家里挣点钱,便跑去发传单,才做一天就坚持不下去,领着一百六十块钱回家了。
后来, 席天给慕有哥送了钱来,她不收,“你要是想帮我,就帮我哥哥找个工作吧。”
于是,席天帮慕有博安排了一个傻子都能干的活,在船厂仓库负责开门关门,天天就闲坐着,收入虽不高,但也算是个正经活。
宋致终日由慕有哥照顾着,她人向来娇气,双手没毛病还非得要别人喂她吃饭,慕有哥依了她两天,实在受不了她这矫情劲,骂了声“爱吃不吃。”
不过经过这一劫,宋致倒是沉默了不少,终日除了看着窗外发呆就是盯着手机发呆,有时半天都不上一句话。
慕有哥把客厅的电视挪到她房里,从早播到晚,又半月过去,她的心情也好转了许多。
正月十六。
慕有哥把昨儿吃剩下的饺子煎了煎,又煮了锅米粥,三人凑合对付了晚饭。
宋致不能动弹,又爱干净,即便不着一点灰尘,也要每天清洗。
慕有哥接了盆热水,正为她擦着身体,突然有人敲了门。
“慕有博,开门去。”
他乖乖去开门,见来人,惊了下,“爸。”
屋里的母女听到这个字,皆愣住了。宋致顿时急的变了脸色,“关门,关门。”
慕有哥也不想见他,赶紧去把门锁了。她从脖子上扯下毛巾,用力地擦拭着手上的水渍,杵在门口听外头的声音,宋致也失了魂一般,微张着嘴一声不出。
“你来干嘛?”慕有博本就不喜欢父亲,如今看到他浑身来气。
“爸来看看你们。”
“看什么?看我们的惨相?”
“有博!”
“你走吧。”
“有博。”他扒着门不肯出去,“你让我看你妈一眼,我好不容易才过来的。”
“怎么,大老婆不让走啊。”慕有博故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真难为您啊。”
“随你怎么,先让我进去。”
慕有博低眼想了想,还是放他进来,“得,我没词了,让文化人跟你。”
他放他进来,慕正云走到宋致房门口,敲了敲门。
宋致顿时惊恐地失了色,慌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久国吗?”
“是我,致啊,开下门。”
“等一下。”她掀开被子,对慕有哥招手,“快,过来,背我过去化妆。”
“干嘛?你还要为他扮?”慕有哥走到床边按住她,“他是别人的丈夫,你还要继续做三?”
“我不管什么三四。”她掰开慕有哥的手,“他在等着,你快背我过去。”
“我不背。”她缩回手,“你也不许再见他。”
“你凭什么管我!”宋致知道闺女的倔脾气,她吃软不吃硬,于是换了个法子,“求你了。”
“妈,你别介意我直,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想犯贱?他把你当什么你还看不明白?”
“我不管他把我当什么,你不懂!孩子懂什么!”
“对,我不懂。”
宋致又拉住她的衣服哀求着,“你先帮我把化妆品拿过来。”
慕有哥甩开她,宋致死死拽着不松手,“我不能这个模样见他,你要我爬过去么?”着着,她的眼泪泄了出来来,挣扎要滚下床,“你就欺负我站不起来,我死了算了。”
慕有哥看她哭的梨花带雨,实在受不了,去化妆台随手抓了几样扔给她,“拿去。”
“镜子。”
她又把镜子拆了搬过来。
宋致看上去很憔悴,怎么化都不满意,捯饬了半天,自己才勉强看得过去,她换上了最漂亮的裙子,盘起头发,精神地坐着,问慕有哥:“我漂亮吗?”
“丑。”
宋致理了理头发,“你去开门。”
慕有哥把门开,低着头走了出去,没有理父亲。
“有哥。”
她径直地去了房间,用力地关上了门。
慕正云锁着眉,往屋里走去,目光落到床上的宋致身上,一时无言。
她笑了起来,依旧娇媚动人,“你回来了。”
“坐啊。”她拍了拍被子,“我伤到了腿,现在还不能站起来,不过很快就能好。”
慕正云叹息一声,“你受苦了。”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哑着声,惹人生怜,“不苦,你回来就好。”
“我今晚就走。”
宋致乖乖地点头,心里是庆幸的,她一点都不希望他留下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
“允兰很生气。”他停顿了许久,“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再过来。”
“没关系,我等你。”
他低着眼,又叹息,“我对不起你。”
“没有。”宋致勾了下耳边的发,“正好,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服侍了你,等我养好了你再来,到时候他们两个气也就消了。”
他点了头,“那我去看看有哥。”
“好。”她保持着笑容,直到背影消失的那一刻,突然捂住嘴,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她赶紧仰起脸,用力地眨眨眼,不让妆花掉。
慕正云站到慕有哥的房门口,他知道她不想见自己,站在门外与她话,“有哥。”
“那天爸爸也很无奈,对不起。”
“希望你能原谅爸爸,你大妈妈很喜欢你,爸爸也希望你能来广州和我们一起生活。”
“滚。”
他沉默了,没想到女儿会对自己出这个字。
“你走不走啊!”慕有博不耐烦地。
慕正云走到他跟前,掏出张几沓钱给他,“你妹妹估计不会收,这钱你拿着,等我走了再给她。”
“分手费?”他接了过来,拍了拍,“就这么点?你不是很有钱吗?五万?发叫花子呢?”
“爸爸暂时只能拿这么多,卡全被你大妈她。”
“什么大妈大妈,我就一个妈,在里头躺着呢。”
慕正云沉默了两秒,“等过段时间,爸再给你们钱。”
“过段时间是过多久?”
慕有哥突然冲了出来,抢过钱直接扔给他,“拿走,我们不需要。”
“有哥,你别任性,多少都先拿着,没有钱你们怎么生活?”
“我有手有脚,我能赚,哥哥也有工作了,以后我们不需要你养着,留着这些供你天津那两个吧。”
慕有博愣了愣,“什么天津?”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天津还有女人?”他不爽地笑了起来,“老头子,你可以啊,宝刀未老啊。”
屋里的宋致听到了话,气地吼了一声,“慕有博,你怎么话呢!”
他嗤笑一声,闭了嘴。
慕正云从口袋掏出先前送给慕有哥的那只表,“这个拿着,如果不喜欢就拿去卖掉,能卖点钱。”
慕有哥没接,他拉起她手把表塞进手里。
“我不要。”慕有哥猛地就给摔了,“虚情假意做给谁看?我一个人在广州街上晃了一夜你在哪呢?”
慕正云紧锁着眉,难言。
她冷冷地看着他,“我们不过是你养在外头的玩物,偶尔想起来就玩弄一下。”她苦笑一声,“希望你好好守着你的妻儿,永远都别来扰我们。”
“不是,有哥”
“别叫这名字。”她断他的话,红了眼,“你走吧!”
“久国。”宋致在房里呼唤,“久国,你别听他们两的,你们两个闭嘴!”
慕正云孤莫地杵着,良晌,迈出门去,“咔”的一声,门被关上。
慕正云把钱放在地上,“我把钱放在门口了。”
“爸爸先走了。”
慕有哥站到房门口看了眼宋致,她恶狠狠地斥责她,“你干嘛那么对你爸话?你什么态度!那是你爸!他以后不回来了怎么办?”
“那你想让我怎样?求着他留下来?求他给我们钱?还是跟着他去广州替你争家产?”
“你——闭嘴。”
“我戳中你心了?”她紧握着拳,指甲陷进皮肉,“你整天无所事事,贪图享乐,指望靠别人养你一辈子。”
此时的宋致,只能用花容失色来形容。
慕有哥讪笑着,“我还一直坚信你们是爱情,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你图什么?人还是钱啊?”
“滚出去!”宋致拿着枕头砸向她,“滚!”
慕有哥将枕头拾起来,掸掸,平静下来,“对不起,我过分了,请你也清醒一点,别再执迷不悟。他从来都不是我们的。”
“还有,就像你的,再怎样我也是从你肚皮里钻出来的。”慕有哥将枕头放回床上,走了出去,“我不会抛弃你的。”
慕有博把门口的钱收了进来,他守在宋致房门口,怕她想不开再作死,“妈,那个。”他低了低头,有些纠结,“我倒水给你洗洗脸吧。”
慕有哥哭了,至于是气哭还是委屈哭,她也分不清。
她趴在窗户上偷偷往楼下看,正好见到了慕正云缓慢行走的背影。
才一月不见,他好像又老了许多。
刚才,都没有好好看他一眼。
爸爸,爸爸。
她远远望着他,竟然期盼着他能抬头看一眼。
然而等待,只会让人更加心灰意冷。
…
她坐回床上,平住情绪,给闻川了电话。
他:“我正要去找你,姨过生日,蛋糕买多了。”
她问:“你到哪了?”
他答:“快到楼下了。”
她:“我出去找你吧,透透气。”
闻川坐在不远的长椅上,慕有哥走过坐到他旁边,“我爸爸刚才来了。”
“走了?”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她撇了下嘴,“我很生气,又很难过。”
“亲情就是这样,我爸从前经常我,我妈,每一次我都想杀了他。”
她惊愕地看向他。
闻川对她笑了笑,“可当他笑着叫我川的时候,我还是会心软。”
“我们还挺像的诶,都有爸爸,又都没有。”
“我还没妈。”
“那我妈还瘫痪呢。”
“你有哥哥。”
“……”她突然笑了起来,“我们是在比惨吗?”
闻川从口袋掏出几颗用保鲜膜包着的草莓,“压坏了。
“你放口袋干嘛?”
“从姨那偷的。”他拿出一颗举到她嘴边,“你全吃光,别给你哥哥带。”
“你这人。”她笑了起来,咬住草莓,“甜。”
…
后来,慕有哥拿着那只手表去了钟表店,想把它修好。
“五千。”
“这么贵?”
“五千我这还修不了,得送别地去。”修表哥玩昧地笑笑,“这谁下手这么狠,阔气啊。”
“算了。”她将手表收了回去。
“不修了?”
“嗯。”
“这表哪弄的啊?值不少钱呢。”
慕有哥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并不想回答,揣着表出了店。
…
一转眼开学了,慕有博每天上班,没人照顾宋致,慕有哥给她找了个护工,哥哥的钱基本用来日常生活,请护工又是闻川出的钱。
慕有哥找了两个工作,一个是周末的家教,一个是宠物店的兼职。
晚上,临近关店,来了条要洗澡的哈士奇,看个头应该有四个月出头的样子,这种大的她一个人就能掌控住。
可这哈士奇一吹起毛来就像疯了一样,上跳下窜,慕有哥还被它的爪子划了一下,“别动!”
哈主人看了过来。
“别动啊。”慕有哥扣住它,“乖,求你别动了。”
哈哪服气,一副闹不死你算我输的架势,嚎得震耳欲聋。
主人听不下去了,“两下就安稳了。”
您能,那我能么?
…
慕有哥累死累活地回到家,见闻川坐在角落画画,“快来给我揉揉。”
闻川丢下笔,洗了洗手,从边柜上搬出个大箱子来。
“这是什么?”
“给你买的。”
慕有哥拆开看了看,是一大箱果冻,“你买这么果冻干嘛?”
“每次喂橘子吃果冻,见你很馋。”
“那也不用买那么多呀。”她抓起一把五颜六色的果冻,“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慢慢吃。”
慕有哥拿了个大个的。坐到沙发上,用勺子挖着吃,“好吃。”
闻川进了卧室,拿出一沓钱出来给她,“之前委托那家画廊,帮我卖出去一副画。”
慕有哥一听这话,开心的果冻都丢下手,“真的啊。”
“多少钱?”她开始数了起来。
“就一千,买果冻花了三百六,还剩六百四。”
“已经很棒了。”她放下钱,拉住他的手,“大画家欸。”
“还不是画家。”
“就是画家,现在一副就是一千,那十幅就一万了,以后肯定还会卖的更高,哇塞,以后你出名了,不定能卖到一万一幅,不对,十万。”
他看她满怀期待地描述着,心里比卖出画去还要高兴。
她抱起腿边的橘子,“我们要发财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