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慕有哥从学校运了一些书回来, 一到家, 看到闻川铺了一地的画。
“你干嘛呢?”她杵在门口,被画挡住了路。
“回来了。”他将几副画拿开,给她抽出条道来, 一边, “席天有个朋友开了酒吧, 跟我买了二十幅画。”
“二十幅?这么多。”慕有哥往里走了走, “价格怎么定?”
“八百一副。”
“才八百。”她大致扫了眼被选中的这些画, 有大有, 还有几副画的很细致,“也行吧, 既然是席天认识的人。”
“反正那么多画, 放着也是放着。”慕有哥提着行李箱往里头去,“什么时候送过去?”
“下午席天开车过来拿。”
“好久没见他了, 请他吃饭吧。”
“好。”
慕有哥放好书, 走到闻川身边, 搂住他的胳膊,疲惫地闭上眼, “累死我了。”
“吃饭了吗?”
“没有。”
“那你去睡会,我做好叫你。”
“好。”
席天下午有事耽搁了, 傍晚才开车过来,没想到见到了慕有哥,又惊又喜。三人去高中时常去的餐馆,还饮了几杯。
“我那有套空着的房, 嘴都给我破了,他就不肯去。”
慕有哥:“不用,已经住下了,搬来搬去的也麻烦。”
“还有买画这事,了别客气尽管开价,我那朋友人傻钱多,结果他给开了八百一副。”席天揽住闻川的肩,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哥们,回头再卖我几幅,等你出名,我就是头号收藏家。”
闻川提了下嘴角,“你喜欢我送你,不用钱。”
“那可不行,我不能占你便宜啊。”
慕有哥笑道:“他的便宜你尽管占好了。”
“你的便宜占占还行,川儿是老实人,我可舍不得。”
慕有哥夹了颗花生朝他砸过去,“我不老实么。”
席天躲开花生,“你个母老虎,就差拿刀架着我了。”他落下手臂,提起酒杯,“拍戏还顺利吧。”
“谈不上顺利不顺利,演员,有钱赚就行。”慕有哥与他碰了个杯,“你呢,以后就留在宁椿了?”
“家族产业都在这,不留不行啊,老头子管的严。”
“挺好的。”
席天-朝她挑眉,“你两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暂时没考虑。”她又开玩笑道,“等着他老人家给我求婚呢。”
“川抓紧啊。”
闻川看向慕有哥,“你想结婚?”
她睨着他,故意:“随便。”
席天喝了不少酒,找了代驾,带着二十幅画走了,他直奔酒吧,叫人出来把画搬了进去,唐经见画回来,出门迎他,“还喝不少啊。”
“哥哥回来了。”
“哥哥?有哥?”
“嗯。”
“那你不叫上我。”
“呦,不好意思,忘了您嘞。”
唐经嘴一撇,“天哥折煞我呢,的错了。”
席天指挥着工作人员把画挂上,唐经看着光秃秃的画框,“不裱个框?”
“你懂什么,原生美,就这样。”
“我是不懂。”唐经叹了口气,“也欣赏不来这风格。”
席天耷拉着眼皮,看着墙上的画,蓝蓝黄黄,他也不知画了个什么玩意,大概也许看着像是,房子?
“直接你要买不就好了,拐弯抹角的,还扯什么朋友要。”
“要不怎么你没脑子。”席天斜目乜他一眼,“我要的他还会收钱吗?”
“对哦。”唐经笑了笑,“天哥菩萨心肠。”
他揉了揉眉心,“你在这盯着,我回去睡会。”
“好嘞。”
…
深夜,慕有哥正沉睡着,闻川急促地将她叫醒。
“怎么了?”
“过来。”她就这么被他塞上拖鞋,拉到了外头。
闻川看上去有些激动,指着画布,“你看我刚画的。”
慕有哥泄了口气,顿时无精采起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在睡觉么?怎么又画画了。”
“你仔细看。”他稳着她的头,对着自己的画,“看。”
“这是什么?”她眉心浅皱,实在看不懂。
“不知道,我刚刚梦到的画面。”他两个手比划着,“会吃人,没有头。”
慕有哥抓住他的手放了下来,“好了好了,明天再,快睡觉吧,再画你精神就不正常了。”
闻川任她拉着进了卧室,还不停追问,“画的怎么样?”
“好。”
“真的?”
“真的,巨作,太厉害了。”
她躺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继续入睡,闻川睁着眼,脑袋里一片混沌,突然推开她,跑了出去。
“你又干嘛?”
“画画。”
慕有哥蹬了下脚,拉着被子蒙住头,不管他了。
…
这一次,慕有哥在家待了一周。
一天晚上,她去见了个女人,是半年前拍戏认识的,两人恰好是老乡,时常联系,渐渐便成了朋友。
她叫于婧,脸蛋和身材都没什么可挑的,却唯独一个缺点,就是走路不好看,她专门针对走姿练了半年,反而越改越奇怪。
于婧约她在一家清吧相见。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聊了聊彼此最近的戏,又掰扯掰扯生活上的事,便转向正题。
“有个女二号,最近在选角,你可以去试试。”于婧边吃着水果,边,“就是角色不太好,容易招黑。”
“我不怕黑,就怕没戏。”
“你就不怕到时候一堆人来骂你。”
“那明演得好。”
“得了吧,真到那时候你就不那么了,能骂到你哭。”沈婧端起酒杯来,“上升到演员,这种事多了去了,有些网友嘴很毒的。”
“无所谓。”慕有哥笑了笑,“黑红也是红啊。”
“你要这么想就去试试吧,是个改编的剧,仙侠片,我看团队和投资方都不错,导演是刘宣,男女一号定了,都是新人,我本来想去试试,想想还是算了。”
“怎么了?”
“哎,被现实甩了一个又一个巴掌,这一年试了二十多次,一个没成,我还是乖乖跑我的龙套吧。”沈婧拍了拍她背,“祝你成功。”
第二天,慕有哥就去北京试镜去了。
女二号没试上,她却阴差阳错拿到个角色,一个柳树精,在整个故事里没什么存在感,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撮合男主和女主,人设还算讨喜。
总归是接下来的工作有了着落,不算白来这一趟。
…
慕有博谈了个女朋友,刚认识两月,把人家肚子搞大,准备结婚了。
婚礼办的简陋,来的多是女方的亲戚,宋致背着他们偷偷通知了慕正云,可直到婚礼结束他也没出现。
这嫂子比慕有哥还要三岁,之前在服装店工,婚后就辞了工作,在家养胎。
嫂子叫何亦芸,家里很穷,人长得也一般,再加上懒、脾气大,仗着自己怀孕天不怕地不怕,经常与宋致吵得地动山摇。慕有博又是个蠢货,不会从中调节,婆媳关系越来越严峻。
就这么吵吵闹闹的过两年,二胎都生了出来。夫妻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可怜两个孩子跟着受罪。
给宋致请护工的钱一直是慕有哥在掏,她要攒钱买房,闻川又卖不出画,没收入,四面八方的压力全落在她的身上。即便这样,慕有博还隔三差五的跟她要点钱。自己要不来,就怂恿大儿子去要,一家子吸血鬼一样,想尽办法能榨一点是一点。
…
春节,剧组不放假,最近没有慕有哥的戏,她就请了两天假回宁椿,下午四点半到的家。
天寒地冻,前日还下了雪,家门口积着一层干净的积雪,看来他又是许久未出门。
慕有哥推开门,嘎吱的一声,里头画画的人看向她,“回来了。”
“嗯。”她用脚关上门,“冻死了。”
“来暖暖。”
慕有哥放下包,蹲到闻川旁边,手伸到烤炉边来回搓,她仰视着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她靠到他腿边,“除夕。”
“这么快。”
“不然呢,你还以为是秋天么?”
“冬天。”
“还不错,知道季节。”
他笑了笑,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脑袋,“这天拍戏很冷吧。”
“总比热好。”
“什么时候走?”
“明晚。”她抱住他的腿,“我想吃饺子。”
“晚上做。”
“你包吗?”
“嗯。”
“想吃韭菜鸡蛋的。”
“好。”
“还想吃汤圆。”
“好。”
“别画了。”她抱着他的手臂,“我们去超市逛逛吧。”
“等十分钟。”
“好吧。”
最终,他们没有买食材,去街边的铺子吃了顿现成的饺子。
城市禁炮竹,少了那些噼里啪啦,总觉得缺了点过年的气氛。
慕有哥和闻川在路上闲逛,赏赏露天节目,看看游戏孩童,逛逛街边摊,无聊又无聊。
可她更不想回家,车库里阴森森的,闻川一回去又埋头画画不理自己,没意思。
她和闻川沿着大元路走,溜达到了椿禾中学的西南门。
保安室亮着灯,大爷坐在里头看手机,只露出个头顶在。她拉着闻川走到不远的围墙,踩着缺了半块砖的墙坑翻了过去。
今夜的天空很干净,满地白雪盛着月色将黑夜照的明亮。
她与闻川溜到艺术楼,找到他从前的画室,贴着窗户往里头看。
闻川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雪天,他一时冲动,从天台跳了下来。
他还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走吧。”
想起那些事,总归是影响了些好心情。
于是,闻川便拉着她离开了。
…
路上,慕有哥问他,“要去看看你姨吗?”
“不去扰她了。”他又问她,“不去你哥那吗?”
“明天吧。”
这块偏僻,空荡荡的道路一片寂寥。路口立着个卖关东煮的摊位,老大爷穿着臃肿的军大衣,行动缓慢地收着摊。
“想吃关东煮。”慕有哥,“好久没吃到了。”
“走吧,去买。”
大爷看到两位客人,立马停了手里动作,“要来点吗?”
慕有哥点了下头,自己拿起一个盒子,挑了起来。
“哎呦,路上没什么人,都赶回去过年了。”大爷笑的满脸皱纹,不停地搓着双手,“我这刚准备收摊。”
“你该去路西头,那边人多。”慕有哥。
“算了算了,回家暖和去喽。”
慕有哥挑好了,递给大爷,“多加点辣。”
“好嘞。”
…
慕有哥没让大爷找钱,与闻川边走边吃。她举起肉丸子,递到他嘴边去,“吃一个。”
他推开,“不喜欢。”
慕有哥收回手,换了个海带,“这个你喜欢,我记得。”
路过电影院,他们买了两张票。
电影开场不到十五分钟,闻川睡着了。
慕有哥没有叫醒他。
想都不用想,这个疯子每天过着什么样废寝忘食、日夜颠倒的生活。
她轻轻摘下他的3D眼镜,看着他的睡颜。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