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夏天, 慕有哥拍完戏从剧组回来过几天, 只带了个提包,装着几件换身衣服。她连家都没回,把席天约出来吃了顿饭。
进入社会的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 没有那么多时间终日联系。慕有哥本就很少回宁椿, 两人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面。
她在一家中餐厅的包厢等他, 席天剃了个平头, 皮肤也黑了许多, 比起从前更有几分男人味。
“刚回来就和我吃饭, 闻川知道得扛着八米大刀冲我家去。”
“买不起那么大的刀。”
话一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席天为她添上一杯酒, “变漂亮了啊。”
“有么?”
他仔细量她一番, 揪了揪她的下巴,“微调了?”
慕有哥开他的手, 白了他一眼, “纯天然。”
“那就是长开了。”席天盯着她的眼睛, “更有味道了。”
慕有哥与他对视,“意思是老了?”
他挪开目光, 笑着喝了杯酒,“什么理解能力, 还学霸呢。”
她笑着摸出盒烟来,“抽么?”
席天怔了片刻,收下一根,“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她为他点上火, “半年吧。”
“拍戏挺累吧。”
“不轻松。”
“前两天还看了看你微博。”
“敢情那十万粉丝是你给我买的?”
“看你太可怜。”
“你是给我找黑呢。”
“你那么凉,谁黑你。”
“是哦。”
席天瞄她一眼,“我着玩的。”
慕有哥笑笑,熟稔地抖下烟灰,“知道。”
“你又不是专业演员,入行也没几年,别灰心。”
“你哪只眼看见我灰心了。”
他眯着眼吐出口烟来,轻飘飘地看着她,“不行的话退圈,跟哥混。”
“你就不能点好话。”
“不会。”席天哼笑一声,“想听好话叫唐经来,那子满嘴马屁。”
“不废话了,找你有事。”她为席天倒上酒,“帮我个忙。”
“。”
“我和闻川想买个房子,两室的就行,他每天痴迷画画,指望不上,我这几年不在宁椿也不懂行情,你抽空帮我看看。”
“买什么买,我送你一套。”
“正经的呢。”
“要新房?还是二手?”
“新房吧,位置的话,不太偏都可以。”
“包我身上。”
“谢谢了。”她端起酒杯自饮,“你店里生意怎么样?”
“还那样,对了,我分手了。”
“又分了?”她点点头,“分了也好,那女的不行。”
“那你给我介绍介绍行的呗?就找你这种。”席天笑着踢她一脚,眉梢轻挑,还那幅痞帅样,“要不你跟我得了。”
“你去和闻川商量商量,看他让不让。”
席天灌了一口酒,“那算了,不要了。”
半晌,他突然感叹一句,“如果高中时候你先认识我,现在是不是在我怀里笑呢?”
“去你的。”她揉了团纸掷他,“还在你怀里笑,真会想。”
“那我在你怀里笑?”
“滚蛋。”
“粗鲁。”
…
饭后。
慕有哥又点了两个菜,包给闻川带回去,正要去付钱,席天拉住她,“我来。”
“不用。”慕有哥推开他,抢先付了钱。
“我送你。”
“不用。”
两人依次走出餐馆,告了别,反向而去。
“哥哥。”
“嗯?”她回头。
“我开了家咖啡馆,要不去坐坐?”席天手插进裤兜里,又是从前的招牌动作,“新店,还没带你去玩玩。”
“好。”
席天的咖啡馆坐落在市中心一个不易被发现的巷里,一百平左右的大,装潢很温馨、很文艺,与他这狂霸酷炫拽的人设完全不搭噶。
店里没客人,守着两个店员。
席天亲自给她调了杯咖啡,慕有哥坐在吧台上,手撑着脸看着他熟练的着奶泡。
“手法可以啊。”
“相当可以。”他拉了个复杂的花样,心递到她面前,“尝尝。”
慕有哥抿一口,“难喝。”
“真的假的?”席天震惊地看着她。
慕有哥笑了下,“逗你呢,好喝。”
“讨呢,演到我这了。”
她端起杯子,微笑着看他,“生意不行。”
“别出来啊。”
“那我收回。”
“改天把闻川叫过来玩玩。”
“叫不动。”
“怎么?画疯魔了。”
“差不多了。”
…
慕有哥回到家已经天黑了,给闻川包的饭菜也凉个透。
一进家门,她就嗅到股难闻异味,紧接着,一条黄狗猝不及防地扑了上来,吓得她手里的袋子掉了地。
黄狗闻到饭菜的味道,拼命地用嘴巴往塑料袋里戳,搞翻饭盒大口地吞着菜。
“哪来的狗?”
闻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都不看她一眼,“流浪狗,看它可怜就带回来了。”
它吃的太激动,慕有哥不敢碰它,用脚轻轻抵了抵,“唉,你不能吃这个。”
狗不理她。
“饿成这样,没喂它吃东西吗?”
“带会来多久了?”
“川。”
闻川没听见似的,一声不吭。
慕有哥被狗堵在门口,看着他浑然不觉的样子,突然有些生气,“闻川!”
他抽空看了她一眼,手下还不停,“嗯?”
慕有哥气的捂住自己的脑门,长吐口气,什么话也没,拧着狗就放到了门外。
门被砰的被关上。
闻川这才停下笔,“怎么了?”
地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被狗撞翻的画框,她去洗了洗手,跨过他的画往卧室走。
闻川四处看了看,“狗呢?”
“扔出去了。”她开提包,把衣服往外掏,挑了几件扔进洗衣机里。
闻川又把黄狗带了回来,他抱着它往卫生间走,高兴地对慕有哥:“还没起名字,你来起吧。”
“我这两天画了几张它,你要不要看看?”
“有哥。”
“有哥。”
慕有哥一回头,就看到闻川一身颜料,怀里还抱着条狗,顿时心火上了头,“你抱着它干嘛?”
“那么大味道,你闻不到吗?”
“它是不是上床了?”慕有哥走出去,捏着床边的狗毛,“我的床变狗窝了?”
“我们自己都省吃俭用的,拿什么养它?”
“这么地方,外面除了你的画还是你的画,再堆下去还有地方插脚吗?”
闻川一声不吭,她抓了抓头发,不想再一个人吵下去,“送走。”
黄狗窝在他怀里,眼里露出些恐惧,闻川摸着它的脖子,“对不起,我来扫。”
“我让你送走。”
“我给它洗澡。”
“送走!”
闻川沉默了。
“你不送我送。”她从他手里抱过狗,快步迈了出去。
闻川没阻拦,自觉地把屋子扫一番,整理画框,又去下了些面条,叫慕有哥来吃。
“吃过了。”她。
于是,他端着碗,站在锅前一个人吃完了一锅面,默默又洗掉,还把厨台擦了好几遍。
慕有哥坐在床上,听他在外面忙活的声音,又有些心软,她从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软下声叫他,“川。”
他立马回头。
“过来。”
闻川洗洗手,站到她面前。
“剧组发的,你吃吧。”她拉着他坐下,“对不起,我着急了,才跟你发脾气。”
闻川坐到她旁边,“我不养狗了。”
慕有哥笑了笑,拆开盒子,“巧克力,你喜欢甜食,专门给你带的。”
“你吃。”
“会胖。”慕有哥剥开一块,塞到他嘴里,闻川嚼了两下。
“好吃吗?”
他点了下头,剥开一块递到她的嘴边,慕有哥推开他的手,“我怕胖。”
“你不胖。”
“那也不敢吃。”
“一块,没事。”
她看着他举着的手,地咬了一丁点,“好了,你吃吧。”
闻川便塞到自己嘴巴里,对着她笑了起来。一见他笑,她的心更软了,“多吃点。”
他却合上盖,“留着慢慢吃。”
闻川把巧克力放到抽屉里,又坐回她身边,“累吗?”
她摇摇头。
闻川握起她的脚,放到自己腿上,轻轻地按摩,“给你按按。”
她看着他低垂的双眸,问:“我刚看厨台没油了,你面条怎么下的?”
“放了两滴香油。”
她抿唇笑了笑,“好吃吗?”
“嗯。”
“清水面条都能吃那么香。”她抓住他的手,掰着手指头看了看,“再这么吃你快营养不良了。”她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少买几块画布,吃的好点,大不了我们买点的房子,一室一厅也可以,以后有钱了再换大的。”
“好。”
她放下他的手,脚插进拖鞋里站了起来,“我去下超市。”
“现在?”
“乘着还没关门。”
“我陪你。”
“不用,你画你的画去吧。”
…
晚上天气清凉许多,慕有哥竖着丸子头,穿着吊带和短裤,在区黯淡的灯光下行走。
她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正在翻垃圾的黄狗。它看了慕有哥一眼,摇了摇尾巴,见她站着不动,又去翻垃圾了。
慕有哥就这么盯着它看了三分钟。
它什么也没翻到,低着头,失落地顺着草丛走。
闻川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把黄狗再带回来,还买了狗粮。
慕有哥牵着它往里走,收了收牵引绳,“我检查了一下,没什么病,买了点钙片,还有驱虫药,过来给它洗澡。”
闻川坐在画架前,一动不动。
“愣着干嘛?”
他赶紧起了身。
“我可没同意养。”慕有哥边放着热水边,“就先让它在这待几天,我去给它找个主人。”
“谢谢。”
慕有哥抬眼看着他,笑着问:“怎么谢我?”
他木木地看着她。
“真木头。”
闻川突然上前亲了她一口,黄狗也调皮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她。
“咦,好臭!”
…
慕有哥很久前演的茶馆老板娘上映了,虽然戏份不多,但却是她第一个有正经戏份的角色。
两人趴在床上,盖着被子,吃着花生,还开了两瓶啤酒。
“我出来了。”她激动地拍了闻川一下,“我!”
闻川手里的花生掉在床上,他认真地看着电视里的慕有哥,竖着耳朵仔细听台词。
四分钟不到,她就过去了。
闻川这才捡起床上的花生,塞进嘴里,“演的好。”
“真的?”
“真的。”
慕有哥翻了个身躺着,眼角笑成月牙,“拍之前我可紧张了,第一次这么多词,没想到一条就过了。”
“厉害。”
“这部剧一直没过审,不然去年年初就出来了。”
他用胳膊肘抵了她一下,“又到你了。”
慕有哥嗖的转过来,“哪呢?”
“骗你的。”
“……”她掀开被子,骑到他身上,拽着他的耳朵往后面拉,“敢骗我!”
“疼。”
“疼死你。”
两集剧,总共只有十分钟左右的镜头。
他们却开心了一晚上。
…
第二天,慕有哥去了慕有博家,到那的时候,那一大家子还没起床,宋致房门也紧闭着。于是,她就独自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过了近一个时,何亦芸才起来,身上的睡衣皱的像揉过的报纸,肿着两只鱼泡眼,一脸的神志不清。
她看到慕有哥惊的身子一抖,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有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六点多。”
“电视也没放出声,吓我了一跳。”何亦芸揉揉眼,瞥到茶几上几箱子她带来的东西,立马换了个脸色,连眼睛都有神了些,“我去叫妈啊。”
“唉”
未待她出口,何亦芸开宋致房门,朝里头吼了声,“有哥来了。”
宋致被惊醒,“嗯?有哥?”
慕有哥进屋陪宋致聊了聊,给她点钱,嘱咐道:“你自己留着用,别给他们,让杨阿姨给你买点好吃的。”
“别提杨阿姨了,又被你嫂子气走了。”
慕有哥实在不想听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懒得问原因,直接:“再找。”
她与宋致寒暄几句便要离开。
何亦芸客气客气让她一起吃早饭,慕有哥不想留,找了个借口直接走了。
她走的还挺快,一会功夫已经过了两个十字路,慕有博跑着追上来,“有哥。”
她回头。
“等等。”他喘着,“走那么快呢。”
“腿长。”
“急着走干嘛,早饭也不吃。”
“不饿。”
“最近忙吗?”
她看向慕有博,他还没洗脸,眼角挂着硬邦邦的眼屎,“有事?”
“没有。”慕有博挠了挠后脑勺,勉强地笑着,“哪天回来的?”
“昨天。”
“以后你拍戏回来了告诉哥一声,我和你嫂子带着岩岩和乐乐去看你。”
“有话你就直。”
“妈的护工费。”
嗬。
一猜一个准。
“杨阿姨不干了,妈应该跟你过了吧。”
“嗯。”
“我又去找了人,比杨阿姨多了六百。”他见慕有哥不话,补充道,“还了半天价,人家不乐意做,我们又找了几个,也差不多都是这个价,现在行情就这样。”
“意思让我再添六百?”
“你也知道,我手头紧,岩岩和。”
“你家那点破事别再跟我重复。”慕有哥断他的话,走的更快些,“我没钱。”
“有哥,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不是没办法才跟你开口的。”
她站到人行道等红灯,扫着来回的车辆,“你们自己想办法,我照旧,一个月五千五,一分都不添。”
“你就少添点,你们演员不是挣得挺多的嘛,你再多加个五百,就五百,凑个整,六千,对你来还不意思。”
“意思?”她冷笑一声,“慕有博,我不是大明星,你当我钱天上飞来的?”
“你多拍几个戏就好了啊,你们这行再怎么也比我们来钱快啊。”
“我还怎么多拍?把人劈两半?还是不眠不休的去挣钱?”她斜眼看向他,“你要是手脚勤快点,开发区那边电子厂多得是,哪个不比你现在工资高?年纪轻轻跑去当看门的,三千块钱工资够干嘛?”
慕有博被她堵的没发声。
“一大男人好手好脚的,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男人有出息,还不是个吃软饭的。”
慕有哥顿时来气了,“你怎么有脸这种话?当初是谁给妈付的医疗费?”
“那是他应该的,你跟他这么多年,十几万都算少了。”
“慕有博,年轻时候不是个人就算了,怎么那么大了还是个畜生?”她冷笑了一声,“你没用,我认了,妈我养着,不用你花一分钱。但是养你不是我的义务,更不用你老婆和孩子。我忙,这几年找护工的钱全给了你,你扪心自问一下扣了多少下去?”
“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冷血,都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慕有哥离他远点,“我以后是闻家人。”
慕有博还不放弃,一路跟她到公交站上,“有哥啊。”
“妹妹。”他绕到她面前,“好妹妹,你就再加几百。”
慕有哥转过脸去,“你丢不丢人?”
“早就没脸了。”
她看着他死皮赖脸这个样,又觉得好笑,“还挺有觉悟。”
“同意了?”
车来了,慕有哥抽出卡,跟着人群上了车。
慕有博在下头喊着,“就这么定了!六千,六千啊。”
…
慕有哥离开一周了。
闻川带着一幅刚裱好的画去了留一画廊,这幅画他断断续续地画了半个月,十分满意,却没想到又被画廊老板拒收了。
老板姓袁,也是搞油画的,后来一直卖不出画,便做了画廊。从前他很欣赏闻川的风格,与他签了三年的约,起初也为他卖出去过两幅画,可自那以后,闻川的作品再无人问津,渐渐连展位都被撤了下来。
“不是我不帮你,我是很欣赏你的风格,有想法,够个性,但买家不喜欢啊。”袁老板抽着烟,苦口婆心地劝他,“现实就这样,想要钱,就得低头,走正常路子,顺应潮流啊,我给你展过这么多次,很明显,没人吃你的画风,大家看看觉得新奇,但不会花钱买,知道吗?”
闻川沉默着,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女人像,写实,漂亮,像照片一样。
“一年前你送过来那幅风景画,不就很好吗?挂两天就卖出去了,你有那个水平,走对路子不愁卖的。”
闻川回过神,什么话也没,拿着自己的画离开。
袁老板望着他的背影,叹息一声,也没叫他。
闻川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可以便宜点,这幅。”他将画展示给袁老板,“随你卖多少钱,五百,三百,都行。”
袁老板纠结地看着画,考虑片晌,“行吧行吧,帮你挂几天。”
“谢谢。”
袁老板接过画,放到墙边靠着,“希望你能听听我的意见,年轻画家,都觉得自己能开创一条新路,曾经的我也是这样,可现在呢。”
闻川敷衍地点了下头,“那我先回去了,麻烦你。”
“行,有消息我通知你。”
“嗯。”
闻川去了趟画材店,买了几大管颜料和麻布,到区门口的包子铺又买了十个馒头。
黄听到他开锁的声音,撞的笼子砰砰响,闻川将它放出来,带出去遛了一圈。
晚上,他叼着馒头,钉着画框,黄就在一旁捣蛋。
“别碰那个!”
馒头从嘴里掉了下来,他拾了起来,训一顿黄,将馒头外层剥掉,递给了它。
“慢点。”
闻川见它喜欢吃,又揪了一块给它。
“慢点吃。”
…
作者有话要: 嗯哼,准备开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