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南柯一梦
朦胧的远山,逝去了喧嚣、再度平叙出往日的静谧,云雾丝丝缕缕的挥洒在天际逐渐和山的静谧融为一体,宁致的山林间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缓慢行驶的轺车上,猗薇的思绪却是混乱异常,她似乎已经忘却了刚刚的心悸之情,此刻正呆呆地盯着里的物件。
细细看去赫然是方才儿郎所赠之物、一块精琢着动物形制的方形玉佩。此玉质地不似凡物,初以入便觉一股清凉之意,在这炎炎夏日中,中之物就好似一块时刻散发着水汽的冰石,让人舒缓异常。
但让猗薇吃惊的却非是此玉的材质,而是玉石之上所雕琢的那两只麝獐!
心头暗嗔一声,脑海止不住地浮现出儿郎的面孔,嘴上声地念叨着:“故人之后”眉眼下骤然映出一抹女儿特有的风情。
巍巍太行,道险行艰,镣阳城依山水而建,坐落于清漳水四方支流汇聚一处低凹点上,逢临绝壁、贯通南北。
赵国使团至镣阳城下时已近戌分,但夏季昼长,此时的天际并未彻底暗下,此刻道道夕阳挥洒山头,金色光辉,为眼前这座山间塞城横添几分寂寥。
城池规模不大、约百丈见方,但其内设施相当齐全。
作为邯郸沟通晋阳最为重要的交通枢纽站,自然也成为了两地来往行商们的聚集处。因此城内的民户不多,商户客舍倒是不少。
“据司徒署去年呈上的附籍简,镣阳的在籍民户共五十四、一百七十三口,在籍商户六十七,常驻之兵有五百,另官署胥吏十人”属官俯身在车厢内声地汇报着。
楼缓暗暗点了点头,此行燕国,一路上车马停居处的民生情况、在邯郸司徒署都是有着详细的备案,其中就包括了太行境内各处山盗、劫匪的聚集处,在出发之前、路线都是提前确定好的,他亦是为此做足了相应的准备。
这个时代人口流动不大,政府对普通黔首的限制很多,为此方才车队遭遇大股山匪才会让楼缓等人心下大为警惕、恐有阴谋。
()(e) 不过好在是虚惊一场。
待那属官汇报完毕,楼缓摆了摆示意其退下,然后才对着车厢内正在闭目瞌睡的太子殿下声揖问道:“太子,是否通告此地的兵尉和吏长前来拜见?”
赵章抬了抬眼皮:“吾等进城皆是用的客商验传,既然未曾惊动当地官署,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大夫以为如何?”
楼缓微微点头:“太子所言极是。”
之后的行程倒很顺利,也没再出什么变故。
在城内采购了之后两日的生活所需,又包下了几个客舍(客栈)。
虽然使团一众人的来历看着有些不似行商之相,但验传(验传类似于后世的身份证)却是一应俱全,出也大方,经营客舍的“舍人”也自然不会多什么。
常年生活在镣阳城的居民,无论是黔首还是商户,来往四方的人多了,便都会见过些世面,使团一行打扮的又朴素了些,人们也只会当寻常的大族出行,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
在赵国境内也不会出现向关中的秦地那般,因商人地位低下、时常因僭越而引起刑事,在赵国只要有验传、有钱,行事还是相当方便的。
但客舍中条件相当差,房间也非常,除了一张卧榻、一方几案筵席,便再无一物。
不过这已经算是上房了,侍卫们就只能着草席打地铺。
洗澡更是没地方了。
但比起在山中的露宿、还是要好上不少,至少有张床不是。
赵章也没啥挑的,这几日的舟车劳顿让身体疲惫异常,吃了些热乎的肉羹和粟饭,又让陈忠打来了热水,匆匆洗了洗脚,便和衣睡了过去。
夏日的山气清爽,也不让人觉得凉,烟气袅袅、蚊虫也不敢近身。
这一觉赵章睡的很沉。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间充满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心里突然充满了无助和恐慌。
虽然闭着眼睛,但隐约能感觉到妻子正趴在他身上哭。
()(e) 他想出声安慰,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身子感到越来越沉,病床两侧的大夫好像在对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声的着什么,他听不清也许是在宣判自己的死刑!
患癌三年,家里的积蓄花的精光,亲戚朋友也借了一个遍,早就退休的父亲也不得不再度扛起锄头返回田间。
然而这一切都是虚妄。
诊费是个无底洞,欠了一屁股外债,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母亲的白发丛生和妻子的以泪洗面。
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离去也许对她们来是個好事。
“太子,太子”
赵章突然被人唤醒,他猛地坐起身来,睁开模糊的双眼,朝着四下扫视了一番,只见卧榻一侧的陈忠正红着眼,显然是那个叫醒他的人。
‘又做噩梦了’赵章没有理会对方的异样神情,自顾自地长吁出一口气。
陈忠抬起袖子心地擦拭了眼角:“仆方才伺候在外间,听见屋内有声音,便以为是太子在传唤仆,进屋方见得太子是在呢喃先王后,仆就站在一旁不敢打扰但太子过让仆日出唤醒”
赵章没理他,拿过塌边的丝巾胡乱抹了一把脸,自顾自地穿好鞋袜,朝着已经放亮的外间走去。
走到一半赵章像是念起了什么事,又回过头:“此间事,切记不可传于他人!”
一夜无事,院外众人早已收拾好了行装,见得赵章出门,纷纷上前见礼,不过其中却多了两个陌生的面孔。
一问才知是此城的兵尉和吏长,两人见得赵章纷纷大礼揖拜,口呼‘有罪’。
他们口中的罪当然是渎职之罪,在自己的管辖地出现了大规模的山匪而不知。
但此刻赵章也不愿意追究他们的责任,虽不知是谁告知的对方自身的行踪,但见得两人未曾大张旗鼓,也就作罢了。随后和两人了几句君臣之间的客套话,绵长的车队便再度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