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风波起(四)
太阳刚落下山,已经饿了一天的一群军汉,坐在林子里,大眼瞪着眼,商量一个下午的法子,其实就只有一个半。
其中,风险最,也最能成功的一个办法,就是派人回去北月河大营求援,但在派谁回去这件事情,却卡住了。
北月河大营地处战场防守第一线,自有一套严苛峻法控制士兵,其中就有一条:违反军令者,无论有何种理由,都要不论青红皂白的,先打上二十杀威军棍,再按其他军法条款处理。
出北月河大营时,在场所有军汉接到的命令是:在南靖县扎营所,接洽从南方邛山省开来的艮山营。
如果现在回去了,哪怕是快饿死了,回营求援,也意味着回营的那个人,违反了军令,必定要先挨二十杀威军棍,再论其他。
如果那军棍打得轻,也就罢了,皮糙肉厚的人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但这杀威军棍,历来都是由大本营军法处的人所执行,为的就是刹住违抗军令的歪风,那么,这些人所打的这杀威军棍,当中所用的力度可想而知。
惧于这杀威军棍的威名,坐在林子里发呆的一众军汉,谁也不愿成为违反军纪回营的人,平白去挨上那二十军棍。
于是大家一起瞪着眼睛,想逼着马鹏回去,但马鹏只要想到,那不问理由就打的杀威军棍,在带队军官身上,可是要多打二十下,就死咬着牙齿,绝不答应。
当然,也有灵些的人想到,能不能跑到南靖县里去找些吃的,但只要想到,南靖县里的那些大老爷们,对付县城附近出现游兵散勇的那股狠劲,大家就熄了走这条路子的心思。
至于什么脱了军服,混进南靖县里去的想法,一众军汉连想都不敢想,那可就又犯了另一条不问缘由的军法天条:只要兵丁敢在军营外脱下军服,那也是不问缘由,一律以逃兵论处,那就不是打几十下军棍的事了,而是要享受处斩的待遇了。
剩下的半个办法,那就是分出些人,结队走远些,以执行任务为由,到南靖县偏远些的乡下去,找些吃食,只是到了那时,如果乡民愿意接受银子,卖些吃食给他们,那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乡民要价太高,或是军汉们给不了银子,那最好是祈祷自己,能跑得更快些,在乡民敲响锣鼓,或是烧起狼烟时,能及时逃脱,遍布整个北月河防线内的各种侦骑、值班巡逻队的追捕。
当然剩下的什么打家劫舍之类的想法,这一队的十来个军汉,也许在其他地方还能成事,但现在可是在北月河防线当中,就连一般的寨子,也是筑成了坚固堡垒的模样,更别提住里面的乡民,也是有刀枪箭戟武装的团练兵,况且,寨子外面多的是,像蛛一样密集的值班巡逻兵队。
就这样,众人枯坐了一下午,还是没有找个安全又可靠的法子。
无奈之下,宋宏武出了不是主意的主意,那就是大家伙都散开,就在这片林子里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些可以吃的东西?
众人见其他办法都没有用,饥饿难耐之下,也只得接受了这个法子,众人留下马鹏在原地看守火堆,其余人则三三两两的在这片林子找了起来。
这片林子大不大,也不,约莫占了两片衔接在一起的缓坡,按还是应该有些可以供几人吃的兔子之类的活物,但不幸的是,这片地区往来驻扎的大军也多,这片林子的兔子之类的动物,早就被先前嘴馋的兵丁们,给吃的差不多了。
众人忙活大半天,也只捡到些,少量的山茅野菜之类的东西,最后,还是靠着宋宏武的弓箭,打下了几只路过的雀儿,才加了那么一丝荤腥。
犯了错的马鹏,这时候也不敢摆带队军官的谱,而是殷勤的主动整治起吃食来,他先是跑去扎营地的水井里打了水,再把收集来的一把野菜,细致的洗了洗,再架起自己从大营里,带来的唯一一口铁锅,倒上井水烧沸了,把野菜往锅里一扔,接着就给几只瘦雀儿拔了毛,开膛剥肚之后,再用刀子砍碎了,丢到煮着山茅野菜的铁锅里,用两根树枝扒拉几下,再抖些盐巴,一锅野菜雀儿汤就做好了。
一众军汉一人分上一碗野菜雀儿汤,也就把整锅汤给舀了个底朝天。
石珪捏着鼻子,把一碗清汤寡水的野菜汤,喝了个精光,又砸吧砸吧几块雀儿肉,这才连肉带骨的嚼了下去,把碗甩给宋宏武收拾,自己扭过身子,就双枕头仰躺地上,仍就琢磨着周弘枚到底要从哪里去招兵?
头顶的星空灿烂,远处宋宏武与其他军汉的谈笑声隐隐传来,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肚里装着一碗热汤,脸上拂过阵阵清风,这种满足感,竟然让石珪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老石,老石,老石”几声短促的声音,在石珪耳边响起,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一只使劲的摇晃着。
石珪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一脸茫然的看向有些焦虑的宋宏武,他一时间有些迷糊,竟然想不起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宋宏武见石珪睁开了眼睛,也顾不得石珪还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赶紧低声道:“老石,赶紧起来,我看见有人靠近这里。”
有人靠近!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石珪还在飘絮的思维,给拉了回来,他的眼光一凝,伸往地上一按,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然后也不敢站直身体,猫着腰蹲在了宋宏武身边。
自从跟着马鹏出了北月河大营,出于谨慎,石珪和宋宏武两人,就商量着轮流值夜了,今天刚好轮到宋宏武值守上半夜。
石珪看了看远处围着火堆,依旧在呼呼大睡的其他军汉,也压低了声音道:“什么情况?!”
宋宏武用,往南靖县大路的方向指了指,然后轻声道:“我刚才在树上,看见那个方向,在三里地外,先后有三只惊鸟飞起,按照顺序,画出的指向,应该是直接冲着这里来的。”
石珪皱起眉头,压低声道:“会不会是动物?!”
宋宏武摇了摇头,又道:“如果是动物,夜行的速度应该比这快,而且惊不起这么高树梢上的鸟,真要是动物惊起的这些鸟,那么那只动物的体型,应该很大,最起码也应该比豹子还要大。我估计应该是骑着马的人,夜里不敢快奔,只能缓缓往我们这里遛过来。”
石珪又扭头看了看那些依然酣睡的军汉,又问道:“能知道大概有多少人么?”
宋宏武想了一下,又轻声道:“最多不过两人。”
石珪咬了咬牙,道:“那就暂时不管他,你先去那边坡上去,到时候看到我的势。”罢,便用指了指不远处的缓坡。
宋宏武点了点头,也不多话,拎着自己的箭袋,就消无声息的往缓坡上爬去。
石珪见宋宏武爬走,又环顾了周遭的环境一遍,看见不远处挨着棵树木呼呼大睡的马鹏,心里顿时就有了个想法,他把腰间挂着的直刀解下,拿在中,然后轻轻脚的走到了马鹏身边,随便找了棵树靠着坐下。
石珪抬头看向不远处缓坡上的灌木丛,不一会,就看见宋宏武露出脑袋,朝自己比了个势。
石珪赶紧再往旁边坐了坐,然后抬起来做了个势,再扭头看向缓坡上的宋宏武,只见宋宏武摆了摆后,就缩回了脑袋,他心中才松了口气。
石珪把中的直刀抱在怀里,然后闭上眼睛,调匀了呼吸,身子放松下来,就如同入睡了很久一般。
不远处的篝火中,偶尔传来噼啪的声响,闷雷一般的鼾声此起彼伏,石珪脑海中,却是莫名其妙的浮现了一个念头,现在是哪个时辰了?
()(e) 应该是子时吧?这都过了快一刻钟了吧?那些憨贼怎的还不来?
正当石珪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焦躁的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前方的林子传来。
来了!
石珪一时间,竟然隐隐有些兴奋,他把眼睛轻轻的打开了一丝缝隙,然后死死盯住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那人走的很轻,也很慢,起码在石珪预料的时间之外,他才从眼缝中看见一双军靴走进视野,然后是灰扑扑的一身军袍,等那人悄悄的走向了马鹏,石珪这才看清那人的脸庞。
原来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周弘枚有什么阴谋不成?是要害了自己么?
一瞬间,石珪的脑子里,全是胡乱涌来得各种念头,原来,来得那人,正是周弘枚身边的亲信李梁。
还没有等石珪理出个头绪,就看见那李梁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就往依旧呼呼大睡的马鹏脸上捂了过去。
他这是要干什么?!
石珪心中一紧,但谨慎之余,并不愿轻举妄动,他把怀中抱着的直刀,轻轻的往前摆了摆,想必作为神射的宋宏武,一定能看清自己的这个动作。
缓坡上的弓箭并没有射来,石珪心里又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李梁用那块帕子捂住马鹏的脸,那马鹏睡梦中的脚,忽的一下就松弛了下来。
那李梁见马鹏昏了过去,也不意外,他一只伸轻轻的抓住马鹏的衣领,另一只从马鹏腋下穿过,竟是缓缓的将马鹏扛在了自己肩上,然后又慢慢站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众军汉,又瞄了石珪一眼,这才扛着马鹏轻轻脚的走远。
一时间,石珪有些错愕,竟不知该不该暴起拦住李梁。
慌乱之间,等李梁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时,石珪心中这才有些苦笑,拦人的时已过,现在还不如静观其变了。
等石珪拿定了主意之后,这才又想起了这李梁,刚才悄没声息地扛起马鹏的力量和技巧,再加上扛着人,也能这么快,这么轻巧的走远,这身功夫没有个二三十年的苦练,绝对没有这样的效果。
没想到这李梁,藏得可够深的啊!
石珪有些愤愤不平的想到,但这个念头还没平息,他旋即又想到,这李梁葫芦里究竟买的的是什么药?又或者周宏枚究竟想干什么?是想陷害自己?
话这带队的长官没了,全队的兵丁要受什么军法来着?
好像,只要剩下兵士按时归队,就没什么惩罚吧?
咦?这种惩罚力度,好像是在鼓励兵士只要不逃跑,就没什么事?!
这么起来,那些繁杂的军法,好像大多数都是在防止兵士们逃跑而已?!?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念头,在石珪的脑海里此起彼伏,搅得他心乱如麻,竟呆愣愣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咕咕咕!咕咕咕!”
一阵有些急促的鸟叫惊醒了石珪,石珪愕然的扭头往缓坡上的灌木丛看去,就见宋宏武焦灼的冲自己比划了几个势。
有三个人冲自己来了?
石珪点了点头,旋即又闭上了眼睛,死死抱住了怀中的直刀。
“哗啦,哗啦,”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踩着散落在地上的败叶,缓缓走来。
竟然如此明目张胆?!
一时间,石珪心中竟然有些无语,这种笨蛋别三个,再多来点,也干不过真正的老,除非是有恃无恐,毫不在意躺在这里的十几个军汉。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石珪作为真正的老,也不好再装作沉睡。
石珪猛的睁开双眼,先往远处的篝火旁扫了一眼,只见那边的两三个老兵,也已经警惕的睁开了眼睛,为首的那个军汉,都已经爬起来,往自己的这个方向张望了。
石珪冲那人点了点头,便缓缓拔出中的直刀,篝火旁的为首军汉明显松了一口,他压低声音喊了几句,那些醒过来的军汉立刻就忙碌了起来,一些赶紧去摇醒还在熟睡的同伴,一些赶紧去拿搁在附近的武器。
石珪没有再关注那些北月河的军汉,扭过头来,再看了看缓坡上灌木丛,已经看不见宋宏武的身影,但石珪心中明白,老宋只怕已经进入攻击位置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石珪半蹲在树干下,右横过自己的胸膛,在自己的左侧紧握住直刀,倘若敌人出现,石珪便可脚蹬树干,直扑敌人,同时,右持刀,从左倒右横扫,保管给敌人来一招横扫千军的大横劈斩。
“哗啦”
随着眼前的灌木丛被拨开,当先走出一人,身后还有两道人影一左一右的跟随。
石珪脚踝用力弯曲,正待一跃而起之时,一声唿哨就从左近的缓坡上响起。
石珪心中一凛,这是宋宏武让他停止的声音。
但还没有等他转过心思来,对面的那人,就已经给出了答案:“咦,老石,你怎么就起来了?!哎,你蹲地上干什么?!”
石珪一听着耳熟的声音,不由得一愣,再借远处篝火的火光,定睛一看,在黑暗中话的那人,正是不久前被扛走的马鹏么?!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如果是马鹏这种笨蛋,倒也能理解为何脚步声如此沉重,又如此毫无掩饰了。
石珪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一时间竟发懵起来,他直勾勾的盯着马鹏发愣,竟然一时半会没有回答上马鹏的问话。
那马鹏却也不管石珪脸上的诸多错愕,自顾自的继续道:“来来,老石,你看看,是谁来了,老爷他老人家,果然没有忘记我啊!”
马鹏罢,还往用往自己左边一挥,石珪这时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转睛,往那边的黑暗中看去,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在远处篝火昏暗的火光照射下,石珪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这人正是周弘枚的亲信梁威,再往旁边一看,另一个人影赫然是周弘枚的另一个心腹阳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石珪感觉自己的脑子,竟然就像一锅浆糊,所有的念头都黏黏答答的,似乎再也分辨不清任何东西一般。
石珪木然的看向梁威,梁威缓缓上前,怕了拍马鹏的肩膀,然后温言道:“老石,你真不愧是我们平苍人人称颂的铁尺神捕啊,看来马鹏这子,真没有少给你们惹麻烦啊!对了,老宋呢?”
石珪迟钝的看着梁威,梁威这话里,初听之下没什么,但细品之下,确又能咂摸出些别的味道来。
难道梁威是代表周弘枚的意思?难道周弘枚厌了我俩,那我们真的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了?!
正当石珪默不作声,患得患失之际,那缓坡上的灌木从后,却是站起个人来,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下了十来丈的缓坡。
宋宏武边走边喊道:“原来是老梁和老阳你们俩啊,吓我和老石一大跳,刚才,我和老石起来起夜,就看不见马长官,这特玛的,把我跟老石吓的够呛,这黑灯瞎火的,也不敢乱找,我们俩只好分了工,我上去猫着,老石在下面守着,没想到竟然是你俩来了啊?!对了,马长官,你你,去接老梁老阳他们,好歹也给我们兄弟一声不是,省的我俩以为,是不是我们今早上做错事,惹得你不高兴了不是?!”
那马鹏被宋宏武这么连消代打了几句后,竟被的瞠目结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身边的梁威却是笑道:“好你个老宋啊,这张利嘴不比你里弓箭差。怎么着?!我跟老阳在北月河清点物件时,发现你们少带了粮食,这就赶紧跑批文,拿出门条,紧赶慢赶的拉着粮食,眼巴巴的来追你们,倒还作差了不成?!你子,别不识好人心,你不要这粮食,我们可就拉回去了啊!”
()(e) 宋宏武走到石珪身边,把弓往背后一背,然后嬉皮笑脸的道:“别别别,是我错还不行么。这踏玛的,头一次饿着肚子出任务,大半夜的起来撒泡尿,扭头一看,自己长官踏玛不见了,搁谁,谁不怕,我跟老石,那是出了名的胆鬼,这回可是被吓得不轻,玛德,起来我这肚子还特玛饿着呢,老石,你是不是。”罢,一伸就拍在呆然木立的石珪肩膀上。
石珪被宋宏武拍的一激灵,漠然的脸色才慢慢缓了过来,还没有等石珪开口附和两句,另一边的阳春,却是笑道:“行了行了,你老宋和老石,要真是出了名的胆,那平苍县里的那些事,是谁做的?!肚子饿了,也好办,后面就是粮车,车上还有屉馒头,下午才出炉的,现在可能还软乎着,你跟老石待会,就先跟我过去,这边就让老梁带着马先守着,这样可好?!”
宋宏武按在石珪的肩膀上的,先紧着捏了石珪一下,这才笑道:“老阳,你特娘的别什么行不行,赶紧的啊,赶紧领我俩去啊,你还别,我这下午喝那碗野菜汤,都特娘的变成一泡尿了。”
那阳春见老宋答应的痛快,也笑嘻嘻的道:“行行行,咱们这就走,老梁,这边就交给你了”
阳春完,就朝石珪和宋宏武招了招,然后竟然转身往林子里走去。
石珪晒然一笑,把中的直刀往刀鞘里一塞,挂在腰间,与宋宏武对视了一眼,就举步跟上阳春,完全不再理会篝火旁的那些军汉如何,想来凭着梁威的段,拿捏那些军汉也轻而易举。
至于心中那些纷繁的念头涌动,也只能暂时不予理会了,形势比人强,自己想再多也无济于事,只能跟别人的安排走,更何况,自己如今的脑子里,全是一片浆糊,也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石珪跟在阳春后面,约莫走了三四百丈远,就见前方的林子里稀稀疏疏的留出了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五六辆大车停放,当中一辆架着篷布,颇有些神秘。
与阳春并排而走,正在闲扯淡的宋宏武,却是笑言道:“老阳,你这对兄弟们也太好了,这几大车粮食,够我们吃上特玛一整年了,你老兄不会是,真想让我们留在这犄角旮旯里,一整年吧?!”
阳春脾气倒好,依旧温和的笑言道:“老宋,这话可就真没什么道理了,你想想啊,你和老石这等骁勇的猛将,周大人怎么可能让你们在这里待着不用啊?!”
石珪听到这话,心中猛然一跳,这是要用我们么?!他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暖流,激动不已。
不料宋宏武哈哈一笑,道:“老阳,这高帽子,你就不要给我们俩兄弟戴了,周大人身边多的是猛将谋臣,我和老石能跟在周大人身边混口饭吃,就感激不尽了,那还敢胡思乱想啊?!”
宋宏武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石珪头上,那刚才如同千里马遇上真正伯乐一般的激动,霎时间就消散了不少。
是啊,周弘枚身边能人也有不少,单单李梁那厮的身就不弱,更别其他几人也各有本事在身,自己怎么就沉不住气了,万一,这要是阳春这笑面虎,来试探自己的话呢?
还没等石珪想出个缘由来,就听阳春笑言道:“老宋啊,你这是有怨气了啊。这都怪我,这几天太过繁忙,就没来得及好好安顿。”
这时候,宋宏武却是赶紧抢着道:“老阳,你这可就损我了不是,我和老石,当初也是承蒙周大人的提携,才能跟着出来公干,对大人只有感激,大人安排什么事给我们,都是天大的体面,我们绝不会挑三捡四。”
阳春温言道:“此话当真?”罢,竟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宋宏武与石珪两人,眼睛死死盯住了两人。
石珪心里一跳,这是要到正题了么?!
一旁的宋宏武闻言,接着便双抱拳,弯腰施礼,正色道:“绝无二意。”
石珪不敢怠慢,也跟着宋宏武一样,赶紧肃立抱拳,弯腰施礼道:“正是如此。”
那阳春点了点头,却又道:“二位可敢指天发誓,此言不虚?!”
石珪与宋宏武低着头,悄然对视一眼,然后把身子沉的更弯一些,肃言道:“末将愿对天起誓!”
阳春扭头往空地处看了一眼,便再次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就指天起誓吧,一个一个来!”
两人连忙直起身来,宋宏武撇了石珪一眼,便往前一步站立,抬指天,口中道:“末将宋宏武,得周弘枚大人拯救于水火之中,当奉命于周弘枚大人,尽职尽力,此言苍天鉴证,如有违此誓,当天诛地灭。”
等宋宏武发誓之后,阳春便望向了石珪,石珪心中一凛,也赶紧上前一步,抬指天,道:“末将石珪,愿奉周弘枚大人将令,如有违此誓,愿雷电轰顶。”
阳春听到两人都发了誓,脸上也挂起了春风般的温暖笑容,他往前一步,伸出来,拉住了宋宏武、石珪两人的,道:“两位兄弟,辛苦你们了,走走走,这里风大,我们去里面避避。”
罢,就左右拉住两人,往空地里走去。
三人刚踏进了空地,便有两人跑来,里还提着个食盒,阳春见石珪和宋宏武,紧盯着食盒,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辛苦两位兄弟了,原本应该让你们先饱餐一顿再,但两位兄弟刚才的表现,让人很满意,所以,只能先带你们去办件事,待会再吃,如何啊?!”
石珪看着散发香气的食盒,只能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与宋宏武一道,抱拳讪笑着道:“无妨无妨,先办事要紧。”
阳春见状,哈哈一笑,抓着两人的,走到那辆架着篷布的大车前,然后放下两人的,抱拳施礼道:“将军,人带来了。”
将军?石珪脑子里刚闪过这个称谓,车篷上的帘子就掀了起来。
阳春侧开身子,半弯着腰伸,对着石珪宋宏武两人道:“两位兄弟,请吧!”
宋宏武毫不迟疑,抬腿就登上了大车,石珪只好也跟着宋宏武一起蹬车。
车篷内点着几只牛油大烛,烛光照的周遭一片光亮,一张窄条桌子放在当中,一张舆图铺在上面。
桌子周围,有五个人围坐在一起,桌子首座一人,身着灰色军袍,但一看就是文士出身,面若冠玉,气质儒雅,侧边一人,身着墨色的军服,面皮紫膛色,一把乱糟糟的胡子,正用指着舆图些什么。
剩下的三人,一人灰色军袍颇有些肥壮,头顶少发,隐隐已见秃顶之势,另一人墨色军服,眼神阴沉,身形消瘦,最后一人,着灰色军袍,中抬着一本军薄,正在奋笔直书。
当中那书生状的人,见宋宏武、石珪进来,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笑容当真可谓是,一笑满室春意生!
石珪跟在宋宏武后面,直到宋宏武往旁边弯腰行礼时,才看了个真切,当中微笑的那人,正是艮山营录事周弘枚,旁边那个紫膛面皮的人,正是那个神秘的征兵使者。
看着满脸笑容的周弘枚,石珪脑海当中,突然一道闪电划过,他终于明白了周弘枚究竟要去哪里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