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驸马大街，莫年知道，在西城，后来改叫新文化街了。

    石驸马大街明代就有了，当时是条胡同，因明宣宗驸马石都尉的宅第在此而得名。

    那友三约在西头，那就是和闹市口大街相交的地方，不难找。

    戌末亥初，晚上九点左右。

    这个点儿现在来，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但在百年前的京城，这点儿大部分街上都没人了；除了少数有特色的地方，比如八大胡同。

    莫年掐算着时间，叫了洋车，一路拉着他从宣武门进了内城，又到了石驸马大街，往西到路口便下了车。

    拉车的走了，莫年向街北打眼一瞧，嚯！好大一处门楼！

    单看大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就威武得很。

    莫年转念便想起来了，这处古建筑百年后还在，并且成了文保单位。

    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的克勤郡王的王府。

    他依稀还记得，清朝倒台之后，最后一代世袭的克勤郡王，把这个偌大的王府给卖了。而等能卖的都卖完之后，居然靠拉洋车为生。

    只是莫年记不清具体哪年卖的，又卖给了谁。

    且不去管他，莫年在附近溜达了一会儿，没见着那友三，只能靠在一个石狮子一侧等着。

    这会儿又没，真不方便，约好了见面，见不着那只能等着。

    莫年又想，那友三约在这里，可能就住在附近，而附近最显眼的，就是克勤郡王府了。

    莫年没表，只能估摸时间，他想着要是等半个时还不来，那就撤了。

    结果那友三没等来，远远看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瘦身影从路南的一处胡同口窜出来了。

    莫年下意识地闪身到了石狮子后头。

    这瘦身影身上好像还背着个包袱，直冲克勤郡王府门前而来。

    但是，他跑到距离莫年藏身的石狮子尚有数步之处，猛然扑倒在地，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还想挣扎着起来，但是微微撑起身子，便又扑倒在地。

    莫年见状，古道热肠哪受得了这个？救人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立即上前。

    “没事吧？”

    瘦身影抬头，看脸竟是个老者。

    ()(e)　　“扶，扶我一把。”老者的语声暗哑低沉。

    莫年连忙将他扶起，老者好似伤势很重，无比艰难地道，“包袱不要，不要落入他人你一定，一定狗熊先”

    话未完，老者居然咽气了！

    这

    莫年只好先架着他靠在石狮子底座边上，这才松了。

    莫年看着他背的包袱，是个长条形，有个七八十厘米的样子。

    从撑起的棱角来看，里头可能有个长盒子。

    他应该是临死之前将这个包袱临时委托给我，莫年心想。

    不过，“一定狗熊先”什么意思？先忍辱负重？

    太特么费猜了！

    关键现在还死人了！

    莫年也没碰上过这种事儿啊。

    想了想，还是报警吧，拿上包袱，尸身先留这里，然后去附近的警署报警。

    打定主意，莫年解下老者身上的包袱，便即离去。

    这包袱还挺有分量，结合老者的身，莫年猜测许是刀剑之类。

    江湖仇杀？

    好嘛，来见个那友三，还惹了一身血腥。

    莫年一边想着，一边疾步向东走去。

    没走多远，居然看到那友三剔着牙晃晃悠悠过来了。

    “哎？年，你早来了？”那友三也看到了莫年，笑呵呵问道，莫年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死人了！”莫年言简意赅，“我先去警署一趟。附近哪个警署最近？”

    “什么？！”那友三一个激灵，看着莫年上的长包袱，“你子杀人越货？”

    “猪脑子啊？要是我杀人，去警署干嘛？”莫年有点儿不耐烦。

    “等等，你别急，可不是事！”那友三瞪大了眼，拉着莫年就往街边最近的胡同口走去，一边走一边：

    “你先给我怎么回事儿？去警署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都行！”

    莫年略一思忖，自己对这年月的情势确实不够了解，先和那友三交流下再去报警也行。

    不过，那友三貌似不太靠谱，所以莫年在陈述的时候，并未包袱是老者的。

    ()(e)　　他这包袱里的东西，本来是自己顺道带着要到附近的主顾家送货的，但是碰巧人家临时有事不在家，便又带着包袱来这儿等那友三。

    恰在此时，有人扑倒在他身前，口吐鲜血而亡。

    那友三听完，不由嘿嘿笑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就这种事儿，你自当没看到就得了，还去报警？你想当凶啊？”

    不等莫年接口，那友三又道，“知道你不是凶，但是那帮警油子怎么办案可不好！凶抓不到，为了结案，没准儿你就是替罪羊！”

    莫年沉吟。

    有道理。

    如今这世道

    而且人都已经死了，自己也提供不了关于死因的线索。

    这位老者没有完成包袱的事儿，却先死了，他对自己的唯一要求就是保管好里头的东西。

    那就不去警署了，回头看看包袱里的东西，再从长计议。

    “走，赶紧走，我知道有个还没打烊的酒馆，先去喝两杯压压惊。”那友三拉着莫年往胡同深处走去。

    这事儿那友三算是提了个醒儿，再者那友三的“买卖”还没呢，于是莫年便跟他走了。

    不过那友三身带酒气，应该是晚饭喝了，居然又要喝，真有点儿醉生梦死的意思。

    两人进了一处酒馆，挂着的牌子写着“合味好”，门脸不大，里头倒挺宽敞，不过现在没人了。

    有个年轻的伙计都已经把桌椅收拾妥当了，一看那友三进来了，便迎上前来。

    “三爷，这么快就来清账了？”

    莫年皱了皱眉。

    不消，今晚那友三的酒是在这儿喝的，见了自己再拉过来，就是想让自己掏钱，还想清了之前的旧账。

    “顺子，我一共记了多少酒帐？”

    “回三爷，拢共半块多点儿，掌柜的临走前算您半块钱就成。”

    莫年不由哑然失笑，还当欠了多少巨款哩！

    头前汤大人买瓷器的提成一共二十多块，桂生要平分，莫年推托，最后倪玉农做主，莫年还得了八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