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贝勒府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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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莫年主动摸出一块大洋递给顺子,“清了三爷的帐,剩下半块钱看着上点儿酒菜吧。”

    “得嘞,谢谢这位爷。”顺子接过钱,高兴地去了。

    “这话的。”那友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虽然就是这个目的,好歹也要点儿面皮。

    酒馆里已然没客人了,他俩却还是找个角落里的八仙桌坐了。

    莫年坐好后,将包袱心放到了八仙桌底下一侧。

    那友三对这个包袱并未多问,先提了一句,“谢了啊年,你不差事儿,值得交。”

    “三爷,甭客气的了,你找我到底什么买卖啊?”莫年笑了笑。

    “等上完了酒菜,一气儿。”那友三压低声音,“年,你的眼力我看比桂生强!”

    莫年笑而不语。

    酒菜上齐,那友三只是浅浅泯了一口,便盯着莫年要开口了。

    莫年一看,便觉得这应该是个正儿八经的事儿。

    “打这儿往北不算太远,有座贝勒府,老贝勒死了差不多一年了。”那友三开口了。

    莫年抿了口酒,点点头,又拿起筷子夹菜,示意那友三继续就行。

    那友三接着道:

    “大清已经亡了,老贝勒死了之后,他的独子也不能世袭罔替了,贝勒的封号是没了。

    不过,宅子和宅子里的好东西,那可都是他的了,他那八个姐姐一分钱都捞不着!

    莫年眉头一挑。好家伙,八个姐姐。

    “死了俩了。”那友三摆摆,又抿了口酒继续:

    “这子叫金承淙,比我三岁,以前我俩那是一起架鹰遛狗、挥金如土的玩伴。

    有一个毛病他有我没有,那就是——赌!

    因为这个,他已经卖了一些东西了。

    但是呢,他不懂,所以被人坑得不轻。有一回还让一个打鼓的给做了局!”

    打鼓的?莫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打鼓的,其实就是收破烂的。

    民国时候,京城打鼓的,还分软鼓、硬鼓。

    软鼓,是纯收破烂。

    硬鼓却不一样。

    打硬鼓的,穿着长衫,在街巷走动,收的是金银首饰,文玩古董,字画雅器。

    这需要文化和眼力,底子得厚实。

    ()(e)  软鼓和硬鼓声音都不一样,有些常卖东西的,在家里听胡同里的鼓声,就知道是打软鼓的还是打硬鼓的。

    那友三这就到重点了:

    “除了不懂,他还要脸,好歹是贝勒的儿子,不能抛头露面地变卖祖宗的东西啊。

    所以,就找上我了,想让我帮着出货。”

    莫年看了看那友三,心道这不就是你已经不要脸了、他还要脸么?

    “三爷,这我理解,您在琉璃厂路子熟啊,又和他是铁磁儿,找您很合适。不过——”

    “有话就直,别娘们儿。”那友三夹了一片猪耳朵嚼着。

    莫年摸出烟来点了一支,慢条斯理道:

    “不过这贝勒府的货,您盯着慢慢出就是了,干嘛非得再找个人?”

    “嘿嘿嘿。”那友三也从莫年烟盒里摸了一支烟点上了,“因为你比我懂啊!眼力高啊!”

    “我眼力高不高两,要眼力高的,您和倪掌柜也认识,贝勒府这样的买卖,找倪掌柜他也能应,干嘛找我一个伙计?”

    那友三深吸一口烟:

    “琉璃厂的掌柜,哪个没有八百个心眼儿?

    而且伙计和伙计也不一样,比方桂生,以前给我提鞋都不配,现在都挤兑起我来了。

    你不一样,你没那么坏,没那么黑!”

    莫年刚要接口,那友三却又道:“古玩行里,当伙计的,夹包袱的,打硬鼓的,都有可能发达!再了,我就看你不一样,你靠谱!”

    莫年哈哈大笑,灭了烟。

    “笑什么?我看人,准!”

    “三爷,就算如此,可我有一个关键的方面不行啊!”

    “啊?难道你年纪就肾虚?”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莫年摆了摆,“我没本儿,没钱啊。”

    “你不需要有钱,我也不需要有钱,懂了吧?”

    卧槽?!

    莫年一听,“硬骑驴?”

    所谓骑驴,又叫骑一头,就是中间人自己不掏钱,拿了买家的东西给卖家,然后卖家付钱,骑驴的空赚差价。

    那友三翻了翻眼皮,拉长了脸,“真特么难听!你都了我和他是铁磁儿,什么叫骑驴啊?这叫活拿,彼此信任着呢!”

    活拿和骑驴虽然都是不给钱先拿走东西,但确实也不一样。

    ()(e)  活拿有规矩,拿前得定好货价,就是货主要收的钱。

    你要是卖不上这价儿,那你给补上。

    要是卖多了,那你就多赚。

    或者提前详细约定。

    “明白了。”莫年缓缓点头。

    “我就你是个聪明人。我是高处掉到泥窝子里的,你是需要往上爬,咱俩合作赚钱,最合适不过;你看东西,定价钱;我拿货,找买主。”

    那友三乐呵呵滋溜了一口酒,“这是个好买卖,做好了不是几口嚼谷的事儿,做个一年半载,没准儿你能攒个铺子出来!”

    “三爷您这是替我都给想周全了。”

    “你自己没想么?”那友三甩了甩长发,“那天我看你上罗章骏的车了,你的眼够快!”

    莫年不置可否,转而道,“三爷的算盘打得挺响嗯,您看我是个萌新,好控制是吧?”

    “什么叫萌新?”

    “就是新来的傻子。”

    那友三皮笑道:

    “哎?这词儿不错!可是,你傻?

    你拿那个罐子翻底的动作,玩瓷器十年二十年的老虫都没你熟练。

    还有,宝式堂的人脉,我估计你时间长了都能搭上!”

    莫年轻咳两声,“宝式堂确实也能搭上人脉,但我不能做得太过,对不住倪掌柜。”

    “这些别给我。你要是能把他铺子给收了,那是你本事!”那友三竖起食指一摆,“可有一点!没商量,不然咱俩就散伙了!”

    “您。”

    “普通的玩意儿就算了,好东西不能卖给洋人!就那个汤大人,前几年我家老宅就是让他掏空的,他最后一次结账的那句话,我一辈子都记得!”

    到这里,那友三直眉瞪眼把一杯酒给干了,然后杯子被重重墩在了桌上。

    “他啥了?”

    “如此美好的艺术品,在华夏就糟蹋了,应了你们一句成语:暴殄天物。”那友三咬牙:

    “听听!比特么捏碎了我的蛋还难受。早能想到这一层,我哪能卖给他啊,后悔也晚了!”

    莫年看着那友三,不像是装的。

    “行,容我考虑下。”

    “我当你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