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姑见自家男人发了狠，越发瞧不上弛大妈路见不平的行为：“弛大妈，你甭听这群兔崽子瞎！宝拉住他爷不让出门干活，你瞧着都春分了，再不下种就晚了！我们这才了他几下！”

    弛大妈对她的话显然不信：“哼，你夫妇俩积点德吧！多大的孩子，就整天又又骂，也不怕折了你的寿！”

    两位奶奶级人物的旷世论战，麦芽乐见其成，暗地里向麦克俭投了一个隐忍狠绝的眼神。

    “放你娘的屁！我怎么他们了！你不要满嘴喷粪，我什么时候没积德了！”翠姑竭力维护的形象在弛大妈眼中形同虚设，索性撕破了脸皮，公然与之争吵起来。

    “事情不要做太绝，否则必有报应！”弛大妈抹了一双年幼邻居脸上的泪水，冲麦芽下承诺，“芽婆子，你要是在麦家住不惯，就去我们家住几天！什么爷奶，也忒刻薄了！”

    麦芽平日太忙，和邻居来往不多，对弛大妈的形象也只停留在外人流传的表面，今日看来她果然热心仗义，流着两双泪滴陈恳地：“谢谢你了，弛大妈。只是拿不到户口报到，我对不起我死去的父亲，溪宝已经不了。”

    铁牛是村里身体最强壮的硬汉，素来最仗义执言，对麦克俭夫妇的行为也很是不解：“麦家老伯，你拿了人钱就照做呗！没得在辈面前丢了份！”

    麦克俭面色骤冷，瞪了铁牛一眼：“我教育我孙女，关你什么事！去去去，干活去！别在这下凑热闹！”言毕推了铁牛一把，魁梧的铁牛却纹丝不动立在原地。

    “男人做事光明磊落，你老三死了，你算计人家那点子抚恤金，我铁牛就不爱看！”铁牛的耿直在村里是出了名的。

    麦克俭被一众辈教训，气不一处来，“哟吼，我们麦家什么时候变成了野外的粪池，想拉就拉是吧！给我走！统统给我滚出去！”

    围观的群众眼睛都是雪亮的，纷纷指责麦克俭夫妇刻薄寡恩，拉上麦芽姐弟便离开了院子，弛大妈和铁牛还叮咛嘱咐她如果出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们，不要被长辈给欺负了。

    许久没体验被关怀的滋味，麦芽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开学时分，麦溪和麦宝窝在村口的草垛上，眼巴巴望着赶往白石学的孩子们，无精采地问一旁发愣的麦芽：“姐，我们什么时候能上学呀？”

    麦芽心下正后悔太轻信麦克俭了，事情还没达成就过了钱，才给了他出尔反尔的可乘之机。不忍击弟妹的积极性，麦芽用笃定的语气：“很快，只要拿回户口，就带你们去报到。”心下却是急得不得了，开学期只有为期三天，已经过去了两天，意味着只有最后一天时间了。如果明天没能报到，那麦溪和麦宝就只能等来年了。

    然而，麦芽铁了心要送弟妹上学，一来是年龄已经到了，二来是出于麦克俭的不信任，把一双弟妹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保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我该怎么办？”麦芽站在稻草垛顶端，向绵延包裹着白石村的黛色远山极目望去，年幼澄澈的眼神里第一次浮现了迷茫。

    麦芽没有放弃让弟妹入学的希望，携着两条尾巴去了白石学，校内传来朗朗书声，眼中的焦灼越发深邃。于是蛰伏在教室后的墙根下，和一双弟妹旁听起来。

    刘德全的语文课还是一如既往地精彩。

    下课铃响，麦溪和麦宝还沉浸在课业中，仰头却飘来一些细嫩的粉尘，吸入肺中引起了剧烈咳嗽，麦芽怒然起身，窗户对面探出一个半大女孩的身子，正朝麦溪的头顶洋洒着粉笔灰。

    “干嘛在我妹头顶倒粉笔灰？快别倒了！”麦芽比她一个头，仰着脖子呼喊却被波波头轻蔑无视，李玉还在肆无忌惮地冲墙根下的麦溪倒粉笔头和灰尘！

    麦芽心下正多事，拉开了哭红了眼睛的麦溪，在教室后的挖开的水井旁简单清洗一遍，自认晦气就要离开。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李玉拦住了麦芽的去路，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扯住麦芽的头发，“你不是很能吗？我让你割我头发！”

    麦芽防不胜防被她一把揪住了头顶的一方头发，痛得直流眼泪，身体动弹不得，心知李玉是受了麦言的蛊惑，在大街上诬陷麦芽偷钱，麦芽被她揪住头发，只能隔断发根脱身。

    麦芽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嘴上讲道理：“李玉，上次在枫叶镇，你诬陷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今天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当心我废了你！”

    李玉一张肉包子般圆滚的脸儿做出狠绝的表情，眼睛却把她胆怯的内心给出卖了，手上一僵，但麦言对她的呼喝在耳边响起，硬是拽着麦芽的发根不放。

    “你……你是不是想杀我？我是村长的女儿，你居然想杀我！”李玉带着哭腔质问，麦言得对，麦芽挥刀断发就是做样子吓唬她，一个连自己都下得去手的泥腿子，迟早有一天能报仇要了她的命！

    李玉怕呀，麦芽身手那么敏捷，长大了还得了，不如趁着她还早点收拾了，否则以后就要在担惊受怕里度过了。

    李玉手上劲道发了狠，麦芽有种头发要连带头皮连根拔起的错觉，不过她也看到了李玉眼中的犹豫和后怕，耐着疼痛和她讲道理，毕竟仇敌宜解不宜结。

    “李玉，你别被麦言蛊惑了！我要对你动手早动了，还等到今天被你截吗？松手，你也不想被人当刀子使吧！”

    李玉露出被人识破的惊慌：“你……你不是把麦言拦路得鼻青脸肿，还拿杉针扎她一身孔！你……你年纪怎么这么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