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母居然信了这鬼话，破涕为笑，拎起刘铁蛋就走，“来，铁蛋，回家去，妈给你煎鸡蛋吃。”刘铁蛋顿时双眼放光，贪婪地舔了舔嘴巴，把血丝都吞到肚里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农村里三五个月吃不上肉是常事，鸡蛋是就地取材最营养的东西了。

    多少孩子眼巴巴地盯着老母鸡的屁股，追着要吃水煮蛋、煎鸡蛋呢！

    刘铁蛋朝麦宝“哼”了一声，当然也得到了同样的回应，牵着母亲的手屁颠屁颠回家吃鸡蛋去了，晾着刘父尴尬地和一双孩子对峙。

    “刘叔，你要是抓着这件事不放，那我也没办法。我们没错，错的是你儿子，还有你这个做家长的！”面对乌眼鸡似地刘父，麦芽没有胆怯，只有心平气和地理，“惯子如杀子，你要刘铁蛋将来有出息，就不能再不分青红皂白地惯着他了！”

    刘父眉心动了动，嘴上逞能：“哼，你人还有理？”

    麦芽不卑不亢：“有没有理村民眼睛都雪亮着呢！”转脸向弛大妈、村长道谢，“弛大妈、村长，幸亏有你们来解围，否则今天的事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呢！”

    李世贵是个心眼多的，被人谢总比被人怼好，摆出了村长的姿态：“那是我这个一村之长该做的。芽，你父母不在了，又搬到了危家，将来要是在危家、在白石吃了什么亏，就来找村长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样子，麦芽差点就信了他。

    弛大妈见事情熄了，替麦芽高兴，等人都散了，才把麦芽拉到身边，语重心长地劝告她：“芽，以后你可别去招惹刘雪芬，她肚子里做事不爽快，真为你姐弟仨捏把汗。还有刘铁蛋他爹，白石这个村子人少鬼多，你姐弟仨平日上学放学，要结伴走，不要走散了！有事就来找弛大妈，啊！”

    麦芽深深品位着那句“人少鬼多”，鼻头一酸，自从父亲死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过知冷知热的体己话了，“弛大妈，知道了。”

    弛大妈挎着篮子，农村妇女不善安慰人，粗粗地叨叨了几句家常，就回田里干活了。

    麦芽少不得要把这些话和一双弟妹强调了三四遍，望着村里几十户人家的荒凉屋顶，她终于明白有一种无奈叫身不由己，只要她在白石生活一天，就要生活在口水中，麦言可以一走了之，可她不能，她才十岁，一双弟妹全靠她养活，少不得和村民交道。

    经历了这些糟心事，麦芽全然从十岁女孩的稚嫩而无助的忧伤中解脱出来，又恢复了往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样子。

    后山，一条山路像黄蛇一样在翠绿茂密的山峦间盘桓，三个人儿拿着各自的生产工具，叽叽喳喳地向翠木林走去，麦芽拎的是一个竹篮、一张镰刀，麦溪扛着一根两头削尖的竹竿和一张镰刀，她是砍柴去的。而麦宝现在不用放牛了，多半的功夫是跟在姐姐后面，摸摸地番茄、摘摘野菌菇，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摸到一窝子野鸡蛋。

    现在麦芽回来了，他就像老鹰学会了飞翔，要在长姐面前展示一番。

    翠幕的山腰上，出现了一幢低矮的瓦房，就是平日麦芽晾晒蛇舌草的地方，在瓦房不远处，有一处九平米宽大的新开土，黄土垒成三条草圃，三寸一株地种满了蛇舌草，每一株长得鲜嫩抽藤，结满了白色花苞，码得整整齐齐地盘在黄土上。

    “姐，景哥哥在家的时候，每隔三天就来锄草施肥，后来他回部队了，干妈也天天来翻土的。”当她问草为何长得这么好，麦溪如是，一股暖流涌入心田，把起所遇腌臜事的不快都冲散了。

    麦芽拿起镰刀，把一条土陇上的蛇舌草齐根割下，捋顺，放进篮子里，装了满满一篮子，垫垫分量生草足有七八斤，晒干也有四五斤，麦芽满意地给另外两条土陇松土、锄草，理得井井有条。

    “姐，快来！你看这里！”麦宝的欢呼声传来，麦芽站直了发疼的腰杆，看见一丛密密匝匝的金星蕨在晃动，露出一颗黑色脑瓜，麦芽走了过去，“什么事儿呀？”

    时值秋天，但白石村地处南方，气候多余温润，所谓七月流火八月朔风，白石村似乎格外受上天的眷顾，依然保持着春末夏初的温润。

    山上的草木很茂盛，麦芽陷在齐腿根的金星蕨中，走得很艰难。

    “我总要把这些讨厌的家伙给割了！”麦芽决定搞搞建设，把土陇周围的环境搞好，先割草再平土，到时候光溜溜的一片，连蛇鼠虫蚁都近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