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麦宝身边，只见他的脸笑开了花，用瘦但不稚嫩的手掌分开了金星蕨，只见一丛褐色的蘑菇擎着伞，圆滚滚地猫在松针和蕨根缝里。

    “哇哈哈，松茸？八九月了，还有松茸？！”麦芽乐呵呵地蹲身去拾，每一朵都是刚抽芽的蘑菇，连伞都没擎开，正是嫩滑爽口的时候，要是烧滚了茶油，炒香了姜蒜，把洗净的松茸倒下去，滋滋的爆炒，不出两灶火，松茸准汁液饱满，再撒上绿葱花出锅。一盘新鲜嫩滑的松茸出锅，那叫菇嫩爽口、鲜香美味！

    麦芽吞了一口唾沫，手爪快了几分，把五六十朵蘑菇摘完，留下几棵没开苞的，过几天还能长出一片松茸。

    “姐，我去摘些野蒜。”麦溪砍完了柴火，见姐姐的成果，又爬到荒废的梯田上，那些曾经种过荞头的地方，居然长出了一些香杆细的嫩苗，拔出土的是嫩生生白葱葱的蒜苗儿。

    麦芽嬉笑，有了这东西，一盘美味的松茸算是圆满了。她好像听到了弟妹们砸吧嘴的声音。

    “姐，肚子饿了。”麦宝两条眉毛拧成蚯蚓，摸着扁扁的肚子看着她。

    麦溪也摘完了野蒜，麦芽看了一下日头，已经七点多了，也该回家了。

    三个人儿排成队，麦宝开路，麦溪手挎一篮子蛇舌草和松茸，麦芽担着新砍的柴火，柴火末梢还挂着一捆野蒜。

    自从搬到危家院，麦芽晾晒蛇舌草的事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地把草洗干净，放在院子里的薪柴上晾晒。不用三天的日头，蛇舌草就能橙黄可卖，再挎到街上等老陆收草的车，几块钱就欢快地跑进了麦芽的腰包，日复一日，还愁腰包不满吗？

    可令麦芽心塞的是，三天后，她拎着满满一篮子蛇舌草，站在白石圩边等老陆，却发现老陆没来，她想兴许是有事耽搁了，可两天三天后，老陆还是没来，麦芽着急了，便花了一块钱买了几个笼包，向包子铺的伙计听老陆的消息。

    “收啊，我每天都看见老陆来收，怎么，你的草还没卖完？”平头伙计胳膊上耷拉了一条毛巾，粗声粗气地问道。

    麦芽心里咯噔一跳，难道老陆改路了？不来这条路了？不对呀，蛇舌草是老陆全家的生活来源，她的草源又是老陆最信任的来源，怎么可能突然被放弃？

    带着一肚子狐疑，第二天麦芽上学前，在街上拦住了老陆。

    老陆远远见她在街角，眼睛不敢看她，调转车头往岔路上开去，麦芽拔腿就追，追了两条街总算在村口的大洋槐树下，被麦宝扒住了车胎。

    “哪家的熊孩子，扒我车胎不放，信不信我碾死你？”老陆惶恐地回头瞄，拉高了声调骂轮子下的麦宝，奈何他是老实人，连发威不不够吓人。

    麦宝撒泼甩赖：“不行，你不收我姐的草，就不准走。”

    老陆丈二摸不着头脑，“你姐是谁？我缺了谁的草不收么？”

    麦宝不依不饶：“你耍赖，我姐是麦芽，以前你总我姐的草好，那你现在怎么不要了？”

    老陆拍了一下大腿，上当了！早就听麦家姐弟鬼精鬼精，他躲麦芽跑了三条街，本想着能顺利地出村，谁想到车子刚到村口，从大洋槐树上掉下来一个孩子，不偏不倚砸在他车前的地上，捂着一条腿哎呦直叫唤，哭诉被老陆碾断了腿。

    敢情这是麦家子演戏拖时间，戏演完了，麦芽也赶到了，老陆还有些懵然。

    “陆伯伯，我总算找你了。”麦芽很是客气，一边扶起麦宝。

    老陆无奈地拍了拍脑门，顺便携了鼻尖的汗珠，讪讪笑着：“芽，你……你回来啦？”麦芽当然不相信他还不知道自己返乡了，相反，他不但了解，正因为知道她在，才莫名地躲着。

    麦芽看破不破，“陆伯伯，我弟弟不懂事，你别跟他孩子一般计较。”

    老陆上下量了麦宝一眼，“没受伤吧？我急着赶路，没看到他……”麦芽暗笑，分明是事先藏在树上，见他路过适时地砸中他，由此可见，老陆是个老实人，没有什么坏心眼，那他躲着自己，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了。

    “没事，就沾了一身泥。”麦宝咧嘴笑得没心没肺，丝毫没瞧出老陆不停地搓手，咧咧嘴，“那就好那就好。”

    麦芽不想为难老陆，但必须问出真相，“陆伯伯，我新晒了五斤蛇舌草，今儿给你送来，你瞧瞧和收不？”

    她顾着追人，把蛇舌草给了麦溪，让她扛到村口去，这会儿麦溪已经到了，只见她扛着满满一篮子焦黄整齐的蛇舌草，每一株都带着花苞，比起老陆一路收的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