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前辈，宗门可有先例？”

    丫头见梅寻落寞的转身下山，不由咬紧了唇，向清风清笃问道。

    清风清笃只是一个眼神交汇，便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

    清风道：“天资不行，天赋更是奇葩，泯然众人而已，哪怕留下，也只会是虚度时光。”

    万剑宗是有记名弟子的存在，但与其是弟子门人，不如是杂役苦工，他们负责一众人等平日的生活琐事，吃穿用度的供给，像那招待处胖掌柜，便是由记名弟子升为外门弟子，可实际上却有何用？资质平庸，哪怕你十倍百倍努力，到头来也只是凡人，全做无用功。

    清笃语气则没那么客气，“师妹，世俗事，世俗了，一入山中斩红尘，若身在红尘桎梏，如何专心求道，如何超凡脱俗，如何在大道坦途走得更远？”

    “任你是天才绝艳还是聪慧非凡，道心不坚，也只会徒然无功，那登山之试还不明了？你的终点，是在山巅，身后事，偶然回顾，不过是早已越过的风景。”清风淡淡一笑。

    “记名弟子”

    丫头倔强的抿着嘴角，“不能破例？”

    清风摇摇头，“或者别人可行，但是他，连记名弟子也不可。”

    丫头愣了，“为什么？”

    “不仅资质不符，修行无用功。最重要的是，十名剑，不能有羁绊。”清笃义正严词道，不忘叹息补了一句，“师妹，你该知道，这是为你好。”

    丫头，眼睛红了，“如果我放弃呢？”

    这一言，不止清风清笃紧皱起眉头，连白修贤等人，也都忍不住惊讶，那红鼻子老道，更是啧啧称奇，“有意思”

    “宗门，不会允诺你什么，记名弟子只有三年期，若是三年期满，结果如旧，师妹，何必多此一举呢？”

    清风迟疑着。

    清笃也摇着头，“十名剑出鞘固然对宗门极其重要，但是若其主人心不在道，早晚它也会重回剑山入剑冢。”

    丫头陷入了两难，成为剑仙，对她有着非凡的意义，但是梅寻

    转头，风乾子察觉到姑娘眼红红地盯着自己。

    “嘿，我刚才只是随便，你可别当真丫头。”

    真抢了万剑宗这宝贝疙瘩十名剑新主，那丹辰子还不当场翻脸。

    “前辈，阵宗可有剑修？”丫头咬紧了唇。

    清风清笃两人心里打起了鼓，嘴上虽是那么，可这十名剑传人，是实打实宗门宝贝疙瘩，要是出了点差错，宗门怪罪下来，他俩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再加上边上还有从不正经行事古怪的风乾子

    “额这倒是有的”风乾子也迷瞪了，这丫头，实在是有些不按套路出牌，那个子，真对她如此重要？

    要知道，常人得到这么大的缘、福缘，哪还肯放，她却要为他放弃那可是十名剑之一，传闻还是用半把星陨神兵打造而出的十剑，这姑娘也是不知轻重。

    “那前辈肯否收他为门人？”

    门人，不是弟子。

    “丫头，你啥意思，老道我糊涂了？”

    红鼻子老道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叮——’

    琥珀脱，直插地面，那坚硬的山岩，如同豆腐，琥珀没入半截剑身。

    “既有剑修，阵宗也可练剑术，阵宗也能成剑仙，只要你答应收他，我愿意跟您去阵宗。”

    丫头一脸认真。

    清风清笃表情僵硬。

    风乾子也愣了片刻，这才哭笑不得，“咳咳，我了，方才我是开玩笑的，虽然你愿意丫头，你知不知道这柄琥珀有多不凡？你咋能舍得”

    “叶芷歌，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一时之气，而毁了一生。”

    清笃脾气一向易燥，这一气之下，连师妹也不叫了。

    “丫头，你不用刻意威胁于我们，杨国之地，到剑道的修行，舍我万剑宗其谁？你若是放弃，虽是我万剑宗一种损失，但对你而言，那却是一生的影响，琥珀可以归鞘再等新主，但你若错过了这份缘”摇着头，清风一语双关，又反将一军。

    整个杨国，你若要修剑道，想在剑道登堂入室甚至参悟大道，还有什么地方能比万剑宗更好？可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堂堂剑宗，剑宗！

    阵宗虽然也分五门，剑修其一，但名曰阵宗，主修何道，一言而知。

    但其实清风这话也虚，十名剑如果如此轻易便能寻到新主，那这数百年来，从十名剑诞生起，多少天才新人入宗？该是早已尽出了。

    可从立宗起，十名剑又出鞘了几柄？

    这对宗门是何种意义，不言而喻。

    宗主不会轻易放弃这样一个弟子，哪怕答应破例又如何，它日培养于她，只怕这羁绊也会被强行斩断，清风清笃的‘这是为你好’，绝对所言不虚，只是这种话，是不会挑明的。

    丫头只是目光炙炙地盯着风乾子红鼻子老道，不理清风清笃的插嘴。

    风乾子还对清风这暗带讥讽的话有些不爽，不过人家的是事实，单轮剑之一道，不论是修行、资源、哪怕教导，万剑宗也比阵宗剑门强了不止一个境界，不然也不会十届论道，有七次是人家赢了。

    “他这资质嘿嘿，也就比常人强一点，我——”

    红鼻子老道刚出口，却已被打断。

    “不用了。”

    是梅寻。

    原来他已经从剑山过来，来到了众人身边，正好听见了几人的话，他之所以来，也不过是要跟丫头告个别的，两人也算是一起共了患难，在这异世，算是梅寻第一个知心的朋友了。

    虽然没有听全，但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冲丫头笑了笑，“你要练剑术，成剑仙啊，忘了？千里之路，为了什么？以前看人脸色吃饭，艰难讨生活，忘了？万剑宗，才是你该待的地方，他们没有错。”

    丫头终于是忍不住泪花了脸，梅寻走过她身边，摸摸她头，温柔的笑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动作，但此刻，梅寻觉得很自然而然，丫头的举动，无疑让他很感动，来异世这么久了，这种心里一暖的感觉，真好。

    “万剑宗么，其实也没啥了不起，你知道的，我可是很了不起的，这地方，不待也罢，它就适合你这种蠢丫头。”

    红鼻子老道竖起大拇指，插了句嘴，“伙子有见地。”

    清风清笃微微皱了皱眉，却不怎么理睬梅寻的无礼放肆，也不理会风乾子的打趣儿嘲弄，现在重心都放在丫头身上。

    那房宣儿头一次正视这头顶疤口的丑子，也不由吐吐舌，这子真是大言不惭，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资质同时很好奇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白修贤是从一开始耳朵就竖着，什么十名剑，什么宗门重视，可以，丫头越出色，他便越嫉妒也不可否认的羡慕嫉恨，从随扔地上的琥珀，到清风清笃的一再出言相告，再到风乾子的话，最后目光落在梅寻身上，暗地里捏紧了拳头，这女孩子不仅光芒四射遮掩了自己的光彩，可以想见，在未来宗门之内，她会比自己更加耀眼，更受人重视，他巴不得这两人从哪来回哪去，最好一起去阵宗才好。

    李富贵还沉浸在

    拔了青峰的兴奋中，对这情谊深厚的两人，觉得很可惜，但是修行就是这样，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对比之下，觉得自己真是幸运得很，有些可怜那个疤脸少年。

    魏晋，只是盯着琥珀，一直盯着。

    但此刻梅寻可懒得管他们什么想法，连萍水之交也算不上，刻意跟丫头着笑，“我答应你啊，有时间就会来看看你的，好好待着吧，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可要御剑到处飞那种，嗯，练好剑术，当个女剑仙。”

    “可是你要去哪里？”

    丫头自然也不会在意其他的目光或者情绪，现在面前的，只有梅寻，这个千里患难的同行者、爱护者、守卫者红着眼睛，脑海里，都是这过往三月的画面，那个笑起来有时候很讨厌，有时候让她觉得很踏实的少年，他每次外出，总是常常会给带回来满满的收获，他每次外出，也总会跟那记忆里的娘亲一样，千叮咛万嘱咐，麻烦死了但此刻画面重叠，他脸上的笑，却让丫头觉得那么牵强，那么让人心疼。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去我该去的地方，你觉得我不行么。”

    梅寻捏了捏丫头的脸，心若近了，往往最直接的反馈便是在言行举止。

    “你饿不死。”

    丫头了一句只有两个人才懂的话，最后也只是，抹泪一笑。

    北行千里，我怕我会饿死，你饿不死，你比我强的。

    “知道就好。”梅寻也是会心一笑。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的，有的人，终有一别，但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山不转水转，世事浮沉，又谁能细述？

    “好好待着吧。”

    梅寻强忍着心头的难受，转身不再看她，默默而去。

    丫头，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难过。

    脑海里，尽是千里相伴时的画面。

    有时候，往往只有一个馒头，分两半，她吃了，半夜饿醒，他又会变戏法一样掏出那另一半。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计账计账，以后发达了记得还我大把银子。”

    又会偷偷嘟囔，“女孩子啊，麻烦，要是我自己一个人，多好，谁叫人救我一命呢，倒霉催的”

    那落寞的身影，渐行渐远。

    丫头红着眼笑，喃喃，“你可不能食言。”

    又拔起了琥珀。

    清风清笃都是松口气，连风乾子也是，不过他又觉得有些可惜，多好的苗子啊，要不是打不过他丹辰子嘿嘿。

    不过这子，可比这丫头，更有意思。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梅寻。

    五属齐备，还如此平衡虽然天资差点。

    眼珠儿一动，看了眼丫头，又瞄了眼那浮空山。

    或许，可以试一试，万一有惊喜呢？

    诸事已定，清风清笃也在耐不住性子，掐指引诀，剑山剩下还苦苦摸剑的几人云里雾里的时候，那大阵，早已再度封上，而他们，也被隔离了出来。

    “回宗门入宗拜师，拔剑之试已结束。”

    一言闭，要带着众人离开剑山，才发现，红鼻子老道，已经失了踪影。

    来得快，溜得更快。

    两人只得摇头，盼这行事怪癖的风乾子，别再出漏子。

    所幸，叶芷歌在。

    时间总是会让人忘却过往，而修行路上，最不缺的是时间，最缺的，也是时间。

    不过，那该是她的师尊，该操心的事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