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态崩就崩了。

    尽管对丫头表现的那么骄傲，但实际上梅寻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也欺人。

    一路失魂落魄的走过一道道阵法封禁，这下山路，应该是清风清笃二人早已为他打了开。

    梅寻心里很不是滋味，山门便在身后，偌大的平台已没了人踪，只剩自己一步步踏上下山之路，青石阶上，仿佛还可见当时拖着疲累的身躯，一点点向上攀爬蠕动的丫头跟自己

    天下之大，何处容身？

    那老道人也如此，阵宗看来也非自己的归宿。

    “他这资质也就比常人强一点。”

    梅寻长长呼出一口气，或许丫头的可怜，能让万剑宗或者那老道妥协，但梅寻强大的自尊心，却不能接受这样的施舍，他并不后悔。

    既然杨国没有能容身之所，那便离开，去寻找一处能收下自己的门派。

    梅寻还是不会放弃，这是一个修真世界，一切都存在可能，哪怕闯遍这世间，也一定要修真，资质不行，那便想办法改变先天资质，总会有办法的。

    心若向阳，处处阳光。

    山下镇。

    招待处是不能去了，去了也无用，再不会免费提供食宿，而眼下比修真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解决吃饭问题。

    天空阴霾，似此刻心情。

    时间已是下午，这雪，下便下了，寒风萧瑟，一片片雪花落在地上，落在肩上，落在发上，冰凉。

    离开了镇，但今天即便想走，也走不远了。

    找了处猎人搭建的屋，生起了篝火，怀里的大饼，总算能勉强解决这一顿的温饱。

    这是北上之路养成的习惯，大饼，还是在招待处积攒的，稍微烤热，狼吞虎咽。

    万剑宗距离杨国府城不远，曾经，谢清河的家，也在那里，梅寻做了个决定，等明天一早，便出发动身，要想四处游历，求仙问道，兜里总的有些银子，才能走得远，回府城，哪怕卖卖力气，先攒点钱才是硬道理。

    没钱，寸步难行，这道理放之四海皆准。

    北上之路，走得虽急，起码有个目标，而眼下，天下之大，要远游，就不是动身就动身的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梅寻挑动着篝火，离得近了点，这才能驱散身上的寒意，这一夜，看来只能在这破旧四处漏风的屋露宿了。

    好在，北上千里，比这样环境还惨的地方，他也经历过了，不过身边没了那个乞丐丫头，总觉得空落落的。

    愣着神，嘴角发笑。

    “哎哟，冷死了冷死了。”

    从漫天风雪中闯进一人，打断了梅寻的出神。

    梅寻微微一怔，那老道人不停扑棱着身上的雪花，大摇大摆就那么走了过来，一屁股坐火堆旁。

    “前辈”

    来人，居然是那个红鼻子老道。

    从腰上解下个酒葫芦，揭了塞子，一股酒香就飘满了屋子，红鼻子老道咕噜噜就灌了两口。

    “舒坦。”

    “子，来两口暖暖身子？”

    酒葫芦递给梅寻。

    风乾子嬉皮笑脸。

    梅寻只是犹豫了一下，笑了笑，“好。”

    接过酒葫芦，便狠狠灌了两口。

    烈！

    一股热气好像从喉咙烧到了胃，再烧到心。

    竟是畅快！

    整个身子都彻底暖了起来。

    这酒好像还不是凡物，只是两口，梅寻甚至感觉，暖洋洋，痒酥酥，好像有什么能量被灌注到了体内，身体内瞬间充满了力量。

    风乾子一把抢过酒葫芦，撇着嘴，“你子还真不客气，老道我就跟你客气客气。”

    梅寻畅快一笑，“多谢前辈好酒，可惜我却没啥佐酒菜来招呼您。”

    他为什么来这儿，梅寻不知道，也懒得深思，总不至于对自己有恶意。

    风乾子听这话，眼珠一转儿，“嘿，别，老道有。”

    一翻，一只野兔便凭空出现，让梅寻感慨这神仙段。

    “方才顺逮的，怎样？”

    那兔子，肥肥的，看着便有几斤重，梅寻一笑，“那敢情好，我来！”

    接过兔子，怀里摸出丫头那把刀，杀兔放血，刮皮破肚，地上抓了几把雪，洗干净了血迹，一只光露露的兔子便成了，梅寻用树枝削了根烤棍，把兔子串上。

    “少了点佐料啊。”

    风乾子灌着酒，好像看着兔子在吞口水，“那能少了？”

    一掏，又从怀里摸出些东西，一把叫不出

    名的浆果，一些草药，甚至还有一颗黑糊糊闻着便药味浓郁的药丸。

    “捣碎了抹匀了。”

    真是让梅寻哭笑不得，全然没有一点老神仙的风范，像个老乞丐，跟自己这个乞丐围着篝火，等火架上慢慢被烤熟的兔子流着口水。

    火焰‘噼啪’跳动，一滴滴油被从兔肉中烤得爆出，更助长火势，一股股肉香和那乱七八糟调料的香味，惹人吞涎，兔肉慢慢烤得金黄。

    “好了好了，快快快”

    不多会儿，那烤兔已经成型，老道忍不住催促，也不理得烫，抓起就撕下一支兔腿，大嘴一咬，满口流油。

    吃相真是夸张，趁着酒，滋味不消为外人道。

    梅寻也是啃得飞起，满满嘴都是油，酒葫芦你来我往，满是油污。

    “爽，真爽”

    那酒糟鼻，更红了，连带着面颊也透着红光，老道摸着圆鼓鼓的肚皮，懒洋洋，美滋滋，酒足饭饱，打着嗝。

    梅寻已经微醺，这酒着实太烈，到这世界，还是第一次如此畅饮。

    “前辈为何来此？”

    这才问出了心头的疑问。

    老道儿眯眼笑着，不答反问，“修行是什么？就是吃肉喝酒长力气。”

    梅寻云里雾里，脑子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老道的话，弄得更迷糊了。

    “我欣赏你啊子，屁能耐没有，满口大话，就很强。”

    老道哈哈大笑。

    “也只有你这子能出，万剑宗是个地方，早晚有天把剑山之剑全炼成废铁。”

    老道眯着眼，好像有些醉眼朦胧，“其实啊，我也想。”

    “哈哈哈——”

    酒精作用，梅寻也乐道：“做人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老道儿忽而若有深意道：“你想修行？”

    “前辈何以教我？”

    梅寻募地一笑。

    一挥，兔骨头摆出一个奇妙的图形，像是一块五角星阵。

    老道儿撇嘴道：“何为修者，夺天地造化而成就己身乃至突破这方天地束缚，成就大道。”

    “道？又是怎么？”

    老道儿好像在自顾念念，再一挥，从他袖子里又跑出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兔。

    “道，玄妙非常，它是规则，它是概念，它看不见又好像摸不着，但它真实存在，它便像这方天地”

    那五角星阵，看似简单，实则玄奥，充满了一种不出的韵味，那活蹦乱跳的野兔，被置身阵中，不管左右冲突，却始终好像出不了这方牢笼。

    “它便是修者。”一指那一直在阵中打转儿的野兔。

    “它左冲右突，它上蹿下跳，可不能掌握这种规则，它便出不了这牢笼。”老道儿忽而一笑，用拨了拨兔尾，那兔子好像突然被指明了方向，咬起一块横放的兔骨，丢过一边，五角星阵，便像从内部被瓦解，分崩离析，野兔终于冲出了阵图，蹦跳着便要逃跑。

    老道儿一捉它耳朵，又给逮在了里，笑着，“掌握这种规则，掌握这种力量，冲破它的束缚，这便是修行。”

    “所谓剑修，剑道即我道，任天地广阔，我自一剑纵横，以剑证道——”一指里兔子的尖牙利爪，“就像这。”

    再度把那兔骨放回原处，五角星阵恢复，兔子又给丢阵里，老道摸了摸它，让人不可思议的，那野兔尖牙利爪疯长，尖尖得让人心悸，怕是被挠一下，就得掉块血肉。

    奇迹的事发生了，方才还团团转的野兔，有了尖牙利爪的力量，竟生生把那五角星阵凿出了一个缺口，眼看就要逃跑，老道又加了几根骨头。

    旋即，任它继续左冲右突，尖牙利爪啃咬抓挠，方圆之地，五角星阵总像会生出一种无形的屏障，死死把它禁锢在其中，出逃不得。

    “我们阵宗呢，一阵便是天地，吾身便是天地，我就是道。”

    梅寻若有所悟，“前辈是想，剑宗与阵宗的区别，剑修悟的是冲出井口，而阵宗是化身为井，修行，不过是由内而外？”

    梅寻皱着眉头，“凡人，不过便是井底之蛙，井外，便是天地大道。”

    “不管是冲出井外，还是化身为井，都是这三千大道，吾辈修士目光所致，又岂知天外是否还有天，井外是否还更大的一口井，我们所能看见的，只是头顶这井口碗大的星空而已。”老道呵呵一笑。

    “太深奥，听不懂啊。”梅寻摇头一笑，这可不是他能探究的东西，也不是太明白这老道儿给自己讲这些有什么意义。

    “如何参悟这天地法则，井水是法则，井壁也是法则，连井壁上生长的苔藓植物，也是法则，参透这种法则，或借涨水之助，或借井壁空裂的缝隙攀沿，或借井壁丛生的植物垫脚，一步步跳出井口，这便是夺造化，成就自

    身。”

    “若能参透这种种，莫冲出井外，再造一口新井，又有何难？”

    老道如此笑道。

    梅寻若有所思，风乾子顿一顿才继续道：“你天赋十分奇特，虽然天资太俗。”

    梅寻愣了愣。

    连达到基本修行的条件都不成，还奇特呢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先天便自带五行属性的，还如此均衡，虽然没有一种过丙等。”老道哈哈一笑，“换句话，这便是你比寻常人奇特的优势，你能比常人更能应到天地大道之中更多的本源力量，虽然还是垃圾。”

    梅寻一头黑线，这是夸呢？还是贬呢？

    不过老道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梅寻总算是明白了些许东西。

    不管是基本的五行属性，还是一些奇特的属性力量，都属于这天地间本源的根本，天赋的强弱，是能感受到这天地与自己本命属性相近的本源力量的多与寡，而这本源力量，也就是所谓的道。

    换句话，天资灵根的强弱，只是前期对修行进度的影响，来取决于你能达到何种境界，至于后期，天赋的影响，才是对天地本源大道参悟的重要因素。

    梅寻也只是听懂了些许。

    自己的天赋，或许比那些独有本命属性的天才们不足多矣，但也有优点，那就是更比他们感受到更多的天地属性，虽然这种感受到的天地属性单一程度上来讲量极少，但胜在数目多。

    可到底，没有先期天资灵根的基础，连修行道也踏不上，更遑论对天地大道的领悟？

    这也就到了最根本的一环，天资灵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以梅寻的理解，用老道的话，灵根便是一种连接天地灵气的通道，灵根越强，这通道便越宽广，灵根越弱，则反之，这决定着能沟通吸收天地灵气的多寡，不止于此，灵根甚至还关乎着身体内诸要穴经脉。

    为何分为甲乙丙等等级，因为只有达到丙级灵根，才能彻底打通所有经脉要穴，以致炼化积累灵气至丹田气海，积少成多，而后筑基化丹，丙级以下，天生便有一些要穴闭合，所以不管你怎么努力，哪怕体内炼化积攒的灵气到了极限，最后也只能是筑基无望，更遑谈更进一步。

    更何况，没有丙级的灵根，根本炼化积攒不了那么多灵气，丙级才能达到练气后期大圆满，这是修行最低的要求，如若不然，一辈子也只能在练气期驻足，这样的人，哪怕再聪慧多姿，宗门又要有何用？

    这便是先天的缺陷，所以，丙级灵根，是踏上修行路的基本要求。

    所以，到底，不管老道得如何天花乱坠，对梅寻来，也根本没有丝毫意义。

    他的灵根，不过丁上，连基本都达不到，即便十倍百倍努力，能达到什么层次？练气中期？笑死个人！

    明白这一点之后，梅寻才是真正的有些绝望，或许在剑山时，他还抱着希望，而现在听到老道这样一，这世间，又哪有修真门派能接受自己？

    但是老道高深莫测的笑容，让梅寻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刚才那兔肉吃了，就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老道儿若有深意道。

    梅寻愣着神，摇摇头，除了身体发热，浑身暖洋洋的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这不是酒精反应，正常状况？

    老道却没有多什么，留下一个简易阵图，让梅寻自己琢磨，只道：“我还会在这里待三日，若是三日后，你能炼化出一缕真气，那我便带你回阵宗修行。”

    那简易阵图有一个很如雷贯耳的名字，聚灵阵。

    多少白文里曾介绍过，这是辅助修炼的阵法，没想到今日却真正见识到了。

    可是，自己这糟糕的灵根，即便有这聚灵阵，又起什么用？

    好像是回答梅寻心头的困惑，老道儿临走嘟囔了一句，“子，老道我可是下了本钱的，别糟蹋了我这颗价值不凡的洗髓丹，对了，这只兔子应该够你吃这三天了，好好琢磨吧。”

    那颗抹在烤兔上被当做调料的黑糊糊药丸，是洗髓丹？

    梅寻都懵了。

    传中改变体质的丹药，就这么给当做调料用了

    可是——

    “为何如此，前辈？”

    梅寻惊疑不定，他是确信自己绝对没有所谓的狗屁光环的。

    “因为我欣赏你啊，哈哈——”

    老道的话响在屋外。

    不过打死梅寻也是不信的。

    梅寻倒也没猜错，风乾子会对他感兴趣，确实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我看好你，可别让我失望，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这么奇特天赋的子，正好试验试验那东西”

    早已走远的风乾子望了望屋喃喃念念，嘴角浮现一抹神秘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