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人选
许可文书对仇龙和阿洛缇而言都是个新鲜东西,回到住所,关好房门,少女便把那张纸拿出来左看右看。“摸上去很结实的样子,又厚又韧,像魔法卷轴用纸。”阿洛缇立刻发现了不同之处,“可卷轴一般用兽皮纸,誊抄时有错误能随刮掉重写,而这张纸是特制的莎草纸,一涂抹擦拭就会被人发现。”“永歌姐,留神文书上的两个印章,那是以法术铭刻上去的。”仇龙一眼就能看出纸面上流动的魔力,少女还需要放上去感应。“格外稳固的魔力,如果我想修改它,只会毁掉文书。”阿洛缇想起了什么,“比我入学通知上的印记还强。”“这可能是全遥州最具权威的经营许可了。”比起研究帝国政府的防伪技术,仇龙更乐于解读文书的内容。许可上的某些言辞故意得很含糊,封建时代的公文通病,修辞越含糊,执法尺度就越灵活,签发人的解释权也越大,而且不容易落下遭人指摘的地方。“上面没写任何有关混血精灵的事,只是允许我在遥州境内雇佣帝国子民经商。”少女有些怀疑是不是起草许可的书记官糊弄了她。“文书里面没有禁止你招募混血精灵就够了。”仇龙的视点停在总督纹章戒的印痕上,心想,这才是经营许可的最高权限所在吧。把许可文书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焦虑的神情一点儿一点儿爬上了阿洛缇的脸,然后又被郁闷所替代,她叹了口气:“其实你让我和总督大人的那些话都对,我从来没经营过商会,真的很怕力有不逮,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搞不好把钱花完了,大家还要跟着我饿肚子。”“永歌姐,有件事我要跟你道歉。”仇龙一本正经的样子出乎少女的意料,使她一时忘了操心商会的事。“是件很严重的事么,你背叛了我们的契约?”阿洛缇颇为紧张地试探着问到。“不是。”“那就好。”少女松了口气。“在宁津的时候我犯了个错误。”仇龙提起了一桩旧事,“我们消灭了舍伦王国的一支骑兵营,击杀了一名王子,还挫败了敌人的一部偏师,然而,我们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奖赏。”“取得那些战果有赖于狂鹫将军的襄助再也不是没有好处。”阿洛缇无奈地辩白到,时至今日,她不是不明白其中的因由,仅仅是不想追究此事。“战士有权得到他用鲜血换来的奖赏,但是军功被贪墨的罪恶无处不在。”仇龙语气凝重。“你是?”少女问。“我们两个人都要从中吸取到教训,永歌姐。”仇龙重申,“我们不单单要赢得战斗,还要扞卫战斗的成果。”“这些就是你的成果,对么?”阿洛缇展开上的许可文书,似是了解了契灵的用意。“不错,我们打垮了香萝氏族和鳄尾,令护教军一败涂地的也是我们,如果混血精灵需要一位新的领袖,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仇龙见少女缄默不语。“否则”“否则怎样?”阿洛缇追问。“否则混血精灵还会跟以前一样,与纯血的兄弟姐妹水火不容,再次里通外国也是迟早的事。”仇龙知道什么样的话能到少女心坎里。“我看得出,总督大人和你一样,也觉得我是引导混血精灵的合适人选,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阿洛缇垂下眼帘。“放宽心,我敢保证,很多人会乐意帮你管理好商会,你需要的是耐心的学习,以及招募和任命专业的人员。”仇龙清楚阿洛缇比谁都渴望遥州的和平,也并不反感借用商会来控制混血精灵,不过,自己叫一个相当于人类十六岁的少女去背负这个重任,着实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味。“敌龙者,请给我一点时间吧。”阿洛缇勉强道,“若是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那就只能先靠你了。”“当然,这是我们约定好的。”仇龙不再多言。他处心积虑,籍着少女的名义博得了总督的支持,又利用少女的心理间接攥住了短耳商会,也该让少女排解下压力了。尔后的几天,黑甲的契灵在州城四处奔走,所过之处虽然不至于像战场上那般人仰马翻,却也称得上鸡飞狗跳。无他,只是仇龙开始讨赌债了,他和阿洛缇账面上有二十四万金葵,想落袋为安还是较为繁难的,他高估了赌场庄家的信用,也低估了庄家背后金主的胆量,不少贪心的家伙不满足于抽水的收入,还想要更多。诚然,也有战争造成了损失的原因,许多人兑付现金的能力都萎缩了。仇龙起初大致搜罗了一回,没费功夫去威逼利诱,仅拿到了四万金葵,全部债款的六分之一;第二回去,面对着敢怒不敢言的赌场庄家,他挨家挨户的表演了一场把金币捏成金纸的节目,又多收了价值八万金葵的货币回来,其中黄金的比例不到三成,另外七成都是银橡子和铜李子。仇龙第三回要账的时候,赌场的庄家纷纷哭穷讨饶,都抱着幽灵的腿甲涕泪横流,仿佛串通好了一样,打起了博取同情的主意,每到这时他便会掏出那张许可文书,没有哪个人不会瞬间变得呆若木鸡,瞅着官印后的总督纹章发愣。仇龙再乘施压,拿不出现金的赌场,就要求支付贵金属物件,依然没钱的赌场,则用实物抵账,给赌场的金主们一个台阶下,不过实物的价格要打折扣。像粮食、布匹、木料、铁器这样的紧俏物资,仇龙甚至愿意让利多换一些,在战时物资可比货币有用多了。随着见过经营许可的人越来越多,阿洛缇得到总督支持开设商会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仇龙的有意宣扬下,市民们也都知道了少女拿赌赛的彩头出来重建街区的事儿,躲在暗中的赌场金主们坐不住了,都想办法去结清赌账。慕名拜访阿洛缇的人也多了起来,主要是求职的精灵平民,另一些是寻求合作或交易的商贾,仇龙估计部分商贾都代表着某个氏族,但是氏族豪强们除了生意往来,似乎不愿与阿洛缇产生其他的交集。仇龙也乐得不用卷入遥州本地的是非圈子,他唯独有点意外的是,狂鹫将军的特使居然没再找上阿洛缇,或许尤因坦的目光暂时移到了别处。总额二十四万金葵的巨额财物陆续到位,涉及商会组建的琐碎事务急速增加,仇龙需要挑个职业的经理人了,他提出了一个少女拒绝不了的人选。“你还真是看得起我。”贝利耶犬牙焦头烂额从一堆卷宗档案里探出头,瞟了一眼仇龙,“虽然我的治安官干不了多久了,但也不适合去管理商会啊。”“犬牙大人”“我过的,不用叫大人。”贝利耶强调。“定辽城里谁都知道犬牙先生的正直人品,永歌姐也不例外。”仇龙改口道。“我们不缺打理生意和账目的人,可总揽全局非你不可,因为我们能找到人里,也就只有你能公平对待包括混血精灵在内的每个商会雇员,这有助于缓解血统问题带来的矛盾,用正经的营生消化昔日街头的流氓混混。”贝利耶沉吟片刻,抽出字纸堆里的几份资料,“看来关于永歌姐的传闻是真的,她会成为混血精灵的新首领,怪不得个别短耳商会的头目得到了赦免,司法官从轻发落了。”仇龙了解贝利耶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他以为治安官在表示异议,解释道:“永歌姐从没要求过为混血精灵脱罪,那几位罪行严重的话,让我们来和总督府交涉,新的商会不会背负旁人留下的污名。”“别麻烦了,我甄别核查过,被赦免的人确实有可以减罪的表现,把他们的服刑地点改在定辽是合法的。”贝利耶的指点在几个熟悉的名字上,“原先的刺儿头都被清理掉了,再有他们配合,混血精灵们会老实很多。”“这么你同意了?”仇龙问。“同意了,可事先好,我率领过警卫,管束过罪犯,经营商会尚是头一次,你们不要预期太高。”贝利耶坦言。“没关系,永歌姐也一样。”仇龙伸出。“桌子上的公务你也看见了,我还要晚几天才能履职。”贝利耶握住了漆黑的甲。“请为我转达几句话给永歌姐。”“洗耳恭听。”仇龙。“这是一份意义伟大的事业,很荣幸她邀请我加入。”贝利耶的掌用力晃了晃。治安官的工作一结束,仇龙即从总督的书记官那得到了通知,遥州文武官员的意见达成了一致,短耳商会暴乱的处置方案已报备皇都方面,死刑执行只待御前会议确认,最终判决不日便会在全遥州公示。与仇龙设想的稍有出入的是,狂鹫将军没能如愿把混血精灵都送去服劳役,然而他把执法官处的陈年积案全翻了出来,不管是否参与了真精灵的奇袭,短耳商会的成员几乎统统编进了重犯死囚营。总督府还清空了整个遥州的牢房,从州城和县城中凑了几百名纯血精灵罪犯,听前线会调回一批战兵,专门押送这支近两千五百人的队伍。经过军方高密度、低标准的筛选,剩下了一众行迹干净,却以妇孺老弱居多的混血精灵,仇龙为此又高兴又头疼,雇佣他们带来的名誉影响是很,而钱粮负担很大,特别考验商会的经营方针。翻开薄薄的总督特赦名单,仇龙的心情略有好转,名单上第一个名字写的是“白叶”,他记得这是个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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