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轨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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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拂醒来,支起身,端木浅正坐在不远处打盹,一听到动静,也醒了。

    “若极。”姚拂虚弱地一笑,“我能听见你和医官他们话,可就是醒不过来,让你担心了。”

    端木浅坐过去,给她整理好头发。

    这是端木浅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她和端木浅除了幼年时的亲近,越长大,越刻意的守礼。

    她解释:“我不是自戕,只是喝醉了,又睡不着,忘了吃药的禁忌。“

    人醒过来了,是不是自戕,没必要分得那些清楚。就像醉酒的人,对那些吃药的禁忌,到底是不记得还是不想记得,是一样的道理。

    端木浅给她掖了掖被角,“没事就好。”

    一句“没事”,瞬间击碎了姚拂看似坚不可摧的外表。

    越有事的人,越需要装没事,装着装着,就变成她这样,喝最醇最烈的酒,笑最不由衷的笑,做最逼真最无趣的人。

    满腹委屈不受控制地从破碎的缝隙奔流出来,她低下头,把脸埋在掌心,不敢出声,眼泪从指缝落下,滴在锦被上,顿时深深浅浅一片。

    端木浅轻轻拥着她,她便以额头支在他肩上。

    泪流不止,只好用相隔着,以免湿了他的衣衫。

    他们明明靠近,却相隔在天涯的两端。

    她如此贪恋这一刻他所给予的温柔,却又不得不竭力克制,因为他不再是她的了,他们成了世间最不可能的两个人。

    那些眼泪顺着腕,落在她自己的袖中,又热又凉,水深火热。

    等她平静下来,端木浅道:“阿拂,逃婚的事情,太后猜到了原因,所以此后不用那么辛苦地藏着掖着,也不必一个人独自承担。”

    姚拂苍白着一张脸问:“太后猜到了,会对你有影响吗?”

    “不会。”他注视着她,“太后只是觉得你太自苦了。”

    从前,他每次这般温然地看着她,都意味着拒绝。

    他没有接她递来的伞,他离宫门不远了,先走一步。从伞下移到雨中,而后独自走了。他们不再是同路的人。

    他没有接她折下的石榴花枝,他它很好看,可他的书斋里已经有了一枝。哪怕它和他渊源再深,也无法令他驻足,让他回眸。

    唯有这次不同,他眼中的温然,晴暖,纯粹。

    姚拂鼓足勇气:“我原打算在成亲前一天走开的,可我舍不得。成亲那天,我穿戴好,入了轿,一直拖延到不能再拖延了,我才走的。我想你知道,那一天,的确是我最快乐的一天,也是我最难过的一天。”

    从前端木浅知道她心高气傲,却不知道她能心高气傲到这种自苦的地步。就连心中委屈,也是无声地哭,不愿让他看见,更不愿沾湿他的衣衫。

    两个骄傲的人在一起,往往能为对方互相低头。

    而他和姚拂同是两个骄傲的人,他们在一起,却是不相容的那种。

    他替她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痕,“我知道了。”

    姚拂低着头,“这件事我做了,纵然不后悔,却很难过。”

    端木浅轻轻问:“所以,难过到酗酒?”

    只有端木浅面前,姚拂才觉得自己酗酒的行为很荒唐。

    五年来,她需要饮酒才能睡得安稳。渐渐地,饮酒也不足够了,还需要服用安神的药。

    她承认,“是,难过到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的心,被刀一点一点地割。是我亲毁了我们的姻缘。只有饮了酒,那种痛才会模糊起来,才会不那么真切。”

    端木浅叹了口气,“自我们定亲之后,所有人都觉得我们珠联璧合,对不对?昨天进宫,就连太后都,像你们这样的人家有刚正的气概、顽强的风度。她,她佩服当年我父亲要和你家联姻的眼光。”

    是的,所有人都觉得她和端木浅是天生一对。门当户对这件事,大多数人以为,是财富和地位,可姚拂觉得,实际上是气质相投。

    端木浅道:“只有我知道,事情不是人们看到的那样。我去父亲书斋玩的时候,书案摆着两张帖子,其中一张是你的姓名和生辰。我不心打翻了墨,把另一张帖子弄污了,怕被责罚,把它偷偷扔了。后来,就听我和姚家长女定亲了。”

    姚拂:“”

    “那另一张帖子写的是谁呢?”

    端木浅笑笑,“他们没提,我也不敢问,所以就一直不知道。”

    姚拂没想到,她和端木浅的姻缘竟是这样得来的。因为顽童的不心和怕责罚,偷偷扔了一张帖子

    “我们自幼定亲,但其实我们并不懂得彼此。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在太后没有告诉我她的猜测之前,我从不知道你如此逞强,是个极其自苦的傻子。”

    姚拂忍不住为自己辩驳:“若极要的难道不是袭位,而后好好活下去?”

    端木浅道:“你得没错,可我也想要我身边的人,做她自己,而不是像这样不顾一切的付出。”

    姚拂问:“做你的娘子,难道不应该不顾一切的付出吗,付出反而有错吗?”

    “阿拂,我不评判对错,但至少你的付出,要有人懂得欣赏。如果我不是那个懂得欣赏的人,我们之间就不对等。没有那种平衡,即便我们成了婚,看似天长地久,实则不温不火,两个人都找不到问题在哪里,又不敢伤了对方。”

    是的,其实在他们没有成亲之前,他们就看似亲近,实则疏远。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那时,有婚约在,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直到她遇见了辜星曳,她看到他们两个人身上那种同心同意的味道,那是她一直为之努力的。

    但她好像越努力,越和那种同心同意,渐行渐远。

    端木浅又道:“在宫里,我没有接你递来的伞。尽管我知道,那是你的好意。我当时想,好意就一定要接受吗,所以我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淋雨后,回去还病了,可我不后悔。

    你逃婚是为我好,为我能离开玉京。可如果你问过我,我对这件事,就像对待那把伞一样,我会遵从自己的内心,拒绝你。”

    “可如果不那么做,你有把握能离开玉京吗?”

    端木浅什么也没。

    可他们四目相对,姚拂心中一惊。她明白了,端木浅是有办法的。

    他在多年前那场暴雨摧折中活了下来,他的生存智慧远远高于那些毫无性命之忧的常人。

    他,其实不需要她善意的包办代替。

    端木浅揉揉她的头,“阿拂,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把酒戒了,也放下我。你是姚娘子,凭什么没有好日子过?!”

    姚拂不抱期待,“会吗?”

    “当然会。”端木浅道:“如果你遇到一个人,你可以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地哭,那便是了。”

    姚拂:“”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