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大年三十的第二个电话,来自于齐宁。
打过来的时候,两人还在相拥而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和,迟稚涵和齐程都没有第一时间醒。
于是齐宁挂了迟稚涵的电话直接打给了齐程。
齐程接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困的,软绵绵的喊了一声姐,语调让齐宁怔了很久,向来不矫情的人再次开口的时候居然哽咽了。
她很久很久没有听到齐程用这样软糯撒娇的语气叫她姐了,恍若隔世。
“迟姐在么?”齐宁稳了又稳,好不容易才稳定了语气。
“嗯。”迷迷糊糊的齐程低头,看到趴在他肩膀上揉眼睛的迟稚涵,直接把递了过去。
同样刚睡醒的迟稚涵接的很顺,打着哈欠喂了一声。
然后,所有人都安静了。
“你们”齐宁觉得自己语气有点尖利,只能深呼吸了一下,用更尖利的语气问,“睡一起了?”
谁都能听出来这两人明显都是没睡醒的样子。
“”迟稚涵哑口无言。
惊恐加上迷糊,感觉自己被捉奸在床的迟稚涵做了一件发病的齐程才热爱做的事情,挂电话。
挂完之后更加惊恐,瞪大了眼睛和齐程对视
“我挂了她的电话”迟稚涵喃喃自语,这下终于彻底清醒了,“要死了我居然挂了她的电话!”
“她会再打过来的。”齐程皱着眉头看着迟稚涵在他边上揪头发咬指甲,“你很怕我姐?”
“现在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虽然她确实是有些害怕齐宁这样满身是刺的女人,“现在的问题是我睡了她弟弟!”
齐程心里五味杂陈。
迟稚涵这一恐慌就胡八道的习惯估计真的改不了了。
而且她反应还很快,和齐程对视了一眼就迅速的改了口。
“不对,是她弟弟睡了我”
齐程面无表情的坐起来,把已经在震动的迟稚涵的塞到迟稚涵里,自己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留下把当成烫山芋的迟稚涵在沙发上又来来回回的蹦跳了半天,才哆哆嗦嗦的接了起来。
“那个”迟稚涵挠头,瞪了一眼见死不救居然还关门的齐程,“他早上突然头晕,就顺便躺了一下,然后就睡着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齐宁沉默。
迟稚涵咬着嘴唇,又想揪头发了。
“齐程今天状态很好?”齐宁问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迟稚涵怔住,点了点头:“早上头晕过,但是现在脸色和监控仪数据都正常。”
“他现在这恢复速度很危险。”齐宁的语气变得更加冷静,“从现在开始,你需要看住他的药,每日的药量都由你提供,我担心他会自己加药。”
迟稚涵下意识的看了眼关上门的卫生间,皱眉。
“其他的事,你不需要解释的太详细。”齐宁完了正事之后话题又转了回来,“我并没有限制你们恋爱的意思,不过齐程始终是个病人,体力和精力上,你需要更加注意才行。”
“好。”迟稚涵臊得慌。
和齐程谈恋爱最大的难题,就是这个问题,隐私和病情之间很难维持平衡,她始终都有一种在玻璃箱里谈恋爱的错觉。
“我今天打电话过来有两件事,你妈妈的下落有了些进展,但是我想问问你的态度,你希望找到她,是希望她继续做你的妈妈,还是只要知道她过的好就行?”
“什么意思?”迟稚涵问完之后咬唇,她还真的有点怕齐宁,直接的,一针见血的。
“你知道我的意思。”齐宁没打算让她回避,“她在俄罗斯,据我所知,已婚。”
“如果你只希望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她很好,她嫁给了当地华侨,去年生了个儿子。”
“那位华侨并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的事,所以如果你并不想再见她,我觉得调查可以到此为止了,我这边可以每年给你发一下她的情况。”齐宁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并没有特别关切。
但是迟稚涵莫名的觉得舒服,现在越关切,她就越难堪。
抱住枕头,把自己的脸埋进去。
她又想笑了,真的像齐程的那样,越难过的时候,她就越想笑。
“你让我想想。”迟稚涵用拉下自己不受控制扬起来的嘴角。
她只是单纯的想找妈妈。
她以为,找到了,就好了。
结果,现实永远擅长让人目瞪口呆。
“第二件事不是什么大事,今年过年我们都在国外,老爷子那边一个人。”齐宁没有再纠结,很利落的转了话题,“晚上吃年夜饭开始前,你让齐程给老爷子打个电话,明天大年初一的时候,也打一个。”
“好。”迟稚涵还维持着头埋在枕头里的姿势,远远的看起来的一坨,“齐宁,谢谢。”
“应该的。”齐宁似乎笑了笑,“新年快乐。”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了电话的。
两个时前,她还在姑姑面前梗着脖子告诉她,她还有妈妈。
两个时后,她终于找到了妈妈,远在俄罗斯,有了自己的家庭,完全不需要她。
她其实也知道,妈妈应该是被这些债务吓跑了,她爸爸向来宠她们母女,她妈妈很多时候还是个喜欢粉色喜欢不切实际浪漫的少女,没有经历过逆境,所以经历了,下意识的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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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也埋怨她妈妈。
但是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所以这几年,她很努力的赚钱,还债,把家保持成以前一家三口的样子,觉得一切恢复原样了,妈妈就能回来。
结果
抬头,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开始微笑,眼睛却干涩的流不出任何眼泪。
她这几天明明哭的很顺畅的。
“齐程。”她赤着脚抱着枕头挪到了卫生间门口,他在里面洗澡,门还是关着。
迟稚涵就这样抱着枕头坐在了卫生间门口。
听了一阵子水声。
听他在里面吹头发的声音。
然后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看他打开门。
“齐程。”她知道自己语气很委屈,看着那个一身热气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男人,眼睛里的干涩突然变成了酸。
她坐在地上,张开双,红着眼眶。
等着齐程蹲下来,犹豫了一下,然后拉过她的,抱紧她。
上扬的嘴角自动的抿了起来,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怎么了?”齐程的声音有些慌,他在里面洗漱的时间久了点,是因为想让迟稚涵和齐宁慢慢聊。
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不希望两人有什么隔阂。
结果一开门就看到迟稚涵坐在地上眼眶通红的看着他,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他发病的症状消失,所以并不习惯太亲密的动作,抱住她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
然后被她的眼泪烫得心尖上一阵阵的抽痛。
“怎么了?”再问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语气变的更轻,甚至有了些哄人的味道。
“我刚才哭不出来。”迟稚涵哭到打嗝,“我妈妈不要我了,可是我哭不出来。”
她不懂心理学,只知道自己憋的难受,却在抱住齐程的那一刹那找到了发泄口。
他刚洗完澡,身上难得的暖和。
他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没有香味,身上仍然有药味。
毛衣是刚换的,晒过太阳,干燥的阳光的味道。
莫名的,就是齐程的感觉。
没有攻击性的,温柔的,安心的感觉。
终于哭的昏天黑地,完全忘记了自己过大年三十不能哭的话。
一边哭一边还注意着齐程上的监控仪,怕他被她的负能量影响到发病。
但是没有。
齐程难得的,稳定的靠坐在卫生间门口。
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帮她擦眼泪,嘴里还很温柔的让她不要哭。
“我妈妈结婚了,有了孩子,不要我了。”这样的稳定温柔,让迟稚涵想到了爸爸,委屈的情绪突然排山倒海。
这几年的坚持,这几年的信念,就这样分崩离析。
她曾经也是被捧在心长大的孩子,她爸爸过,没有人可以欺负他们家的乖囡。
可是,她为了利息下过跪,她为了学做菜被烫伤无数次,她为了那么几个钱,遭受过冷眼,也遭受过嘲讽。
没有人可以欺负的乖囡,在生活压迫下,变成了业内出了名的爱钱的女人。
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这样温柔以待了。
“齐程。”她两只把他的毛衣抓的死紧,八爪鱼一样的缠着他,然后皱着鼻子抱怨,“你衣服上都是我的鼻涕!”
他这三天,哪一天毛衣上没有她的鼻涕。
“那我去换了衣服再抱着你继续哭?”齐程仍然好脾气的坐着,有商有量的语气。
迟稚涵被逗笑,肿着眼睛瞪他。
哭不出来的压抑感终于因为痛哭流涕消失了一些,仍然难过,却不会像刚才坐在卫生间门口时那样,觉得自己再哭不出来,就要笑了。
“你完全康复了以后,会不会不要我了?”迟稚涵再次开口,话题却突然被转到了莫名其妙的方向。
莫名其妙到齐程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她在什么。
“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荒谬的问题,应该担心这个问题的人明明是他。
可是她却煞有其事的白了脸。
止住了哭,继续八爪鱼一样的缠住他,开始洗脑式的碎碎念。
“我其实很不错的,我做菜好吃,脾气不算太坏,而且坏心眼不多。”
“不哭的时候,眼睛挺大的,笑起来还有梨涡。”
“最重要的是,我年轻啊,比你了六岁!”
认真推销自己的表情让齐程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所以,你委屈一下的话,还是,配的上的吧?”心翼翼的问了出来,然后瞪大了哭肿的眼睛,鼓着腮帮子。
齐程无语了很久。
因为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所以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尤其是她现在居然还那么认真的看着他的样子。
“我想吃肉。”齐程答的很认真。
迟稚涵眨眨眼。
“今天年三十。”齐程摸了下迟稚涵脸上未干的泪痕,用他的袖子直接擦干,“所以我想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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