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昨日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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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的早,郁润青醒来的时候已然艳阳高照,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懵懵片刻,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忙从枕头底下翻出那张符纸。

    她是凭着自身修为才误打误撞制成了“觉耳”,然终究不够挥洒自如,只相隔一整夜,符篆便失去了效力,朱砂符文也尽数散去,如今在她中的仅是一张皱巴巴的空白符纸。

    这术法,下流归下流,不过还挺实用的。

    郁润青弯唇一笑,将那符纸揉作一团,随丢进了竹筐里。即便实用,她也不打算再用了。郁润青想,或许从前是她做的不够好,可总有一日,她会让道侣无所顾忌的向她袒露心声。

    至于今日,还有的要忙。

    郁润青梳洗完毕,草草吃了点东西,便一头钻进了书房。她昨晚答应要给陆轻舟绘制一幅画像,工笔画本就精细,勾染分工更费时间,郁润青预备用四尺的矾纸,这个尺寸从头到脚下来,少也要一月有余。

    虽然心里清楚陆轻舟让她画像只是想给她找点事做,以此来打发时间,但既然决定要画,自是得精益求精。

    接下来两日,只要得空,郁润青便埋头案前,不离笔、笔不离,仔仔细细的勾勒好了画像轮廓。

    “润青师姐——我来给你送桃子啦——”

    “瑶贞。”郁润青推开窗,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

    瑶贞提着一筐鲜桃,蹦蹦哒哒的走到窗前,探头往书房里一瞧,不禁惊叹道:“哇,这么快就画好了。”

    “只是勾线,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可单是这样我就觉得很好看了!润青师姐,你几时也帮我画一幅嘛。”

    “帮你画倒是没问题,不过得麻烦你帮个忙。”

    “尽管开口!在所不辞呀!”

    “我缺几支染色的笔,不用纯羊毫的,太软了,兼毫笔就行,还缺几支羊毛板刷,几支联笔。”郁润青将早就准备好的便笺递给她:“笔的长短宽窄我都写在上面了,背面是要用的颜料,劳烦你下山一趟,帮我买回来。”

    “呃”瑶贞在花间观听学数年,拢共才两支笔,这便笺于她而言着实和天书没两样:“润青师姐,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关键,我根本都分不清羊毫和兼毫,更别提什么石青石绿雄黄雌黄了我怕我买不好。”

    瑶贞这么一,郁润青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她自幼学画,身边人耳濡目染,对笔墨纸砚以及各式颜料都如数家珍,以至于她也习以为常。

    “那”

    “不如我陪你下山去买吧!刚好我今日得闲!咱们可以在长平城里好好转一转,顺道再买点吃的回来!”瑶贞越越迫不及待,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

    郁润青苦夏,之所以让瑶贞跑腿,就是因为这两日的秋老虎太过燥热,拂岭有山风和树荫,到底还算凉爽,长平城里恐怕要热的人喘不过气可看着瑶贞那欢天喜地的样子,郁润青实在不忍叫她失望,便点点

    头道:“好吧。”

    长平城在仙门庇护之下,经年累月的无灾无难,是百姓心中最宜居的风水宝地,而今的繁华,足以和金陵雀城等地一较高下,因此饶是烈日炎炎,火云如烧,长平城的街道上也照旧人潮拥挤,热闹非凡,好在不少沿街店都在外面张铺了陈年的旧竹席,走在街上倒不至于时刻叫日头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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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润青和瑶贞进城没多久,便寻到了一家笔墨斋,只是铺子,货品不全,羊毛板刷还得花些时间专门订做,见郁润青急用,掌柜又推荐她们去另一家货品齐全但价格不菲的四宝斋。

    笔墨斋在城东,四宝斋在城西,单凭双脚走过去,怎么也要半个时辰。道阻且长,走到一半郁润青就热的受不住了,恰巧遇着一间绿竹围绕,环境颇为幽静清凉的茶馆,那真是堪比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郁润青什么也要进去坐一坐。

    可下山前提议要在长平城里转一转的瑶贞反而没了这份兴致:“润青师姐,我们还是早些买完早些回去吧”

    郁润青给她倒了一盏清香扑鼻的凉茶,笑着问道:“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就是感觉怪怪的。”瑶贞捧着茶杯,吞吞吐吐:“从我们进城到现在,总觉得脊背发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郁润青盯着她,神色凝重:“这么来,你的确是有些面堂发黑。”

    “真的?”

    “假的。”

    瑶贞嘟了嘟嘴巴:“我是真的。”

    郁润青将凉茶饮尽,稍稍解渴,方才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早些回去,只是这会暑气正盛,我们多坐一会,避避暑气。”

    坐隔壁桌的老人闻言,摇了摇蒲扇:“今日的确是热的出奇,难怪客满楼外大排长队,这么热的天,若能吃上一口他家的冰酪,当真是神清气爽啊。”

    “冰酪?”瑶贞与郁润青对视一眼,双双动了心,转过头问老人:“您的客满楼在何处?”

    “就街角那家,你们没瞧见?外边摆了四五条春凳,都坐满人了。”老人也看出她俩动了心,又摇着蒲扇道:“要吃客满楼的冰酪,就不得不吃七巧局的奶酥果子,把那奶酥果子切开,里边是空心的,再填上冰酪,一口咬下去,那叫一个外酥里嫩,香而不腻”

    老人一边,瑶贞一边咽口水,是脊背也不发凉了,坏预感也没有了,打听到七巧局所在,便兴致勃勃地对郁润青道:“润青师姐!你在这等我!我去买!很快就回来!”

    平日里真是没白给瑶贞做那么多好吃的。郁润青透过沿街的窗子,看着瑶贞蹦蹦哒哒的背影,忍不住笑,然而正欲收回视线时,忽瞧见一片绿竹间站着个身着靛青色布衣的少女。

    那少女有些怪,乌黑油亮的长发编成两条大辫子,不经一点修饰的垂落在胸前,微鼓的衣襟,绣着最寻常不过的兰花纹样,因日积月累的浆洗,而在阳光下泛起一层柔软的绒毛。

    按这样的打扮,多是苦出身的乡野女子,偏她一张脸生的白皙透亮,没有一点风吹

    雨淋的痕迹,倒像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姐。

    不过郁润青之所以注意到那少女??[]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还是因为她看向她的眼神,那似是有些森冷的眼神,又暗藏着渴求,如同隐匿在夜色中随时会扑向猎物的野兽。

    郁润青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忽然体会到瑶贞所的脊背发凉。

    这个人想必她是认识的

    郁润青移开目光,若无其事的给自己添了半盏茶,缓缓饮尽,略微偏过头,用余光扫了眼窗外,见那少女没了踪影,反而感到不安。

    从荷包里翻出几枚铜板放在桌上,郁润青站起身,正准备要离开,那少女却进了茶馆,径直走到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谁?”郁润青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不敢笃定。

    那少女眸光一动,抬触碰她的眉心,郁润青一惊,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忍着不安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纵使听下了千万遍郁润青还活着的消息,玹婴也不能尽信,明知重伤未愈,跑到淮山来很容易惹火烧身,可玹婴仍是要亲自来确认。

    郁润青真的还活着。

    玹婴有点想笑,又觉得理所当然。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死的如此轻易。

    可是

    玹婴扬起脸,弯眸一笑,鬼气荡然无存,倒有几分豆蔻年华独有的明媚天真:“你不记得我了吗?”

    郁润青很坦诚:“十八岁之后的记忆,我都不记得了。”沉默一瞬,又道:“也可以,与你相识的那个郁润青已经死了,就算你与她有什么仇怨,也和我没有关系。”

    玹婴嘴角笑意一僵。不点破倒罢了,如此一点破,眼前的郁润青眉眼间的确有一种青涩稚嫩的气息,心里想什么,几乎都写在脸上。

    玹婴压下杂乱的念头,慢悠悠道:“我和她没有仇怨,只是,有一段旧情而已。”

    旧情两字一出,郁润青明显瞳孔一震,错愕中掺杂着遮掩不住的心虚。

    “猜出我是谁了?看来你并不是一无所知。”玹婴微笑着凑近她:“郁润青,我们两个的账,你就是死一百次也算不完。”

    郁润青紧抿着唇,面色逐渐苍白,过了一会才开口:“我不知道从前做错什么事,让你一定要我死,才肯罢休”

    “我一定要你死?”玹婴看着郁润青,笑容更盛,那黑漆漆的瞳仁反倒透出一股幽冷的阴鸷。她压低声音,在郁润青耳边道:“金陵雨夜,刺入你心口的那把剑,你不记得了吗。”她讥笑着:“那可是你师姐的春蓬剑。”

    金陵雨夜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混沌如梦的情景,似一支利箭从眉心穿透,郁润青捱不住痛意,用力按住自己的额头。

    那混乱的记忆,渐渐清晰,并非金陵的雨,而是一场连绵数日的杏花春雨,空气中蔓延着湿润的青草香气,有人赤着脚涉过澄澈的溪流,浑身湿漉漉的跑到她面前,笑得像个孩子:“你看呀!我找到了最漂亮的鹅卵石!”

    她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只能送她最漂亮的鹅卵石。

    “怎么?”玹婴仍旧带着讥讽意味的声音将郁润青从记忆中抽离:“瞧你的样子,起来了?”

    郁润青紧盯着玹婴,眉头微蹙,眸光流转,似是在那张脸上寻找着熟悉的痕迹。

    玹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你”郁润青沉默许久,忽而喃喃唤道:“玹婴”那语气,恍如在拂岭的二年。!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