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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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氏一回府就安排郑妈妈拿着闻老先生开的药方去抓药,这件事还是交给自跟着的奶娘让陆氏更放心些。

    就连药也是在景然堂熬好了,再送到碧云馆去。在府里下人看来,五姑娘这是极受夫人看重,不然怎么会日日都送“吃食”过去?怎么不见别的姑娘有这份体面?

    只有经的绿漪、绿澜知道,食盒最底下放着的,那才是她们姑娘正经要吃的药。

    绿珠、绿蜡刚到碧云馆,这样的事且不到与她们听的时候。不是信得过的人,绿漪和绿澜绝对不会开这个口。

    亦安喝上药没几天,吴姨娘身边的翠柏急匆匆到了碧云馆,“我有急事儿找姑娘。”绿漪一看翠柏面色焦急,还以为是吴姨娘有什么不好,忙把她往里带。吴姨娘到底是姑娘的亲娘,出了事到底也瞒不住的。

    “可是姨娘有事?”一见翠柏面上压不住的急切,亦安也以为是姨娘怎么了,只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一时还算镇定。翠柏虽然着急,但也没有急到不顾一切闯空门的地步。

    “姑娘,我听夫人院里的松枝,今儿一早有个秀才叩门,是咱们姨娘的亲爹,要见姨娘。”吴姨娘的亲爹,不就是把女儿卖了的吴秀才吗?

    亦安神色未动,仍道,“你可听准了?这样的事,万不能有差错的。”若是乌龙还好,若是真的,只怕还是要陆氏出面,才能了解此事。

    如果真是吴秀才登门,那只能是上没有银钱使,知道女儿卖到白家,这才来打探虚实。若是女儿还活着,自然不能不顾忌亲爹。若是死了,他在白家门口闹一场,讨个烧埋银,也好继续考举。

    吴秀才的算盘打得叮当儿响,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顾忌女儿死活,只一心想再从女儿身上敲些银两下来。当年卖女儿那五百两银子,着实让吴秀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可这几年下来,已是山穷水尽。吴秀才是看邸报的,知道“女婿”高升回京后,这才动了心思。

    虽吴姨娘是卖给白家作妾,契书上也写明了以后生死再不相干的话。可俗话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哪有这么容易就断了的?吴秀才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叩了白家的门。

    起初白家的门子知道叩门的老先生是秀才还有些礼遇,似白家这样的读书人家向来规矩些。可等吴秀才一他是府里吴姨娘的亲爹,要见女婿,门子当时脸唰地一下就拉下来了。

    女婿?哪个女婿?咱们府里大老爷的岳父是当朝太傅,三老爷的岳父是正三品的通政使,就算是不在家的二老爷,人家的岳父也是正经的前国子监祭酒,哪里跑出来这么一个“岳父”?!看着比大老爷还大上十几岁的模样,也好意思自称岳父?

    吴秀才话得荒唐,可门子还是得去回话。万一真是府里吴姨娘的亲爹,让他这样日日来堵门,侍郎的脸面还要不要?亲仁坊里住的都是高官显贵,一个闹不好,就是一家子丢脸。

    翠柏见五姑娘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她可是快火烧眉毛了!姨娘的身子本就不好,再让

    吴秀才这一闹,可怎么是好?不姨娘,就是姑娘的脸面也不好看啊!所以翠柏这才急忙过来,想让亦安拿个主意。

    “这岂能有假,我的姑娘诶。我和夫人院子的松枝原是一个屋子的好姐妹,她是听门上的人给夫人回话这才知道。又告诉了我,我这才来请姑娘拿个主意的。”翠柏原和松枝一样是家生子,进辅后有住在一个屋子的交情。后来翠柏分去吴姨娘那儿,松枝则进了景然堂。翠柏一路升到大丫鬟,而松枝在年前也终于提到二等。

    亦安听着心里冷笑一声,这样看来,此事便是实的。这么多年不曾登门,怎么偏父亲调任回京他就上门来了?为的是哪个旁人还不清楚?还不是为银子来的!

    若亦安有多生气也不至于,为那等人动怒不值当,捎带打发了就是。

    亦安对翠柏道,“这件事万万不能让姨娘知道,你是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我把这件事就交与你了。管好柏翠阁的丫鬟们,若有谁把这个闲话传到姨娘耳朵里,我是要恼的。回了母亲,各自回各自的家去。”亦安话的语气淡淡,然而翠柏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总感觉姑娘这话的时候不带一丝感情。若真有谁违了她的意思,一家子的体面就别想要了。

    虽没有责罚打骂,但这样的家生子被退回去,就别想再进来了。没有月钱不,还被主子厌恶,若想再翻身,还不知要到什么年月去呢。

    “姑娘只管放心,我必然管紧了她们,不让在姨娘跟前儿嚼舌根。”翠柏做了这几年的大丫鬟,心里是有一杆秤的。如今只要紧跟五姑娘的脚步,自家是再也吃不了亏的。别看五姑娘没和姨娘相处太长时间,但有什么好东西总给姨娘备了一份儿。

    吴姨娘的身子近来又逐渐见好,翠柏疯了才会让这样的消息进姨娘的耳朵。

    “那”翠柏还没开口,亦安已经知道她的意思,笑道,“这件事母亲自会处置,等过几日我去探探母亲的口风,你只管照顾姨娘就是。”吴姨娘近来已经能六七日去请一回安,寻常也在柏翠阁里走动,正是要翠柏跟着看顾的时候。

    “是。”翠柏应诺,也知晓是自己着急了。看着五姑娘从容的模样,翠柏也冷静下来。

    亦安又对绿澜道,“取十两银子来赏她。”绿澜方才听着,已经在心里把吴秀才啐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个秀才呢,这么不要脸的事也作得出来!坏她家姑娘的名声,绿澜恨不得出去把吴秀才打一顿。可也是这样一想,吴秀才再混蛋,那也是朝廷认可的秀才。忍着气,绿澜应声去取银子。

    翠柏虽是为着吴姨娘来报信,可听到有十两赏银拿,心思还是忍不住飘了一下。她这样卖力气是为甚?还不是五姑娘赏罚分明!

    趁着绿澜娶银子的空当儿,亦安瞧了瞧翠柏身上的打扮,对她道,“你且过来。”翠柏不知何事,走上前来。

    亦安取下自己今天戴的珍珠耳挂,亲自戴到翠柏耳朵上,“你既待姨娘上心,我便把姨娘交给你照管了。姨娘能好便是我好,日后你出嫁,还给你添妆。”这幅珍珠

    耳挂虽是银子作的边,但这两枚珍珠加起来,也约有十两银子。

    也就是,翠柏这一趟来报信,就得了二十两银子的赏。旁边的绿漪看在眼里,心里却没有一丝妒忌的意思。姑娘的话得很明白了,这是翠柏待姨娘上心,姑娘才有的厚赏。且她们这些跟在姑娘身边的,得赏的时候多了,何必在这时候不开眼。

    翠柏话声儿都是颤的,“姑娘放心,姨娘身边只管交给我就是。我便是嫁出去,以后也会回来侍候姨娘的。”笑话,真出了府,哪里得这样的赏格儿去?翠柏只恨自己年纪快到了,不能在姨娘身边多留两年。

    白府下人并不太追求脱籍,脱了籍虽是自由身,可远不比在府里时日子好过。便是攒下几百两银子的家业,没有白府这棵参天树,这银子也花不安宁。

    亦安含笑颔首。话间,绿澜提着个精致荷包过来,笑着递给翠柏。

    翠柏接过,却不是十两的重量,约摸只有一两多。

    当着姑娘的面儿,绿澜自然不会克扣九两银子去,那她也在亦安身边留不住了。只有一个解释,这十两银子,被绿澜换成了一两金子!一两金子能换到的银子,有时候比十两还多些。

    亦安打眼一瞧就知道绿澜换了金子来,只笑着看向翠柏,这个主绿澜还是能替她作的。

    以等价交换来看,亦安给出这些东西,自然是要翠柏办好差事的。若她办不好,亦安自然会寻别人来办。这个道理翠柏懂,旁人更懂。翠柏能在吴姨娘身边做这些年的大丫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个不好听的,只有见了这些真金白银,翠柏才肯用心办事。驴子也得吃上半根胡萝卜,剩下的那半根才能吊住它出死力拉磨啊。什么都不付出,就想别人给你办事,又不是亲生的,哪里寻这样的好事去。

    翠柏接了荷包,千恩万谢、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柏翠阁去,势要把姨娘身边整治得像铁通一般,半句风言风语都不会传进去。

    碧云馆这边,亦安待翠柏走后,还是一副笑模样,对一旁的绿珠道,“把那匣子珍珠和红宝拿来,我挑些给母亲做个抹额。”这时节自然用不上抹额,亦安是另有它用,借着做抹额有个问话的由头罢了。

    绿澜见自家姑娘一点儿都不着急,不由问道,“姑娘,那那边儿咱们就不管了?”绿澜是真担心吴秀才作出什么死来,牵连到她们姑娘。

    亦安笑看绿澜一眼,“这事儿母亲自会处置,咱们先静一静,别扰了母亲理事才是。”

    陆氏那边确实有了对策,只见她对蔷薇,“取十两银子,让他给吴秀才送过去。只今日老爷不在家,让他过两日再来,家里给他摆酒好生接待。”这话自然不是真的,等支走吴秀才这几天,陆氏便腾出来收拾他。

    蔷薇取了银子交给门子,还额外抓了一把大钱给他,“别可扣了去,坏了夫人的事,你妹子可还没进院子呢。”一句话差点儿把门子给吓得一哆嗦,连忙讨好道,“瞧姐姐的,咱们再不敢这样的。”便是原先有这个想法,这会子

    也烟消云散了。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能分清楚的。更何况家里妹子还没进府里享福,可不能坏在他里。

    门子领着银子去了,陆氏笑容一敛,立时嘱把陈管事叫进来吩咐,“拿着我的帖子去找京兆尹谢夫人,请她出面,帮忙查一查这个吴秀才。”只要抓住一点儿辫子,就能让他老实下来。吴秀才这样的人,卖女儿都能做出来的事,欠个账什么的,只怕已经是寻常了。

    当年陆氏肯出五百两银子,一时因为吴姨娘秀才女儿这个身份,二来也想着五百两银子一刀两断,此后再不纠缠。既然吴秀才不识好歹,那也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吴秀才为甚登门,还不是因为当年卖女儿的银子花完了。他本不是京城人士,来京城应试也是为着天子脚下,文士多如过江之鲫,好沾一沾文运。当年得了卖女儿的五百两银子,立时置办房舍。又为着自己考举,添置了笔墨纸砚,俱是上等货色,寻常的且还看不过眼。又不事生产,不几年下来,便精穷了。

    不料京兆尹夫人那边还没回信,隔日来万年县令魏夫人却递上拜帖。魏夫人刚虽夫到任,万年县的公廨距亲仁坊只有一街之隔。

    魏夫人此时登门,不知为何,陆氏让快将人请进来。

    “我家老爷方才到任,想着与夫人有旧日的交情,今日特来拜会。”魏夫人虽然是为以前的交情来的,可面上表情着实奇怪了些。

    陆氏知,便将人请到内室,又让蔷薇奉茶。随后遣走身边服侍的,两人体己话。

    还不等陆氏问明魏夫人来意,只听魏夫人道,“不知府上是否有位吴姨娘?”

    陆氏一时奇怪魏夫人为何有此一问,还没来得及想这是何缘故,先答道,“正是。”

    不料魏夫人尴尬一笑,“昨日夫君方才下衙,谁知刚出县衙正门,正欲归家,不想与一位喝醉酒的老先生撞到。左右厮刚把老先生扶起来,不料那位老先生满嘴醉话,是贵府侍郎的丈人。夫君一时拿不准,便先请他到县衙一坐,我今日来拜见,一时叙叙旧情,二是想问问夫人,这位老先生的事”魏县令刚刚到任,正是低调的时候,必然不会自找麻烦。

    其实是吴秀才得了十两银子,当即找了家酒馆,喝了个烂醉如泥,不想没认清回家的路,反而在万年县衙门口,和刚下衙的魏县令撞了个正着。

    陆氏听完,脸色已经黑了一半儿。强打着笑应道,“此事我原已托了京兆尹,不想却给夫人添了麻烦。”

    魏夫人正愁没有报答陆氏的会,闻言笑道,“我昨日劝夫君问明此人来历,又查阅公牍案卷。知晓此人是崇元七年捐监纳贡得来的秀才出身,故而特来告知夫人。”

    别看魏夫人了一番没头没尾的话,可落在聪明人耳里,不亚于锦上添花。

    陆氏原本还恼怒吴秀才,这会子心里却忍不住乐了。圣人登基最初几年,是实行过捐监的。其意便是民生可以通过缴纳一定钱财,从而获得秀才出身,可以参加之后的乡试。

    不过这部分监

    生仕途并不顺利,被乡试卡住的监生十有八九,吴秀才便是其中之一。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一桩公案,考了十年才中的秀才,居然是捐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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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氏买下吴姨娘时,只知道吴秀才是秀才出身,并不知道他这个秀才是捐监得来的。那时候已经过去十几年的功夫,朝廷早就不让捐监,陆氏怎么会知道还有这一出?吴秀才一向以读书人自居,自然不肯告诉别人,他这个秀才功名是捐来的,用的还是妻子的嫁妆和父母留下的钱财。

    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把柄,吴秀才的功名既有这样一个污点,还愁拿捏不住他?朝廷如今不让捐监,严格来讲,吴秀才并无参与乡试的资格。只要拿住这一条,却不把他逼上绝路,让吴秀才还以为自己仍有中举的希望,他自然就会老实下来。

    科举三年一试,吴秀才已年近六旬,又有多少光阴可以耗费?这样拖着他,已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多谢夫人相告,日后可要常来往才是。”陆氏笑着对魏夫人道。

    魏夫人心里也是高兴的,她本意也是来给陆氏卖个好儿,若能搭上线最好。以后常来常往,多个朋友多条路。圣人年岁愈发大了,便是天子脚下,丈夫的官也坐不稳当。

    “以后离得近了,自然常来。”魏夫人真心实意地笑着。

    魏夫人走后,陆氏便唤来陈管事,又是一番安排。这下料吴秀才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这才放下心来。

    又逢郑妈妈派丫鬟往碧云馆送药回来,陆氏见了问一声,“安姐儿做什么呢?”

    郑妈妈便笑道,“五姑娘是给您做抹额呢。”

    陆氏听了也笑,这时节哪里用得上抹额。

    “安姐儿还真沉得住气,倒像我。”陆氏的景然堂什么消息不知道。松枝去找翠柏,就是陆氏吩咐蔷薇示意的,不然松枝在景然堂当着差,怎么敢往姨娘的院子跑?

    陆氏这样做也只是给亦安提个醒儿,让她看顾好吴姨娘,别为这个事伤了身子。后来柏翠阁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亦安确实是作了安排的。

    郑妈妈也笑道,“夫人看五姑娘自然哪里都好。”

    陆氏笑着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眉眼里满是笑意,“我养大的姑娘,自然像我。”

    郑妈妈憋笑,没好意思五姑娘自不是养在景然堂的。只是姑娘已经这么了,她自然不会去驳。

    没过几日,亦安的抹额做得了。

    宝相莲花蜀锦缎子的底,上面缀着五粒莹润的大珍珠,中间又嵌着指甲盖大的红宝。

    即使是探口风的物件儿,亦安做得也尤其用心。

    等捧了抹额去见陆氏,亦安不得两句话,就知道母亲心里有了成算,已经处置好了。

    吴秀才的事已不成威胁,她们只管安生过日子就是。

    没过几日,临清公主又下帖,是到了放马时节,约白家姑娘们去马场跑马,这回没有单给哪位姑娘,能去的都去。

    府里一时忙着给姑娘们置办起骑装来,吴秀才的事就如微风拂过湖面,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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