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昭阳门初试
离宫锦阳,意昭祥瑞。
昭阳门宽阔高大,富丽堂皇,几轮车马并过无虞。
我走了许久,才见苍黄树丛中,几间低矮竹屋掩映。
踏上石阶,走近了,闻得隐隐诵声,抑扬顿挫。不断有兄台从屋里出来,垂声丧气地摇头离去。
终于轮至我,我随意选上一间,推门而入。偌大室内空空如也,通透的窗子支起几缕阳光,弥漫淡淡竹香。中央一方茶案后,端坐一名闭目养神的白发老者。
我上前三步,跪拜作揖。
老头捋着白花花的胡子,眯着细的眼打量我一番,点了点头。
“旧时读何书?”
我想了想,颔首道:“先秦诸子百家。”华国属何朝代,我并不知。便只好往早了,不然露了马脚可不好。
他又点点头,闭眼从案下竹简中摸出一卷。我接过一看,嘴角浮出几丝笑意。中捏着的,正是屈子九歌卷中的湘夫人。
我未通读四书五经,可这个高中必修我倒是背的滚瓜烂熟。虽时日已久,过目几遍也能记起些许。
人人都能朗诵,若想通关,便只能高人一等。想着我卷好竹简,从容递回。
他仰起白发苍苍的头,眼间有些意外,霜白的眉头微蹙,兴趣盎然地看着我。
老师讲过,朗诵动人,是以气场感染。需以平常心意会诗情,人诗合二为一。虽然我从来没这么矫情的读过一首诗,但若真能让我别具一格,那矫情一回又如何。
轻阖双眼,意念飘远。
汨罗惊涛拍岸,高卷的浪花沾诗我的衫裙。女巫高举旌旗祭祀,乐高唱祭歌,仙风缥缈的帝子悄然降临
“帝子—降兮—北渚——”
“目—眇眇兮——愁予——”
刺骨的浪涛拍低我的脊背,一寸寸冻住我想挽留帝子的步伐。惆怅、忧郁、无奈、懊悔,千千万万种心情涌进我的身体。
我缓缓睁眼,老者依旧怡然自得,带着一抹捉摸不透的淡笑。
“木牌。”
他伸出嶙峋的指,朝我勾勾:“你过了。”
我双递上木牌,他打开花名册记下号码,再取出一枚汉白玉印章在木牌背面盖下:“如若后面被淘汰,拿着木牌去昭阳门,凭红泥数领取奖赏。好了,去下一考吧。”
行礼谢过,穿过屏风出了竹阁。
沿青石路前进,径深竹群愈郁。越过一座山坡,一方茅房跃入眼帘。
外面站着零星几人,草门吱呀被人推开,一名白衣少年挥袖踏出,苦色愁容。
“请问兄台考官出了何题?”排队的几名书生上前,拦住他问道。
白衣少年苦涩地看他一眼,十分颓丧:“无题。刚作个揖便被淘汰了。”
竟是无题
话音未落,赛者一片唏嘘。
我眉梢轻皱,题目都没给就淘汰了,至少也要有理由吧
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前应试,还有几人则拉着那名少年,企图从他嘴中撬出更多的讯息,但都无用。天色不早,若再拖下去只怕太阳落山我都完成不了初审。我硬了头皮,众目睽睽下闯进了茅屋。
这无稽之题是真是假,总要会会。
茅屋正方,四壁悬挂几幅字画,中间依旧置下一方木案。一名中年人端坐在后,可案上除却一盏青花釉茶盏,别无他物。
他余光瞥见我,并不抬头,只自顾自喝茶。
我心里嗑叨,就这样考啊,好的背诗呢。这古人平日吹牛皮稿子都不打,千万卷经纶,难道都在腹中不成
尽管前人都是作揖被淘汰的,但礼数不可少。我踱步上前,跪拜作揖。
他放下茶盏,花白的瓷器在案上嗑出一声脆响,声音淡漠:
“听闻公子素喜饮茶,那可能饮七碗?”
我一脸问号,我哪里喜欢饮茶了,你如何知道的短瞬一顿后,我恍然彻悟,七碗,为何七碗不是五碗八碗,此七碗非彼七碗。
这七碗,分明指唐诗人卢仝的名诗七碗茶。
我心中暗叹,真是奸诈。这哪里是考背诵,若不敏,立刻就被忽悠了去。想来方才那几人都是胡乱作了回答,才未通过。
我压下心中所想,略微回忆:“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我能一字不差地诵出,多亏了吕祁风。若不是他与我打赌,在茶艺选修课上比背茶诗,我还真不能记得。
心心念念的吕祁风,怎么又想起来了。
我一怔,忙将他甩出脑中。考官已提着木牌,递还给我,伸指意第三考的去向。
跪拜谢别,一路亭台楼阁,直走了百米左右,豁然开朗。高台围栏下,桃夭开的局促,洒下碧水涟涟,添上几分诗意。
池塘石卵旁,立着一方石碑。
我走近,轻轻念出描刻之字:“思辩台。”
我扬起唇角,这名字谁取的,真是简单粗暴,看来这便是第三考了。
九尺高台下,竟围满了人。我找着空隙,收了身子,挤上前去。只见方寸之间,两男子相对而坐,唇枪舌剑好一阵趣味。
台后一席蒲草上,一位老者正悠然品茶,不时抬眼瞧其中一个,眼中露出几丝笑意。
“你怎可如此!兵家之道自有道理”
“诶,公子这话错了,怎一个自有道理”
两个人争得你死我活,气的脸色绯红,怒火上烧。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前者虽有学识但底气不足,后者虽喜欢断章取义,却也伶牙俐齿巧言善辩,看来胜负已定了。
果不其然,两人争论一番,老者便对底气不足的那名书生摆了摆。
书生知晓胜负已定,便起座挥袖,愤愤离去。另一位则站起来理了理衣袖,朝台下拱,一派胜者风范。
年轻的参赛者们唏嘘不已,老者提着烟斗吆喝下一位。人群中,我被挤的踉跄几步,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