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辩论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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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挤上前,勾了唇,拾指轻拍。

    “月公子,今日怎的未见油伞?”

    那人回头,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儒雅的微笑,朝我行了个礼:“何公子,好久不见。”

    我忙回礼,丝毫不敢怠慢了这烟都城三十二巷里,以书香世家扬名的月家三公子。

    听到我的调笑,他有些尴尬:“宫里不许携带私人物品,伞也被收了去,不过这平日里太阳甚是刺眼。”

    完他抬起袖子掩住半张面容,我瞧了瞧根本就没有阳光的天空,有些好笑。不过也明白了三分,月关多半是有隐疾不宜见光,才会脸白如纸,一副病殃姿态。

    避免尴尬,我忙转移话题:“此次盛会考题甚是难,不知得卡住多少人。”

    月冠眯着眼睛,似是很不能容忍日光:“月某前两考过的也是不易。算上今日赴考的三千余人,与前几日进了离宫的,听闻只有千人能过初审,比去年足足多出两百人。不过家父,这次西洋使者入皇城,后面可能还有欧若泊的学者就任考官。所以这前五考只是试牛刀,难者在后头。”

    我有些讶异,有外国人?!那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再花时间去捡些生涩磨牙的文章诗词来应付过考,真是天助我也。

    我高兴地笑出声,月关却愁色满面:“家父这欧若泊的学者研究数理,十分艰涩难懂。何公子怎如此欣喜?”

    “悲极生乐,”我压住嘴角的笑意,安慰地拍拍他肩膀,“悲极生乐嘛”

    话音未落,便觉身后一抹犀利视线扫过,在我身上顿足。

    “来,那个穿蓝衣的公子。这边穿青衣的公子,上前来罢。”

    众人目光突然转向我,我愣住,低头看看身上的蓝衫。台下老者正捋着白花花的长须,朝我招。

    我身子一顿,心中哀嚎:还未准备好,真是乐极生悲啊。月冠很不解风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鼓励。

    我拨开人群,登上高台。

    萤蓝炉火微跳,温着一壶提神醒脑的苦丁茶,老者提起瓷壶,缓缓倒入两只素白的茶盏中,递与我们:“请饮茶。”

    我轻抿一口,水温正好。茶水初入口苦涩,咽入喉中却清馥余绕,唇齿留香。按照规矩,为表尊重,辩论一旦开始途中是不能饮茶的。

    待我们饮下,老者才悠哉道:“辩题为:始末。”

    对面的青衣公子听罢脸色微变,睨我一眼,眼底略过一丝傲气。

    骄兵必败。

    我勾起一丝笑,不如顺水推舟,便做了一个请的势。青衣公子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拱了拱道:“不知公子可曾饮过粥?”

    “自然。”

    “粥者始为苞米,经柴火锅滚烧而烫之,末为清粥。这始末方是末为重,世界万物都且如此。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始随逝川而去变成末,由此可见始终究倾于末矣。由此,始末末为重。”

    我淡淡一笑:“那敢问公子饮粥后可如厕?”

    台下瞬间哗然四起,老者抬头瞥我一眼,似有玩味。那青衣公子似乎未曾想到我会出言不逊,一下呆愣住,不知如何应答。

    良久,才细语道:“如厕人之常情,那是自然。”

    我又笑着:“那如厕前公子的始是粥,如厕后公子的末是污秽。可问公子是要始还是要末?”

    那青衣公子憋红了脸,赶忙道:“自然不要那污秽。”

    我朝他拱了拱:“那公子方才的始末之理应及世界万物这话,可有不对了。”

    他嗤笑一声,额梢却沁出密汗:“那公子的意思,是认同始重于末?只是若公子认同,那粥者又如何解释?”

    我摇了摇头:“非也。今日辩题为始末,并非始末何重,公子怕是刚刚昏了头,未曾听清大人的辩题罢。”

    “你”,他脸色通红,提声辩解,“始末之话本就论孰轻孰重。”

    “可见公子确是未听清辩题,我与你辩论的是始末,你却非要与我辩论始末何重。那恕在下不能从命了!”

    话哑在喉中,他张了张口,却未能还嘴分毫。半晌,才无奈道:“始末便始末,那公子先言罢。”

    我勾上轻巧的弧度,目光如灼,细细地凝视他,反问道:“那公子方才是错了?”

    “是”

    我哈哈一笑:“所以公子也同我一样,认为那末重于始之话是错的?!”

    老者笑着起身,朝我敲敲烟斗,略微赞道:“公孙家的‘白马非马’倒被你用的玲珑八面。这辩赛不用继续了,蓝衣公子胜。”

    青衣公子有些不满:“这辩题还未开始辩,大人怎可就此决断?”

    老者摇摇头,收回茶盏:“被对方牵制,你又怎么不是输了?”

    他恍然大悟,朝我谢礼离去。双接过木牌,由于考场是单向的,我隔着人群朝月冠挥挥就此告别。

    穿过几幕垂花门,人迹稀无。我晕头转向走上许久也未见第四考,抬看西山残阳薄近,才发现一个恐怖的事实。

    在这偌大的锦阳离宫,我迷路了。

    真是又气又好笑,我敲敲自己榆木脑袋,心中焦灼万分。如果不能在日落前通过审核,那之前所做的一起就已白费。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能甘愿放弃。

    可这花园像迷宫般,圈圈绕绕,不得出路。我拐进一处树莓,嫣红的果实如灯缀在草木之间。枯垮的枝桠后,跌坐着一位老伯。

    我走了这样久,终于见到个人影。我欣喜地凑上去,不好意思地问道:“在下不心迷路在此处,可否请先生指点第四考在何处?”

    老伯头也不抬道:“老朽何以称的先生,一洒扫老头而已。”

    我抚额:“那请问老伯,第四考何处?”

    他终于抬头,一脸疲惫地把中麻绳递给我:“我年老记性差,你若肯帮我修好这果篱,我就坐下歇歇回忆一番再告诉你。”

    “好。”

    修好篱笆,老伯却摸出一只烟斗,吞云吐雾。我又凑过去:“已修好了,老伯可能引路?”

    他吐出一圈烟,提着烟斗往腿上磕了磕:“本快要想到,却被你打断了,不如你再帮我将这周围的路也都扫了吧。”

    我:“”

    奈何这处半天见不到人,我就索性再信你一次邪。

    我气势冲冲,提起水桶,一顿快扫。待腰酸背痛回去时,那老头竟已在台阶上打起了盹。

    我轻轻拍醒他:“路已经扫完了,不知老伯想起来没有?”

    他双眼朦胧,仔细将篱笆与路检查一番,很是满意:“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