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退赛
南宫直到日落也未回来,留我和白晞大眼瞪眼,凉了一桌膳菜和好酒。
几番他想偷食一块糖桂年糕,都被我瞪了回去。他眼尾微凝,又开始打趣我:“方才我去藏书阁,无意中听了些风言风语,何兄可知旁人是如何议论你的?”
“停,我不想知道!”
如果这么轻易就闭嘴,那他就不是白晞了。
他继续,笑意愈浓:“外人皆传,何兄为子据送上朱唇,唇齿相接也毫不在意,莫非是有断袖之癖?”
他故意将“断袖”二字咬的深重,黛色的眉毛飞扬,仿佛极想看到我气急败坏的模样。可我与你白晞认识也非一日两日,你让我生气,我偏不如你所愿!
我勾起唇角,眼中假意闪过一抹娇羞,故作掩面道:“这哎呀,这种事,怎能这般明了。”罢还故意朝他挪了位子,抛出一个暧昧的询问。
白晞身形瞬僵,不着痕迹地避开我探来的折扇,急忙扯起嘴角辩解:“不过打趣,你我都是男儿正刚,怎会有龙阳偏癖,那些外人尽是胡!”
你也有这天。我眯了眼,欲再恐吓他一番,便欺身去闻他袖子里的熏香。
刚抓住他,交颈欲闻,就被一声变了调的惊喝止住了:“你们,你们在做什么?!”他丫不带这么巧的。
南宫意杵在门槛后,僵住半条悬空的腿,一双铜目浑圆,正怔怔望着我们,眼中满是震惊与难堪之色。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完了,这下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慌忙撇开白晞的,朝长庭桃树下那孑身影拱道:“子意兄。”
白晞颧上浮出一抹玫红,不动声色理平揉皱的袍纱,额头沁出微微汗珠:“子意兄怎回的这样晚,子据呢?”
“咳”南宫意收回已迈出的右腿,抬绣半掩尴尬。却打定主意不踏入这庭内半步,于是隔着十步朝我们拱道:“子据还在医馆。”
“哦,对对对”
白晞突然变得勤快起来,搬来鼓凳让南宫意坐,可这头倔驴抽了抽嘴角,又拱谢绝了:“南宫是来向二位告别的。”
“告别?”我与白晞相顾对视,心中明了,“可是因为子据?”
南宫唇角微钝,垂眼吐出一口气,眼中弥漫着不舍与不甘:“大夫子据磕到了头骨,不宜再与赛,所以我们弃权,准备明日就启程回耀州。”
我渐渐敛了笑。
从比赛身份,失去南宫据这般天人之资的对,着实轻松不少,但我实在开心不起来。南宫据这般年轻,遭此横祸,真是天妒英才,让人可惜。
他又抬袖,解下头顶的金丝绣发带,递与我:“恕在下无物可报今日子据的救命之恩,但以发带为信,何兄日后若去锦城办差,有任何困难尽管来寻城北南宫家。南宫必定竭尽全力,帮衬一二。”
我思索一番,还是收入袖中。一为不让他觉得亏欠了我,二为日后不时之需暂备。
“那就多谢了。”
再躬,他告辞转身。
黑夜烛光氤氲,亮起方寸天地。他背影如墨,沉重若千斤,闪烁在迤逦月色下,渐行渐远。我忽觉鼻梢微酸,一阵无奈与伤感涌进眼底,湿了朦胧双瞳。长风入庭袭来,卷起满地落夭,白晞衣袖翻飞,攥了一袍冷冷月光。
他瞥向我,好看的眸子清亮如月,叹道:“命运无常,皆是造化。”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繁花未醒。黄门便拔着尖细的嗓子,在长巷奔喊,叫醒了所有沉在睡梦的人。
我揉了揉迷糊的双眼,习惯性地靠到角落穿衣服,才发现房中空无一人。南宫兄弟已离开了,而白晞素来要与华公子一同早读,自然不在。我索性翻开被子,痛快穿衣。
刚洗漱完,白晞就提着早膳神清气爽地站到了我面前。我草草瞥上一眼,勾起一丝笑:“难得你不穿白色。”
霞紫玉带,薄纱珑珠。他本就清朗,黛色磨去他周身的轻躁,又添上几分暗藏隐晦,不露锋芒。虽指不上玉树临风,却也风度翩翩,合理得当。
“白衫沾墨难浣,不想麻烦了宫娥。”他今日出奇的明理,难道穿个衣服就能真的磨了人的性子不成,我自然是不信的。
果然,他还有后半句:“若何兄觉得我穿白衣好看,那也自然是能换回来的。”
我:“”
翻个白眼,刚欲挤兑他,长窗外忽然铜铃微震,继而锦阳宫北传来一阵悠长钟鸣。似长龙低吟,沉闷苍劲。余音绕梁三声,才缓缓淡去。
我三两口咽下包子,拉住白晞就往外走:“是辰初的鹤立钟,复赛就要开始了,快走快走。”
星月凿地,八荒描墙。
方丈青石上勾画银河耿耿、玉露零零,踏在脚下宛若静动,让人嗟叹非凡。扩眼无际,人若细蚁。卜官观星宿察天命的明月台,不想竟如此宽阔。赤焰锦绣的旌旗随风止动,万盏红灯奉迎诸君,千张桌案列阵方立,广广赛场刁斗无声。
台高两百尺,居高临下。我仿佛又看见星夜飒踏,钦天监揽袖而立、拨星轮察天命,脚下烟都城貌,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白晞指向东边,含笑问我:“何兄可知那瑶池是做什么的?”
偌大的高台忽凹下,像活生生劈出一处矮池,立于东边,如同一方碧玉落入山川大地。
我回身:“瑶池?倒真是个好名字。不过那边如此张灯结彩,不像西侧书案满地,应不是考试所用场地。”
身侧忽传来白晞一声轻笑,他靠近了我,带着狭促的笑揶揄道:“那是女子试场。明月台东临上十六街,听这几日靠近东侧的酒楼客栈全都座无虚席,富贵人家早早订好席座都只为一睹这三百女子的芳容。唉,真是可惜,若我非应试,定要前往观摩一番。”
罢,他十分惋惜地拍了拍我,仿佛很想取得我的同情。我也十分不解人情地,拂开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