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旧时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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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 戈樾琇在牛奶里放的安神药剂比平常还要多出一半, 那多出的一半安神药剂使得她没能准时按照闹铃声起床。

    看了一眼闹钟。

    糟了糟了, 平常这个时间点她已经和外公在骑车下山路上了。

    顾不得洗脸, 匆匆忙忙开房间。

    戈樾琇从管家口里得知,今天外公和往常一样六点四十分出发,和外公一起骑车爬山的是宋猷烈,张纯情也去了。

    回到房间, 梳洗完毕。

    站在窗前,从这里可以看到她和外公经常骑车的山路。

    很快,那三人就出现在戈樾琇视线里。

    外公在中间,宋猷烈和张纯情一左一右跟着外公,画面一派融洽, 隐隐约约中,还可以听到年轻女孩时不时的笑声。

    张纯情在笑, 外公也在笑。

    看来, 对于外公而言, 这是一个愉悦的早,如果这个早能看到坨坨乖巧站在一边等他, 和他一句“外公, 早安”那就更完美了。

    等在大门口处。

    已经准备好的笑容却在看到张纯情骑着那辆自行车时凝结于嘴角。

    戈樾琇有一个臭毛病, 讨厌别人碰她东西, 特别是心里不高兴的时候, 一看到有人碰她的东西, 就会异常愤怒。

    张纯情没和她招呼就骑走她的自行车。

    自行车是戈樾琇的, 不是张纯情的!

    为什么张纯情要骑她的自行车?

    她无比讨厌张纯情骑她的自行车,自行车是她的,安全帽是她的,连护膝也是她的。

    张纯情在笑呢。

    把心上人的外公逗得眉开眼笑,能不得意吗?

    戈樾琇收起嘴角笑意,垂直的手指收起,收成拳头状。

    那拳头很想朝着某张脸狠狠抡去,还笑不?还骑我的自行车不?帽子是我的!护膝是我的!外公是我的!你的心上人也是我的!

    紧握拳头,一步一步朝那三人走起。

    那三人正推着自行车上台阶。

    最先发现她的是外公。

    那声“坨坨”让另外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

    果然,最了解她的人是宋猷烈。

    在目触到她的第一时间,宋猷烈把自行车快速往外墙上一推,机械零件触到围墙时发出的声响在早时间尤为刺耳。

    外公也停下推车动作,手握自行车扶手,看着她。

    唯有张纯情还傻乎乎的,目光在另外三张脸上来来回回的,这很正常,五月女孩还没看过她发脾气的样子。

    没关系,很快,张纯情就可以领教到她发脾气的模样了。

    在怎么揍人这件事情上,她的某一名心理医生如是评价,非常有天赋。

    的确,只一眼,戈樾琇就知道要从哪里下手,安静上前,脚踹向自行车,那力道一定要大得让张纯情和自行车一起滚到台阶下。

    自然,这样是不够的,假惺惺把她拉起,在她还没回神之际再给她一巴掌,这一巴掌势必要把她扇得晕头转向,之后,就是拳脚踢了。

    让你还敢不敢碰我的自行车;让你还敢不敢在我外公面前耍聪明;让你还敢不敢和宋猷烈眉来眼去?!

    她已经是迫不及待想看张纯情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了。

    最酷地是,被揍后还不能生气,因为那是心上人的表姐,而且,心上人的表姐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也许为了凸出自己的善良,还会装模作样起倒胃口的话“不疼,一点都不疼”。

    扬起嘴角。

    就只差一步。

    在她踹自行车之前,宋猷烈挡在她和张纯情之间,宋猷烈强行挡在她和张纯情之间,从表情眼神到肢体语言都在传达着告诫:疯子,不要乱来。

    愤恨让戈樾琇的手脚冰冷僵硬。

    “明天就是外公的生日。”他压低嗓音。

    “她骑了我的自行车。”凸起的手关节似乎下一秒就会因愤怒而冲出皮肤表层。

    “自行车是外公让她骑的。”

    “她”这语气是何等的亲昵。

    “让开。”冷冷着。

    “去和外公早安。”宋猷烈语气强硬。

    “快让开!”

    不为所动。

    不让开是吧?那先遭遇的人是你。

    提起的脚被他避开,一个顺手,手腕被宋猷烈牢牢扣住,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已经及到她耳畔处:“戈樾琇,你现在是二十六岁,不是十九岁。”

    即使他在这话时声音压得极低,可还是成功让她紧握的拳头瞬间松开。

    宛如困兽,在即将击碎框架时却迎来了灭顶之灾,向缴械投降的是肢体,继而,是意志。

    手指在微微发抖,低下的头颅似有千斤重。

    他放开她的手。

    如果,宋猷烈刚刚的是“戈樾琇,你现在是二十六岁,不是二十岁。”又或者把二十岁改成十六岁,十七岁诸如此类的数字,张纯情都免不了一番挨揍,可宋猷烈的是十九岁。

    她怎么可能忘记戈樾琇在十九岁时都做了些什么。

    十九岁的戈樾琇做过什么,她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宋猷烈亦会铭记钟声。

    揉了揉手腕,再抬起头时嘴角处以挂着笑意,绕过宋猷烈来到外公面前,先早安再请罪,为自己的睡过头而赔不是。

    俨然,老爷子此刻也放下了心中大石块,亲昵触着她头发:他的坨坨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懂事的趋向。

    她哪里不懂事了,她最近的表现比正常人还像正常人。

    和外公完早安之后就轮到张纯情了。

    莞尔:早。

    戈樾琇回到自己房间,她的鞋子沾到了露珠,距离早餐点还有点时间,她可以换一双干爽的鞋子。

    上楼梯的脚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开房间门的动作也做得有条不紊。

    房间门合上。

    脚步开始变得慌乱,到处找药的手亦然,药放在哪里呢,药到底放在哪里呢?!是不是,这个时候连平常让她总是看不起的药瓶们也觉得她好欺负了。

    药不在抽屉里,不在包里,该死的,药到底在那里呢?

    眼前一片模糊不堪,大大眨了一下眼睛,一颗眼泪快速从眼眶跌落,眼前一片清明,药正放在床头柜上呢。

    拧开药品的手在发着抖,也顾不得倒在手里的药片是多出了还是少了,一股脑往嘴上塞,动作做得太急,其中有若干药片跌落于地上。

    弯腰,想去找掉落在地上的药片,让他们发现就糟糕了。

    那一弯腰,就再也起不来了。

    瘫坐在地上。

    从味蕾处传来的苦涩味道把戈樾琇激得泪流满面。

    泪水横溢。

    她没有悲伤,她一点也不悲伤。

    她眼中看到的天空还是蓝色的。

    木然嚼动着嘴巴,眼睛一动也不动看着窗外的湛蓝天空。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敲门声响起。

    管家在门外提醒,早餐时间到了。

    “马上就到。”回答。

    还有不到四十时就是外公的庆生会了。

    今天戈樾琇有很多事情要忙,喝牛奶的速度很快,牛奶杯空了,手就去拿吐司,一个吐司三口就解决完,再拿起甜点,甜点即将往嘴上塞——

    那声“坨坨”让手里的甜点掉落。

    真糟糕,拿眼睛看着老头子:干嘛?

    “没人跟你抢。”老头子嘴里虽然是这么的,但语气和表情还是有点高兴的,这点高兴在于他的坨坨是大胃王,但一起用早餐的还有他的老友们和外孙带来的可人儿,在外人面前至少得保持一点仪态。

    的确,她是有点失态来着。

    眼睛环餐桌绕了一圈,倒数第二是张纯情,这会看,张纯情还算顺眼,因为顺眼,给了张纯情一个微笑,倒数第一是宋猷烈,宋猷烈那张被爱丽娜形容成“漂亮得不像人类的脸”在法国南方田园风光背景衬托下,更加地“漂亮得不像人类。”

    那又怎么样。

    那张脸看在她此时眼里,很是不顺眼。

    狠狠瞪了他一眼。

    接过外公递出的甜点,和在座的各位解释:“我赶时间。”

    话音刚落。

    门外很是应景地响起汽车喇叭声。

    门口停着老迪恩的车,从车里下来的是迪恩。

    今天是周末,迪恩得到附近城镇批发市场去采购货物,几天前他们就约好一起去城镇,她算利用这趟给外公挑礼物,再顺便补一些庆生会会用到的物品。

    值得一提地是,迪恩今天穿得像个绅士,镇青年要去省城了自然得扮一番。

    咧嘴笑,了一句“慢用”戈樾琇离开餐桌,到贺知章细语一番。

    她和外公约好了,一旦她离开莫桑镇十公里以内范围,就得和他报备。

    贺知章在量这迪恩,似是在评估一番那个伙有没有把他外孙女拐跑的可能,不仅外公在量迪恩,她的表弟也在量着迪恩。

    那两双眼睛都把迪恩量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眼神频频和她示意。

    “外公,”顿脚,“他是开夜总会的老迪恩家的孩子。”

    她有好几次还陪外公去夜总会买东西来着,每次去,老迪恩都会出来亲自接待。

    一番口舌后,外公答应放人了,可她的表弟却提出他的看法:让家里最强壮的佣人跟着去。

    “那我不去了。”拉下脸,冷冷着。

    话是给宋猷烈听的,眼睛却看着贺知章,意思非常明显:老头子,要是不放人的话,接下来,你只会在你外孙女脸上看你同一副表情。

    五分钟后,戈樾琇成功走上迪恩的车。

    在迪恩发动车子时,管家递给她一个包,包是帆布布料的,包里放着什么用手一触就一目了然,包里放着一把枪。

    真可笑。

    枪十有八九来自于宋猷烈的杰作,给枪的人现在就站在不远处。

    车子一驶离农庄范围,迪恩就向戈樾琇提出一个问题:那个特别漂亮伙是谁?

    特别漂亮的伙除了宋猷烈还能有谁,农庄来的要么就是孩子的爸爸,要么就是孩子爷爷,清一色都是男士,据,今天才会有女客人登场。

    至于张纯情,她不在邀请名单中。

    懒得去回答,手伸出窗外,让风从手指头穿过,反问迪恩提特别漂亮的伙做什么。

    “他昨晚到我们店里买烟了。”

    下意识间,戈樾琇皱起眉头。

    一个脑回路,想起昨晚橄榄园传来的尼古丁味是怎么一回事,看来尼古丁味不是来自于烟瘾重的佣人,而是宋猷烈。

    收回手,片刻,再把手伸到车窗外,在乡下开车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把手肆无忌惮伸到窗外去,和田野上的风来一个亲密接触。

    年轻人买个烟没什么值得大惊怪的。

    迪恩旧话重提。

    特别漂亮的伙和她是什么关系。

    烦死了,法国伙为什么要一直纠结这个问题。

    法国伙为什么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告知她和宋猷烈的关系后,迪恩告诉戈樾琇一件事情。

    当时,宋猷烈到他们杂货店买烟时,莫桑镇最为臭名昭著的烟贩子也在,迪恩去倒垃圾时看到宋猷烈和那名烟贩子在路口聊天。

    “那家伙巧舌如簧,我十几岁时就上过他的当,后来在戒毒所呆了半年。”

    这话让戈樾琇迅速坐正身体。

    迪恩告诉她,那名烟贩子专门做大.麻、迷.幻药买卖,也贩卖可卡.因。

    “菲奥娜,回去你记得转告你的表弟,离那个人远点。”迪恩和她。

    “嗯。”嘴里答应着,脑子忙开,莫桑镇远离城市,这里的人应该不知道宋猷烈的身份,更不知道那个特别漂亮的伙子有一个“诺维乔克”的绰号。

    脑子兜了这么一个圈,得出结论是:宋猷烈不是好糊弄的人,一个镇烟贩子不可能让宋猷烈上当。

    可是……

    在见“美国帮”老大时,宋猷烈了,他偶尔也需要放松的时刻,以及,那个叫戈樾琇的女人再一次从他身边溜走了。

    她和他都清楚,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次意义不一样。

    要是……

    不会的,不会的,戈樾琇摇头。

    某些时刻,宋猷烈的冷酷一点也不亚于戈鸿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把她丢在一边不闻不问,不管她怎么闹都无动于衷,要不是摩尔曼斯克那次意外导致了他们……变成了那种关系。

    烦死了,烦死了。

    迪恩为什么要和她这件事情。

    因为迪恩的事情,戈樾琇一路上都处于极度心不在焉的状态。

    心不在焉给外公挑礼物,列出的购物清单也只买了一半,午餐也没吃就催促迪恩回家,回家途中又一个劲儿催促迪恩把车开快一点。

    终于,车停在外公农庄门口。

    解安全带时,越急越乱,安全带一下子卡住了,怎么解都解不开。

    这是一辆老爷车,安全带设置采用的也是老式设置,一旦解不好就会很容易死扣,了死扣要怎么办?

    迪恩有两个解决方法,要么割断安全带,要么就像开锁匠一样,找准那个弹簧设置,一按,就松开了。

    迪恩他要是把安全带割断,回家肯定少不了一番唠叨,唠叨还可以接受,怕的是他老爹从他送披萨的钱扣除安全带损失费用。

    “我每天最多就卖出五份披萨,这个月我投了十三份简历,没接到一通面试电话。”迪恩还。

    好吧,听起来是有点惨。

    戈樾琇让迪恩尝试在安全带上找窍门,只是这个找窍门方式看着有点不雅观,假如有人从车前经过的话,肯定会以为他们是躲在车里亲热的情侣。

    戈樾琇尽量把身体往下滑,这样一来可以减少被发现的机会,但这样,她和迪恩看起来更像是在亲热了。

    等了数分钟,迪恩还是没能找到解安全带的窍门,这会儿,他那颗毛茸茸的头颅在她胸前蹭来蹭去,不耐烦问“找到没有?”“快了,快了。”

    只能继续等待,透过车内镜,连戈樾琇都要以为她和迪恩躲在车里亲热了,车厢空气也不流畅,戈樾琇开始不耐烦了,问“五百欧够不够?”“你问这个做什么?”“安全带五百欧够不够,还不够的话一千欧……”

    一片阴影遮挡在车前挡风玻璃上。

    看清站在车前的人,触电般,戈樾琇一把推开迪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