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在一起吧
机车起动时发出的夸张噪音让栖息在枝头上的鸟儿一哄而散, 也戈樾琇都想伸手捂住耳朵, 但在顾澜生的眼神警告下只能规规矩矩垂于两侧,强忍着笑, 看着他第N次尝试踩动发动机电门。
终于, 在一阵“哒哒”声中机车成功启动了。
站在一边, 笑弯了腰。
放任哒哒响着的机车, 顾澜生横抱胳膊看着她。
“干嘛?”拧着眉。
他一动也不动。
“还不快走?”挑眉示意。
依然还是一动也不动。
她还有活没干呢, 顿脚。
然后,他皱起了眉头。
“顾医生对我有何不满意?”眼神着问号。
做出扶额状,顾澜生来到她面前。
缓缓蹲下, 一一把贴在她脚背上的草屑拿开, 衬衫袖口充当了餐纸,把她的脚板脚底擦拭得干干净净。
脱下鞋,鞋头朝着他那个方向, 鞋后跟对准她裸着的脚尖,轻握她脚腕,把她的脚套进他鞋子里。
他的鞋穿在她脚上太大,只能重新编鞋带。
在他给她系鞋带时, 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跌落。
穿着顾澜生的鞋, 戈樾琇目送着顾澜生的机车远去,从这棵树下穿过, 再从那棵树下穿过, 隐隐约约间, 她还看到穿在他脚上的白袜子。
机车噪音声远去, 顾澜生的身影也消失于林中深处,眼前就只剩下弯弯曲曲凹凸不平赤色泥土路。
出了树林,日头已经趋近于淡黄色。
山坳里的日落总是来得很早。
顾澜生的鞋太大穿在她脚上空落落的,好在鞋带系得够紧。
那辆卡车停在大棚外,卡车司机和谈判组成员聊得热火朝天。
武装卫队成员送来了鱼,谈判组负责人建议把鱼切成片油炸,戈樾琇负责调制面粉。
一边搅拌面粉,耳朵在倾听着大棚外卡车司机话。
卡车司机他家里有姐姐,姐姐嫁到了哈拉雷,目前就住在哈拉雷的富人区,姐夫有一家烟厂,卡车一半的钱是姐夫给他出的,他很感激姐姐和姐夫,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姐姐姐夫了,这次会顺道去看他们。
哈拉雷是津巴布韦的首都,距离这里有好几百公里远,在天亮前应该赶到吧,戈樾琇心里想着,眼睛不时间飘向那辆卡车,卡车车厢里的物资搬得差不多了。
有人上前和卡车司机招呼“嘿,马卡,一起喝酒烤肉。”“我也想,但我和我姐夫约好了,待会得马上走。”卡车司机是这么回答的。
很快,卡车车厢里的物品卸载完了。
卡车司机他马上得走;卡车司机他要去看他的姐夫;卡车司机他的姐夫就住在哈拉雷,戈樾琇想着,想着……
忽地,耳边响起一声大呼“菲奥娜”。
元神归位,发现自己手里的面粉没往盆子里倒,而是往地上倒。
没经过任何停顿,把面粉袋往地上一丢,脚步飞快朝她居住的帐篷方向。
拉开帐篷门时戈樾琇听到了卡车司机和组成员的道别声。
刚把护照身份证拿在手上,外面就传来卡车发动机的噪音声,戈樾琇拔腿就跑,一出帐篷就和珍妮花撞在一起。
珍妮花问菲奥娜你急急忙忙得这是要去哪里?
“我得到哈拉雷去一趟。”她是这么回答的。
“哈拉雷?你疯了?哈拉雷距离这里很远。”珍妮花。
知道,知道,脚步一刻也没停下。
“菲奥娜,你要到哈拉雷做什么?”珍妮花追在她后面问。
是啊,她去哈拉雷做什么?但脚步还在飞快前进,就深怕着卡车开走了。
还好,还好,卡车没开走。
一个大步,跳上卡车踏脚板,大力拍驾驶座车门。
几下,卡车司机拉下了车窗,在她的示意下开副驾驶车门。
不由分,坐上副驾驶座位,关上车门,大喊一声:快开车。
卡车司机似乎被她的气势唬住了,车子缓缓往前行驶。
戈樾琇大大松下一口气。
那口气松下,就开始看着自己手里的护照身份证发呆。
此时,车停了下来。
“菲奥娜,我得知道,你这是想干什么?”卡车司机问她。
是啊,她这是想干什么。
“菲奥娜!”卡车司机忽然间大声叱喝。
“你把我吓了一跳,都了,我想去见一个人。”戈樾琇是这么回答的,她被卡车司机的叱喝吓了一大跳,被吓了一大跳这话就怎么脱口而出了。
原来,她是想去见一个人。
这是开往哈拉雷的车,哈拉雷没别人,哈拉雷就只有宋猷烈。
戈樾琇想去哈拉雷见宋猷烈。
“我的车能把你带到你想见的人面前吗?”卡车司机问她。
点头。
“那一定是你爱人。”那家伙。
没应答,看着车窗外,落在枝叶上的日光又深上了一些些。
“菲奥娜,你就不怕我把你卖给土著人生孩子?”
当真那样了,宋猷烈肯定会找到她,她一点都不怕,就像以前她惹的那些事情一样,关键时刻宋猷烈总是会有办法。
卡车重新启动,缓缓驶离驻扎营地。
戈樾琇给珍妮花了一通电话,告诉珍妮花她有事情得到哈拉雷去一趟,等找到住的地方再给她发地址,到时把她的东西按照地址寄给她。
也不知道那时宋猷烈会把她弄到哪里去。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是要呆在他身边的,这念头惹来她内心的欢喜,带着欢喜在卡车颠簸中沉沉入睡。
几声“菲奥娜”之后,戈樾琇睁开眼睛。
一看,日落西山,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没到哈拉雷,再环顾四周,卡车停在堆满烟草的院子里,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烟草田。
卡车司机笑眯眯告诉她菲奥娜,到了。
到了?
听完卡车司机的话戈樾琇一颗心迅速往下沉,这是距离哈拉雷还有两百六十公里,这栋平房就是卡车司机口中他姐夫的烟厂,他的姐姐姐夫在哈拉雷的确有房子,但他们平日里的作息都是在烟厂。
话间,卡车司机的姐夫叼着大烟斗出现了。
天黑时,戈樾琇才乘坐上一架农用喷气机前往哈拉雷。
这架喷气机是卡车司机的姐夫雇来给他的烟田施肥的,喷气机主人家住哈拉雷。
这还是戈樾琇第一次乘坐农用喷气机,那噪音可真够呛,而且,喷气机就只有一个驾驶座位,她只能把自己的身体卷缩成虫状钉在机舱空格里。
八点半左右,喷气机降落在哈拉雷郊外的农场。
喷气机主人告诉戈樾琇,这里距离哈拉雷市区还有六十三英里,因道路不好走,他平常去一趟哈拉雷得花八十分钟,因夜路不好走,为了安全起见,起码得一百分钟。
而且!这里很难叫到车。
在戈樾琇一再哀求下,喷气机主人给他一位在开计程车的亲戚电话。
九点十分,戈樾琇才坐上前往哈拉雷的车。
车门关上,长舒一口气。
终于……
但当计程车司机问及目的地地址时,戈樾琇瞬间傻眼。
来的路上一门心思就只想去哈拉雷找宋猷烈,但宋猷烈现在住在哪里她压根没去想。
手机剩下电源没多少了,她要不要给宋猷烈电话,要是宋猷烈不接电话呢?
要是宋猷烈不接电话她会不会一气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她可是千辛万苦,一路克服恐惧和种种未知因素,才坐上前往哈拉雷的车,现在距离哈拉雷还有差不多五十英里。
想了想,戈樾琇给外公了一通电话。
以轻松的语气和外公,她现在在哈拉雷,在当地报纸上知道阿烈也在哈拉雷。
“外公,阿烈现在是总统夫人的贵客,我还没去过总统府邸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瞧瞧,顺便给阿烈一个惊喜。”笑嘻嘻着。
拗不过她,老头子他这就去试看看能不能听到阿烈现在住的地方。
“外公,记住了,这是惊喜。”戈樾琇一再提醒。
距离哈拉雷还有差不多四十公里,戈樾琇拿到了宋猷烈住哈拉雷的地址,外公了宋猷烈手机。
“外公您没把我的事情告诉阿烈吧?”
“没有。”
“谢谢外公。”
“坨坨心一点。”
“好的,我会注意的,外公再见。”低低出。
挂断电话,闭上眼睛,朝那个怀抱依偎了过去:都怪你,都怪你,因为你,我都和外公撒了多少谎。
他亲吻着她鬓角“是的,都怪我,都怪我。”
临近十一点,戈樾琇才到达外公给她的地址所在处。
这处所在位于哈拉雷国家森林附近,被长长围墙和修剪整齐的热带植物包围着的建筑是总统的别院之一,肩负接待外国政要贵宾的任务。
计程车挨着别院警戒线停下。
看了穿制服的站岗卫兵一眼,计程车司机丢给了戈樾琇一句“祝你好运”离开。
戈樾琇心里苦笑,现在,她的确需要好运气。
看了自己一眼,脚穿的是顾澜生的鞋,离开时太急她没时间换鞋,不仅这样,她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喷气机主人的外套,喷气机门把她的衬衫勾出一个大口子,喷气机主人随手把他的外套给她。值得一提地是,这件外套现在还沾满农药味。
看看,她这一天都遇到多少倒霉事。
但愿她的那些倒霉事能为她换来一点点好运气,比如,宋猷烈忽然间出现在她面前,除此之外,戈樾琇想不到能成功见到宋猷烈的办法。
宋猷烈没忽然出现,倒是一名站岗卫兵朝她走来。
这个时间点,这身行头的她不引起怀疑才怪。
递上自己的护照和记者证,解释她是在这里等一位朋友的,卫兵招呼来了较年长的同事,两位站岗卫兵在确信她身上无任何威胁性武器后,回到各自岗位。
戈樾琇从年长卫兵口中得知,住在这幢别院的外国贵宾现在还在参加总统夫人的慈善晚宴,卫兵还告诉戈樾琇,正常情况,外公贵宾们的车辆都会从这个门口出入。
那么,她等在这里应该没问题。
到时,载着宋猷烈回来的车辆从这里经过时,她就冲了过去,开双手挡在车前,这样宋猷烈应该会看到她了吧?
但前提得是,她的身体不会被撞到天上去,以及,站岗的卫兵没把枪口对准她。
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这天她都遇到了多少倒霉事,那么多倒霉事过去,总会轮到好运上门吧。
好运……好像找上门了。
远远的,戈樾琇看到一抹人影,那是一位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白人男子。
是那天等在SN能源办公楼电梯门口给她鞋的白人男子,当时宋猷烈把她的护照身份证记者证都交到这位白人男子手上。
左侧有另外一处入口,白人男子正在把证件递给守门的卫士。
戈樾琇快速跑了过去,挡在那位白人男子面前,怕他不认得自己,把遮挡在脸上的头发一一拨开,有点语无伦次:“那天,电梯门口我和宋猷烈一起,你给了我鞋,对了护照,当时宋猷烈,也是就是你的上司,把我的护照……我可以给你看我的护照。”
“不用,女士。”
“啊?”
“您是宋先生的朋友。”白人男子。
谢天谢地,终于,也让戈樾琇碰到一回好运气了。
脚踩进围栏门,那一脚意味着三百多英里没白跑,很快,她就可以见到宋猷烈了。
白人男子把戈樾琇带到一栋独立式两层建筑楼房前,告诉她在没和宋先生取得任何联系之前,他不能贸然把她带到房子里。
白人男子离开前,戈樾琇一再叮嘱他不要把她出现的事情告诉宋猷烈,因为……挠了挠头发,羞羞答答出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看了她一眼,白人男子离开了。
戈樾琇猜,白人男子看她的那一眼也许是:就你现在这样?
是啊,就她现在这样?
她也想千娇百媚出现在他面前,最起码,不能头发几天没洗臭烘烘出现。
不过……假如……假如宋猷烈把她轰走的话,臭烘烘被轰走比千娇百媚被轰走应该少丢脸一些。
什么要给他一个惊喜,无非是因为心底里的怯弱,怕还没见着就被强行带走。
戈樾琇是一支大烂队。
见一眼也好,能再见上一眼也是好的。
眼睛落在那张脸上,要用很深很深的意念去看。
靠在一颗棕榈树上,此时,戈樾琇已是累极。
从这个方位视野很好,白色欧式建筑和数十株棕榈倒映在椭圆形的游泳池水面上,游泳池正对面是拱形门,很快,宋猷烈会穿过那道门来到她面前。
眼睛牢牢锁定那道门,终于,在宛如海市蜃楼的场景里头,那抹熟悉的身影跃上了她的眼线。
明明是望眼欲穿,但却在触及时垂下头。
垂着头,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草尖,耳朵倾听着,踩在鹅卵石径上的脚步。
鹅卵石径就通往那栋楼门口。
径和她的距离也不过举手之间。
脚步声一如既往,像没有靠在棕榈树正垂着头的女人一样。
不奢望他上去一把她抱在怀里,如果脚步声混乱一点点,或者是慢一点点又或者是快一点点都是好的,因为……
因为戈樾琇来找宋猷烈了。
宋猷烈的脚步声无波无澜。
不定……不定他没看到她。
埋首于胸前,依然不敢看他,就轻轻咳了一声,临近午夜,再加上远离市区,周遭安静得很,她的那一声轻咳不传入他耳朵里都难。
可是呢,他的脚步声没被那声轻咳所干扰到。
本来就很慌了,现在更加的慌张。
脚步声越来越近,余光中她看到他投递在径上的身影,身影有条不紊沿着楼道方向,心里倒数默念:三、二、一!
伸手。
手拽住他的裤管。
牢牢拽住他的裤管,低声:“我肚子饿,吃完饭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