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火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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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嵘盯着那青蛇,心翼翼地从旁边绕了过去。脚步一重,那蛇两只翠绿的眼便对上了楚嵘的视线。

    楚嵘屏息,放轻脚步,慢慢往前挪着。

    只是这旁边是个山沟,她又一心盯着那蛇,没注意脚下。等到她确认青蛇不会对她造成影响,还未松一口气,便脚下一滑。

    “?!”

    跌落时楚嵘惊呼,不会这么倒霉吧?这山沟虽然不高,可要是摔下去,也得断条腿吧?

    身体下坠的感觉总是让人感到恐惧,她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抓紧了背篓的背带。

    快要落地时,她撞进了一人的怀里。

    二人落地时有不的冲击,楚嵘觉得自己的脑袋都震上三震。

    那人将她放下,看着楚嵘捂着胸口一副收到了惊吓的样子,也不吭声。

    “谢谢哈。”她大大喘了几口气,“要不是你,我可得摔个半残。”

    那人蒙着面,一身黑色夜行衣,身形挺拔。在不太晴朗的夜晚,实在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点点头,似乎不算开口。

    楚嵘也不见怪,道:“你是哪一家的公子?也是参加围猎的人吗?”

    她等了一阵,也不见他回答,心里便有了谱。

    原来是个哑巴。

    可她也没听过哪个权贵家中有位哑人呀?

    她索性换了个问题:“你知道怎么上去吗?我赶着去东二域。”

    他点了点头,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就要带路。

    此人看上去颇有风度,绝不可能是那些走关系参猎的纨绔子弟,应当是个有权有势的权贵家出来的。一路上楚嵘左思右想,在认识的那么多人中,实在是找不到一个身形条件与他相仿的。

    走了一阵,那人指了指眼前这块地,示意她到了。

    “谢谢你。”楚嵘四处量了一番,“我叫楚嵘,往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她还想些什么,刚一转身,那人便已没了踪影。

    她耸了耸肩,心想这人真是奇怪。

    东二域虽植被茂盛,但因无人定时理,已是杂草丛生,长得猖狂的已经没过了楚嵘的膝盖。除此之外,沿路还生着不少蛇床子,正是蛇类最喜欢的环境。

    楚嵘寻来臂粗的树枝,探着路慢慢走,生怕踩到了蛇尾巴。

    一路上她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应该就是五毒粉了。有些洒在野花花蕊中,有些则随意地洒在杂草根部。每一处的粉末量少,约莫指甲盖大,可每隔几步,就又藏着一点。

    她本想用醋味掩盖五毒粉的味道,而她带的醋坛并不多,何况就这不要命的撒法,谁顶得住?

    她想要找到尉迟渡的心越发迫切,何况她在这东二域里兜兜转转,连个鬼影都没。

    眼前有颗粗壮的榕树,她决定在树下歇一歇,想想对策。

    她放下背篓,在一侧坐下,心里暗暗算着时辰。按方才的脚程来算,也该有戌时了,正是蛇类最活跃的时候。若是再找不到尉迟渡,别帮他了,她自个儿都不知道怎么在蛇圈里平安度过一晚。

    休息了片刻,她便起身去拿背篓。

    当她双手提起背篓,发现沿口上攀着一条黑色蛇尾时,当场吓得魂飞魄散,连篓子带蛇甩出去好远。

    背篓摔在地上,里头的瓷坛应声而碎,浓郁的酸醋味冲出来,逼退了那条黑色蟒蛇。

    她那背篓里有装罐的蒜、姜,与几坛醋。如果不开,起不了任何作用,这就是为什么那蛇能爬进背篓里的原因。

    现在好了,除了手里的木棍,她是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了。

    楚嵘想哭却哭不出来。

    于是便有了如下一幕:楚某人眼睛红红的,手里持着木棍,无时不刻地在观察四周的情况,随时都能与偷袭者上一架。

    她身后抵着粗糙的树干,眼前是藏匿在黑色森林中的不可预知的险境。

    尉迟渡兜转来到此处时,楚嵘已经有些熬不住了。

    夜空下他的声音好似破风而来,破寂静,一字一句在她的心上。

    “郡主怎会在此?”

    在长时间的高度警惕状态下,听到他这一句略显惊异的话,她像是忽然间放下了所有戒备,松懈了下来。

    他一身狩猎服饰衬得他身形颀长,背着弓箭,正定定地望向她。

    纵使月黑风高,她还是能在几步之外,清晰地看到他隆起的喉结。

    楚嵘开口就带上了哽咽的意味:“尉迟渡……”

    还未等他开口,楚嵘便抛下了那木枝朝他跑去,犹如一个坚守边疆的士兵,见到自己可以依靠之人,丢盔弃甲。

    在这危机四伏的夜,被人保护的感觉很是奇妙。楚嵘扑进他怀里的时候,脑中什么也不愿想,心里只剩一句:有他在,我不用害怕。

    尉迟渡在她扑来时张开了手,抱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心里明白,这是真的被吓到了。

    楚嵘整张脸埋在他胸口,感觉到他双手环住了她,又往里拱了拱。

    “没事,别怕。”他轻轻拍着她略显单薄的肩膀。

    此时此刻,“别怕”无疑是最动听的两个字了。她在他胸口窝了一会,逐渐平静了下来,才发现,她死死抱着尉迟渡的腰身不放。而后者纵容地由着她抱,轻声在她耳边些安抚的话。

    原来他也可以这样温柔地在她耳畔低语。

    楚嵘埋在他胸膛处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脑中不再嗡嗡作响。可她一冷静下来,尉迟渡胸口明显加快的跳动声,在她听来是越发清晰。

    她心里悸动,缓缓松了手。

    尉迟渡很是配合的也垂下了手。

    “对不起,我失态了。”

    他又变回了那副冰冷的样子:“嗯。”

    她有些心不在焉,脑中回荡着方才尉迟渡快且有力的心跳,她自己的心也便跟着跳动不止。

    二人心里各有所思良久,楚嵘才提起正经事:“楚何渊派人在你的围猎区撒了五毒粉,一般的驱蛇散没有用处。所以我带了点新的驱蛇物上来……”

    些她羞愧无比地指了指不远处的背篓。

    尉迟渡:“……”

    “就……你没受伤吧?”

    “没有。”

    楚嵘总算松了口气,心道幸好没来晚。后来又仔细想了想,她来早了又有什么用,醋啊姜啊蒜啊,早就跟着她的魂一起丢了。

    起来还真是有点丢人,她一人逞强,巴巴地就上了山,冲动且有勇无谋。

    楚嵘在心底反思了一下。

    接着尉迟渡道:“此地凶险,我送郡主下山吧。”

    她历经千辛万苦上山,还没待过一会,又要送她下山?这不是功亏一篑了吗?虽然在她把背篓丢出去的那一刻就宣告了她注定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她毅然道:“我不。”

    尉迟渡:“……”

    “咱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先走是怎么个意思?何况我是为了你上山,你得负点责任。”

    尉迟渡回味了一下她的那句“为了你上山”,有些动容,语气平缓:“嗯。”

    黑云遮住了本就不太明朗的月,周遭很黑,看不清事物,楚嵘本能地向他身边靠了靠。

    尉迟渡用火折子在周围烧出了足够二人活动的一片空地,示意她不要出这个圈子。这一块被烧焦的丛草漆黑着萎缩在一起,蛇类没了藏身之处,相对于旁地,是安全了百倍。

    他只点燃了一簇,风一吹,便迅速燃了起来。从烧起到扑灭,着实废了不少劲。方才楚嵘在一旁干看着,也帮不上什么忙,直到尉迟渡在她身边坐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不扑灭这火,会怎样?

    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是在这百虫山,她“一不心”丢了个火种,火烧山岭,莫这些个毒蛇了,所到之处更是寸草不生。

    既然她没办法用气味熏退凶物,那就换一种方式。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楚嵘转头对着尉迟渡笑。

    尉迟渡不明所以,只转头看她。

    眼下这办法,虽然馊了点儿,却可以解燃眉之急。第一,驱退蛇虫。这第二嘛,楚何渊不是,尉迟渡只能输,不能赢吗?既然他两难,那她就帮他做出个选择。

    如果连围猎区都没了,即便是输,也有借口。

    “你把火折子给我。”

    尉迟渡挑了挑眉,似乎明白她要做什么。

    楚嵘苦口婆心道:“听我,这看上去暴虎冯河,但是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尉迟渡不语。

    楚嵘继续道:“你看,这里到处都有危险。五毒粉引蛇害咱们,这要是你被咬上一口,我被咬上一口,咱俩都得臭在这儿。”

    尉迟渡还是不肯松手。

    楚嵘终于放了大招,眉眼一弯,笑着撒了句娇:“给我嘛,求求你了嘛。”

    楚嵘那副样子,令他心神一漾。尉迟渡觉得自己真是输了。

    事实证明,这招果然好用。

    楚嵘在点火之前,尉迟渡背过了身,心里头纵容她胡闹,身体上还是不忍她就这样毁掉一块地皮。

    而此刻楚某心里想的却是:大家都知道我烧了一座侯府,我再烧一片东二域又怎么样?以后就改叫火缘郡主,我看谁敢有异议。

    点燃眼前的草堆之后,她颇为泄愤地骂了一句:“去他娘的围猎!”

    尉迟渡没吱声,在火势变大之后,将她拉开了些。

    东南风一吹,火苗乱窜,原先一片郁郁丛林,瞬时间被大火湮灭。草木被烧得“滋滋”作响,如同它们痛苦的悲鸣。

    若她心里没有罪恶感,那她也未必也太过没有良心。楚嵘双手合十,对着众植物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此生我必行善积德,植树造林。”

    她与尉迟渡一路往东一域走去,确认没有危险后,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东一域是楚峥的围猎地界,此处相对于方才的东二域,安全许多。

    方才受到了多重惊吓,楚嵘坐了一会,便觉得昏沉起来。完全陷入沉睡之前,有人揽着她的肩膀,轻缓地将她枕在了一处。

    她舒服地哼了一声。

    身前是阴沉月色下的黑暗森林,身后是愈烧愈烈的熊熊大火。

    他们在张牙舞爪的黑夜之下,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