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抢亲
楚峥睡眼惺忪之中听了这么一句,顿时间五雷轰顶,一下子清醒过来。
“抢什么?”
“抢亲。”
“抢谁的亲?”
楚嵘面色不改,肃然看着他。就冲这表情,怎么也不能是开玩笑。
荆阴侯与李姑娘的婚事,楚峥知道得并不比楚嵘晚。毕竟是侯府的家事,就算他心里想要偏袒自家妹妹,也得看楚嵘是个态度。
他在王府等了两天,也派人去凤凰楼听,可他那木头妹妹,无动于衷地在她房中一坐便是两整日。
本以为楚嵘有自己的考究,只愿与尉迟渡做个过路人,那便也罢了。可是今早她却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将他从被窝里扯了起来,:我要抢亲。
他何时见过楚嵘这副模样?那个意气风发的,时时刻刻带着笑的楚嵘,谁敢给她委屈受?就凭她李姝奕,也配?
楚峥立刻起了身,随便抹了抹脸,拉上楚嵘,道:“走,哥带你去劫亲。”
出门时碰上在院子里逗鸟的楚洛,后者听了二人的计划,又看了楚嵘那副委屈样,心都要碎了,举四手表示同意。
“抢,抢他丫的,我看上的好女婿不能就这样被别人给抢去了!”楚洛气的摔鸟饲,气的那鹦鹉在笼子里直呼“笨蛋”。
老父亲甚至还立刻给楚嵘配了一支抢亲队,个个佩戴着刀,活脱一个从山里出来的土匪窝子。
楚峥先让这行人在侯府周围埋伏着,等待他的号令。自己则带着楚嵘,一路赶去了李府。
李家人不过是离皇后的表亲,何以能收到她那样帮衬?莫李家那个草包家主能做上一个三品大员,连李家那些个旁支也跟着沾了光,从芝麻官到家主这等品阶,皆有分布。
路上楚峥同她了一些:“那李家人早年间救济过离皇后母家,如今离皇后母仪天下,他们自然要捞上一笔。”
原来一家子都是个贪得无厌的货色。
楚嵘对李家的做派更是厌恶了。
游湖宴上,李姝奕已经出尽丑态。兴许这正是因为楚嵘无意间的压,令她好胜心起,非要把尉迟渡弄到手不可。既然自己做不到,那就让离皇后想办法,让楚煜一道圣旨,强行结合。
楚嵘道:“我看这李家背地里没干过什么好事。”
楚峥同意:“在朝廷为官,又有哪几个手脚是干净的。”
离拜堂吉时还早,迎亲道路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看客。都是些爱看热闹的,无一不是想一睹郎君的风范。
楚峥楚嵘混入人群之中,算先瞅瞅事态,倒时随机应变。京城之中有此等大事,围观群众议论纷纷,难免有些话会传到她耳中。
“这荆阴侯仪表堂堂,这一成亲,不知该碎了多少少女心哟。”
楚嵘心想:嚯。
“听侯爷娶的是李大官员家的千金,郎才女貌,可是般配。”
楚嵘:般配个屁,哪来的路边的野黄瓜也配得上尉迟渡那种玉人儿?
“可惜了那王府长柔郡主,我原先还以为她非荆阴侯不嫁哩!”
楚嵘:……
她不大想计较,这与当前最重要的抢亲相比,属实只能算个插曲。
今天他们成亲,下月没准那李姝奕就怀了孩子,再过几月娃娃落地,管楚嵘叫姨都嫌。想到这里,楚嵘巴不得现在就出现在尉迟渡面前,把他那身喜服扒拉下来。成个屁的亲,不准成!
抗旨又怎样?大不了她去楚煜殿前跪上三天,大不了挨一顿板子,什么郡主身份也不要了。
可是尉迟渡只有一个。
从她一见他就心痒开始,她心里就只有尉迟渡一个。
楚嵘瞪着街头的双眼是越发红了。
到了那个时辰,迎亲队伍自远而近,伴着锣鼓乐,声声入耳。
那人身着朱红色喜服,稳稳坐在白马之上。仿佛周遭的喜气与自己无关,冰冷地走在最前头。
他身后那顶轿子里坐着的,是今日京城最受瞩目的新娘,他的新娘。
楚嵘咬牙别开视线,凑到楚峥耳边,道:“怎么抢?”
楚峥想了想,道:“你想委婉一点,还是粗暴一点?”
楚嵘想起楚峥那句“把他头砍下来当球踢”,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怎么个委婉法?”
“我们上去和他讲道理。”
“……讲什么道理?”
“佛曰所爱之人……”
“停停停,”见他张口就要念经,楚嵘头痛欲裂,立刻断他的话,道:“还是粗暴一点吧。”
楚峥含蓄地笑了笑:“好,哥哥我包你满意。”
待到迎亲众人行至跟前,他低声道:“准备好,我数三下,跟我出去。”
楚嵘郑重地点了点头,擦了擦手掌心的汗。
“三……二……冲!”
楚峥着扯着楚嵘便蹿了出去。
没错,蹿。
当时众人只见后头有一人拉扯着另一个人,“嗖”的一声从后排冲到了前排,杀到了路中央。
而楚嵘被扯的头昏眼花时,还在想:呃?不是三下吗?一呢?
当飞雪身上的男人带着疑问惊讶望向她,她胸口又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
“站住!”楚峥端着一副强盗的语气,“抢亲!”
楚嵘:“……”
她暗地里给楚峥鼓掌:粗暴,果真粗暴。
看客们一听,哪还按捺得住看戏的激动心情,四下不加掩饰地就议论开了。
“抢亲?抢什么亲?原来李姑娘还有旁的追求者?”
“那不是长柔郡主与世子爷吗?抢哪门子亲?”
“今天,”楚峥叉腰,中气十足道:“我要,抢——男——人!”
楚嵘:“???”
尉迟渡:“……”
众人:“!!!”
轿中的李姝奕听到动静,没能坐的住,掀起帘子来。等到它看清处前头拦路的峥嵘兄妹,眼神险恶得像是瞧见了什么脏东西。
楚峥朝着李姝奕甜甜一笑,道:“李姑娘可要想清楚,强扭的瓜可不甜呐!”
李姝奕气极,也不摆什么大姐的样子了,掀了盖头下了轿子,瞪着双惹人怜爱的杏眼:“世子与郡主何故阻我?”
楚嵘叭楚峥往后拉了拉,示意她来对付。
“想阻你就阻你,还要提前和你合计吗?”
“你!我与侯爷,是圣上赐婚,如此这般,岂不是抗旨,罔顾君上!”
楚嵘冷笑一声:“我哥了,强扭的瓜不甜。就算皇叔叔赐婚又怎样,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把你新郎君牵走,你看皇叔叔怪罪我吗?”
李姝奕浑身颤抖了起来,一双眉眼好似就要落泪:“你仗势欺人!”
“我就仗势欺人,你待怎地?”
她这话很嚣张霸道,一出口便惹得一片唏嘘。
其实她可以用更犀利的话堵李姝奕的嘴,可一见她颇有要装可怜的意味,心下气不过,便特地顺着她的话,气人气了个十成十。
李姝奕在嘴皮上争不过楚嵘,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尉迟渡,声色楚楚:“侯爷……”
他逆着光,楚嵘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到身体里扑通直响,脸也烧的厉害。
那一瞬间,除了尉迟渡,她看不见任何人。
迟迟得不到回应,李姝奕带着哭腔又唤了一声:“侯爷,你不能……”
身后楚峥戳了戳楚嵘的手背,她才下定决心,鼓起勇气,缓步上前,触上飞雪的马缰。
她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尉迟渡,正巧,后者也正低头看着她,一点一点从他手中接过缰绳。
楚嵘被他瞧得身体给烧麻痹了半边,忙低下头,试探性地拉了拉缰绳。
飞雪出奇地听话,往她牵引的方向迈了蹄子。
“你……跟我走吗?”
她那句温吞的话毫无征兆地冲入他耳中,震得他耳廓跟着红了起来。
娶李姝奕是皇帝的意思,圣旨一下,他对李姝奕就该负起责任。可楚嵘才是他心之所向,一直都是。
尉迟渡在道义与从心之间摇摇欲坠。
他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能出来。
楚嵘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不走也得走。”
她牵着飞雪,大步地挤出人群。
李姝奕在后头崩溃地大叫:“侯爷!你不能走!我们还没有拜堂,我才是你的妻子!”
她追了上来,被早有准备的楚峥拦住了脚。
四下一片混乱,到底发生了什么,楚嵘没有回头看。只听到几声撕心裂肺的“侯爷”,还有楚峥的那几句“李姑娘止步吧”“强扭的瓜真真不甜”“放手吧”。
她一路牵着飞雪和他,疾步走着,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身后两道炽热的目光像是一场温柔的鞭刑,软软糯糯得在她身上,酥麻了身心。
楚嵘不敢回头,将飞雪牵回了王府,不容分地把人拉进了房里。
被楚嵘按在墙角时,男人一向泛着寒意的眸子变了意味。
楚嵘本想把自己塑造得强势一些,开口问上一句你跟不跟老娘。可这手一搭上人家的肩膀,就抖得厉害,别与霸气二字沾不上边了,她现在倒更像是一只急了眼的兔子。
她无措地站在他身前,手脚怎么摆也不是。偏偏尉迟渡一个字也不,等着她先开口。
楚嵘深吸几口气,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支吾道:“我今天抢亲,还想了挺久的……我就觉得你不能和李姝奕在一块,我觉得……反正就是……那什么……”
话到了嘴边,却句句词不达意,楚嵘又恼又羞:“我抢你,是因为……就,你懂我的意思吧?”
其实她本不必那么多,抢亲这件事,就已明了太多。
当上方传来他一声拘谨且短促的轻笑,她迷茫地抬头,耳边轰鸣大作,疯狂的洪水汹涌着羞意,彻底冲毁了她用十八年时光筑起的堤。
他目色柔和,将她深深望进了眼里。
原来春风得意,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