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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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嵘深呼吸几口,才把直冲脑门的心惊压了下去。

    尉迟渡觉得好笑,嘴角难免有了笑意。楚嵘一双明目瞥向别处,哈哈两声只得作罢。

    楚嵘心想:可恶。

    想她一向端得起放得下,可惜只要见了蛇就能原地升天,不巧的是两次都被尉迟渡看见。

    楚嵘:“可恶啊!”

    尉迟渡:“……”

    楚嵘犹豫再三,决定还是看一眼把自己吓个半死的罪魁祸首,谁知这目光刚移过去,心里头就怔愣住了。

    白蛇,蛇头处有类似花瓣的形状。

    那是花月蛇!

    真是走了运了。

    但是尉迟渡将那蛇装入捕蛇袋中时,楚嵘还是退开三步,生怕和那蛇看对眼。

    她从尉迟渡的眼神中读出了些许嘲讽,在她眼中尉迟渡就好像在:就你这样?还一个人上山?淹死的蜈蚣都比你强。

    楚嵘边走边闹:“你,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不敢。”尉迟渡知道她害怕,特地将捕蛇袋换到了另一只手,牵过了她的手,继续道:“只是郡主往后切不可再这般胡闹了。”

    楚嵘吐了吐舌头。

    夜里二人走得很慢,回到王府已快子时,楚峥找人找得快疯了,双眼都熬红了,一见到楚嵘,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你上哪去了?一声不吭就往外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交待?楚嵘,你能不能……”

    “对不起,但我要是让你知道,我就去不成百虫山了。”楚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什么?你去百虫山了?那里有多危险你不知道?你是不是疯了?你上那干什么去了?!”

    楚嵘微耸着肩膀,一字不落地听着他的教训,闻言指了指尉迟渡手中的捕蛇袋,道:“白露霜给爹开的药方里,需要花月蛇蛇胆做药引子。”

    楚峥气得叉腰来回走了好几圈,又道:“蛇胆有的是,京城没有,我也可以下令从别处调回来,你上山去冒什么险?”

    “我不想再让爹等了,他已经等得够久了。”

    尉迟渡捏了捏她的手,将她往身后揽了揽,道:“世子消消气。”

    尉迟渡站出来话,再加上二人身上没有明显的伤,楚峥的面色也稍稍缓和了下来,朝他作了个揖:“屡次麻烦侯爷,实在惭愧。”

    尉迟渡道:“世子不必介怀。”

    因为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再回侯府已然不太方便,楚峥又训过楚嵘几句,就把尉迟渡留在了府中。

    “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不如荆阴侯在府上休整一晚,明日再回府吧。”

    尉迟渡颔首:“好。”

    将花月蛇连着捕蛇袋一起丢进煎药房,二人又去看了眼楚洛。相比两天前,他的气色略有些好转,听楚峥,白日里醒了一次,神志还算清醒。虽然很快便又睡了过去,但有些起色,终究还是不错的。

    虽王府有很多空房,但是二人的关系摆在那,加之夜深大多数侍人都歇下,楚峥便没有安排人另外扫房间,朝楚嵘使了个眼色,她便带着人回了房。

    房中没有点灯,有些昏暗。

    楚嵘早就困得没边,一进门就往床上一躺,习惯性地往枕下一摸,确认《美男谱》还在后,安心地闭了眼,动作无缝衔接。

    尉迟渡点了灯,又怕太亮闪着她,特地将灯盏挪到了屏风后头。

    他了盆水,拧干毛巾去到她床前,摸了摸她的脸,道:“郡主先擦擦脸吧。”

    楚嵘哼唧一声,眼也没开。

    尉迟渡只好亲自动起手来,从额头到嘴角,无一不细细柔柔地擦过。后又抬起她白净的手,仔细擦了一遍,这才回了屏风后,自行洗漱,脱下外裳,上’床搂住了楚嵘。

    楚嵘舒服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她和衣而睡,尉迟渡思量再三,还是没下定决心替她脱外裳,那样实在有些失礼。

    夜很深,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

    楚嵘梦到她时候躺在楚洛的怀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手里的糖葫芦,快活非凡。可到了后头,画面一转,楚洛白着脸同她着话,口中溢着血,每一字,便有粘稠的黑色血液滴落在白色的被褥上。

    那样刺眼。

    尽管在梦中,她还是能清醒且刻骨地记住了楚洛的每一个字。

    他:“为你母亲报仇。”

    这个梦做到最后,她竟哭了起来。

    楚嵘声的哽咽惊醒了本就浅眠的尉迟渡,他撑起身子,低头看向紧紧抱着他的腰的楚嵘,眼角的眼泪一串接着一串,像是怎么也止不住。

    他把人紧紧搂进怀里,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直到她哭累了,止了眼泪,才稍微放下心来。

    天还没亮,他那双凤眼隐在黑暗之下却格外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阴狠。

    楚嵘醒来时,尉迟渡看过楚洛,已经先行回府了,约莫是有事要忙。

    早上的时间她一直陪在楚洛身边,中午去监督侍人煎药,又亲手一勺一勺地喂下去。楚峥休息了一早上,下午来换她的班,她还不肯出去,愣是被楚峥撵出去了。

    她心里担心楚洛,自然是什么事也干不下去,想着有好几天没去凤凰楼了,便动身去了楼里。

    张二蛋与她在大门口了个照面,楚嵘挑眉看着他:“这个时候你不在楼里,往外跑干什么?”

    张二蛋耸了耸肩,道:“老大不知道,今天生意不错,厨房里食材不够了,我刚才去购置了一批。”

    “可我不是特意雇了几个人,专用来购置食材的吗?怎么是你去?”

    张二蛋笑道:“有一个家里老牛要生了,这不是回去接生了吗。还有一个突然闹了肚子,这会子估计还在茅房呢。”

    “那你购置的东西呢?”

    “后头正用推车拉着呢。”

    楚嵘狐疑道:“可你这方向也不是市场的方向啊?”

    “嗐,我这不是好奇,绕去要生牛娃娃的那家看了会热闹吗?”

    楚嵘作势要:“你可真有闲情逸致啊。”

    张二蛋嘻嘻笑了两声,怕楚嵘又要念叨他,赶忙溜进楼里。

    不多时,楼中拉来了一批新鲜食材,楚嵘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便也消了心里的疑虑。

    楚嵘原先为了避免京城中的人乱传谣言乱出书,交给了张二蛋一个任务,但凡有关于她与尉迟渡的民间册出来,务必要给她留一本,要是写的太离谱,她还得想办法补救。

    这些日子一直因为某些事情没关注这方面,城中关于二人的书册子多得是满天飞了。楚嵘简单翻了几本,大多都已经写到了二人成亲生子,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一个孩子从父姓,叫尉迟富贵。

    楚嵘眼角抽了抽,正要发作,就瞧见了下一行。

    另一个孩子从母姓,叫楚大郎。

    楚嵘:“???”

    她是不是还要再生一个能上山虎啊???

    真是可恶啊。

    除了这些名字起的稀奇古怪,旁的倒也没写得太奇葩,还算能接受。

    晚间楚嵘回了王府,听闻楚洛醒了,便立刻跑进了屋子。

    楚峥正拉着楚洛的手话,见她进来,赶紧把人招呼到身边。

    楚洛虚弱地躺着,脸还是有些苍白。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天那个梦。

    ——为你母亲报仇。

    可她母亲是难产去的,又何来报仇一。

    楚嵘只当是自己多想,从楚峥那儿接过了楚洛的手,紧紧远在手里。

    楚洛笑盈盈地看着她:“我家乖嵘真漂亮,和你娘生得一样漂亮。”

    楚嵘鼻子一酸:“也是爹生得好。”

    “好久没有看你娘写的诗了。”楚洛笑着:“乖嵘,你去爹书房里,把你娘写的诗取来,念给我听,好不好?”

    楚嵘连连道:“好,好,爹你等着我。”

    楚洛很少在孩子面前提起妻子,即便是楚嵘问起,他也只她母亲是一个很漂亮、很善良的女子,旁的闭口不提。

    但是楚嵘碰到过,楚洛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那些诗作思念她的娘亲。

    她从未读过那些诗。

    楚洛的书房里,有一个木箱,箱子里有两本册子,书皮上都没写标注。

    楚嵘随意拿起一本,翻开了第一页。

    “大楚七十二年,吾妻死。”

    第一页,只写了这一句话。

    这好像是楚洛的一本私人录载,楚嵘鬼使神差地往后翻了翻。

    这一翻,便越发不可收拾。

    大楚七十二年,先帝登基的第二十一年,眼见着病重,就要不行了。此时储君之位尚未确立,皇子只有楚洛与楚煜二人。

    当时的楚洛已同她母亲莫澜庭成亲,有了孩子楚峥,楚嵘也快出生,而楚煜的妃室与子嗣都要逼楚洛多一些。

    先帝重子嗣,楚煜虽然在这方面比楚洛略胜一筹,但看当初先帝的样子,明显是更器重楚洛的。

    所以为了得到帝位,就要让楚洛万念俱灰。而楚洛的软肋,就是莫澜庭。

    所以离夭,那个所谓的,她娘亲的好姐妹,亲自在她的茶饮中下了毒药。

    而她楚嵘,本就是莫澜庭在性命垂危的情况下,为了保护她,命人开膛破肚,剖出来的。

    她娘亲莫澜庭,根本不是什么难产而死。

    是她在毒性发作,腹部出血过多的一并发作下,就这样撒手人寰了。

    此后离夭在莫澜庭葬礼上,以信件的方法警告楚洛,要想保全他的一双儿女,就自己退出竞争,拥护楚煜上位。

    而这整件事,楚煜都没有出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