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婚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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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贵妃惊叫一声,随即两眼一翻,向后倒去。楚何渊手忙脚乱地去接。

    皇陵中挖出来的,婴儿的头骨,那便只能是……

    “来他也算是我二哥,听死的时候只有十天大。”楚何诀笑眯眯地看向楚何渊,继续道:“素妃娘娘向来和蔼可亲,怎会无故闷死自己的孩子?这宫中母凭子贵的原则谁人不晓,还是,淑贵妃当时觉得自己生不出儿子,所以……?”

    这话中词意实在明显。

    二皇子的事,楚嵘隐约记得听人起过。二皇子的生母在生下他后,楚煜高兴,立刻就晋了妃位,封号素。可谁知刚生产后十日,二皇子与素妃一同死在宫中。

    当时孩子的脸上还闷着寝宫里的枕头,而素妃是割腕而死。后来传出来的是,素妃因为想念宫外的情郎,痛恨楚煜以及他的种,一冲动闷死了孩子,后畏罪自杀了。

    这不是扯淡吗?

    宫外的情郎?难道楚煜那样的人在选妃的时候,能不知道她们的背景过往吗?他会挑一个二手货给他戴绿帽吗?

    编故事真是编的一个比一个有病。

    楚何渊眸子里可以迸出火来:“你休要血口喷人!”

    楚何诀笑得很轻:“四弟别这般急躁,总还要留些气力洞房。”

    “你!”

    “啊,我还听四弟前阵子在找紫河车?相比紫河车,鹿茸兴许更好找一些,不妨试试?”

    楚何渊气得发抖。

    鹿茸对男人来可谓大补,当然,是指在某些方面。而在这个场合出来,对于楚何渊是极大的羞辱。

    在场这么多宾客,明天你一句我一句传来了,决计是要变成“四皇子不举,四处寻鹿茸调养呢”。

    楚嵘突然有点想笑起来。

    “天色不早,就不叨扰了。”楚何诀转身走了几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又道:“弟弟别忘了把哥哥的脑袋送回去,毕竟只有一个身子埋在地下,还是很可怜的。”

    楚何诀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带着那些私卫一起。

    在场的人个个都吓得没魂,一早就没了用宴的性质。楚何诀一走,一个一个都眼巴巴地看着楚煜楚何渊,在得到许可后,争先恐后地逃离开了。

    楚嵘心里头尚存些疑惑,但顾虑到府上还在病中的老父亲,也跟着起了身。

    她边走边嘀咕道:“那果然是楚何诀,你他今天到这闹,是不是故意的?”

    楚峥耸了耸肩:“鬼知道。”

    头骨都丢到人家脚后跟了,能不故意吗。这明摆着就是隐忍多年,复仇来了。

    看楚煜的样子,也是懵大发了,坐在那处一动也没动,扶着额头,倒颇有一副懊悔的姿态。

    三人还没走出大门,便被后头的楚何渊拖住了脚。

    此时堂中能走的都已走干净了,只剩楚煜一行与楚嵘三人。楚何渊先把淑贵妃交到了侍人手中,吩咐人扶她下去休息,随即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看向三人。

    楚峥是个极其护犊子的人,见他一副要找事的样子,赶紧把楚嵘往身后拉了拉。这样楚峥尉迟渡二人一左一右地挡在她前头,把她护了个严实。

    楚峥道:“四殿下还有事相告?”

    楚何渊提着手中的长剑不放,此刻正笔直地指向二人:“楚何诀在城中蛰伏已久,宫中禁卫搜探了那么些时日未果,是不是你们帮衬着他?”

    楚峥先笑为敬:“四殿下生的好大的气啊。这城中遍布的尚是四殿下的眼线,我等鼠辈又有什么能耐插空子?”

    楚何渊手中的剑往前送了送:“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楚峥狂妄道:“我四殿下在城里给皇上养了个仇人。”

    论反咬一口,楚峥楚嵘在互相撕咬中已过了十几年,这口上功夫绝非一般人能比。况且这城中有太子亭的眼线,争强好胜的楚何渊怎可能会允许自己的情报比太子亭的要少?

    从楚何诀头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开始,楚何渊就一直派人在城中寻找他的踪迹,明的暗的。楚煜下令的那次京城搜查,恐怕是唯一一次搬的上台面的寻找。当然还是未果。

    楚峥这句话的意思,本不是为了诽谤他,而是当着楚煜的面嘲笑他无能。

    楚何渊气极:“你胡什么?我怎么可能陷害父皇!”

    “四殿下稍安勿躁,在下只是开个玩笑。”在楚煜面前,身为晚辈的楚峥就算在大胆,也得给楚何渊三分面子:“楚何诀此次来势汹汹,实在是与王府、侯府无关呐。”

    “不可能。只要他在城中,那些私卫就一定有据地,绝不可能发现不了!”

    楚峥的脸色冷了下来:“四殿下是怀疑我们提供了人手?”

    “洛王府自然不敢。”楚何渊眯起眼,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着的尉迟渡,继续道:“但是尉迟侯爷,能解释解释吗?”

    王爵没有养私卫的权利,这是几百年来楚家先辈定下的规矩,怕的就是有朝一日亲王们狼子野心,篡了正统的皇座。历代来虽然各位王爷为了自身的安全,多多少少会练着一些死士。可养一个死士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与精力,才能让他完全归顺自己,为自己所用。像刚才那样的几十号人,王爵是被明令禁止不准私养的。

    但侯位就不一样了,圣上对他们的标尺会稍微宽松一些,是允许拥有型数量的私卫的。

    而尉迟渡就更不一样了,他是尉迟大将军的儿子,那个掌控这个国度数十年兵权的世家的独苗。

    他出那么点人,实在太容易。

    楚何渊死死盯着尉迟渡,所有人都等着他的答复。

    尉迟渡先是恭敬地躬身行了个礼,后道:“家父过身后,我族已将兵权虎符归还朝廷,族中势力锐减,断不可能再有精力训练新卫,还请皇上明鉴。”

    兵权的收回,是楚煜亲自监督的,本质上来,皇权浩荡,他楚煜既然收得回,就表明在当时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尉迟族本就是一个人丁稀少的家族,尉迟将军在世时是族中的主心骨,如今一战而殁,对尉迟家的击是极大的。所以尉迟渡的每一句话,都足够使人信服,楚何渊要是在纠结下去,最终一定会变成对楚煜的质疑。

    双方僵持不下,这时在一旁没过话的太子亭站了出来,道:“今日是大喜日子,四弟何必闹成这样?还是先安抚好父皇与贵妃,此事往后再议也不迟。”

    楚何渊咬牙:“可是……”

    “若往后事情明了,世子与侯爷确与此事脱不开干系,届时再严惩,也为时不晚。父皇觉得呢?”

    楚煜此时哪有心思细想,只想着他那个宝贝儿子楚何诀了,怎么收场对他来其实都一样,只得点了点头,道:“就按太子的办吧。”

    楚何渊气得摔了剑,转身走了。

    太子亭朝他们三人点了点头,扶着楚煜先行走了。

    楚何亭是做大事的人,行事果决雷厉风行,但他有个缺点,在人事上有些心软,这也注定了他做不成帝王的命数。

    上马车时,楚峥与尉迟渡有事要谈,二人刻意不想让楚嵘听见,她自己心里头也明白,便与他们分开了坐。

    一人坐在马车上,听着后头他们二人的马车轱辘声与自己这辆混在一处,心里有些发怵。

    她总觉得这是一个什么事件开始的暗号?

    楚何诀的目的很明显,他要楚何渊与淑贵妃没有好下场,又或者……不止。

    他炸掉皇陵,从楚峥尉迟渡的反应来看,二人似乎早有预料,而当他砸了喜宴的场子,又好像在他们二人的预料之外。

    她觉得楚何诀与他们二人有联系,却又不上来是什么联系。

    “在想什么?”

    楚嵘大惊:“?!”

    行进中的马车,忽然被掀了帘子,红衣男子漾着笑,缓慢地坐到了她身边。

    楚嵘往一边挤了挤,眼神瞟向帘子外头,想找车夫求助。

    “你是怎么进来的?”

    楚何诀把她往身边拉了拉,看着她惊恐的神色莞尔一笑:“车夫是我的人。”

    楚嵘看着他眨巴眼睛。

    “整个府邸外头,全是我的人。”

    楚嵘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楚何诀跟着她往旁边一挪。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楚嵘一颗心狂跳:“三、三哥哥,你……”

    楚何诀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很容易让人好奇他面具下的脸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

    “我、我...…”

    楚何诀侧身抚上她因为紧张而变得通红的脸,忍不住将鼻尖靠了上去:“你的脸好红。”

    楚嵘现在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地等着眼前这人的下一步动作。

    “你好像很怕我。”

    楚嵘心里大骂:能不怕吗!一声不吭跑到车上来!还挖别人的坟,把人家的头骨送给别人当新婚礼物,想想都很可怕啊啊啊!

    楚何诀不在乎她的沉默,转而在她滚烫的脸颊处轻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样的触碰,楚嵘整个人呆木了。

    他嘴角的笑愈加的放肆起来。

    “上回同你,别与尉迟渡太亲近了。”

    “有听话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