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急于离开，忽的腰间一松，心知她的玉佩掉落在地。可她一刻也不想再停留，没有回头去捡。

    事后她派人来宫里找过，搜尽每一个角落都不曾寻见，原来是被他捡走了。

    她蹙着眉，犹豫着要不要接。

    青黛见状道：“郡主不必担心，王爷这玉佩中的事物，他已取出来了，请郡主放心收下。”

    玉佩中的事物指的便是行蛊，楚嵘方才的踌躇便是因为这个。行蛊不再，她的行踪算是无人掌控，她与他之间，就真的什么联系都不剩了。

    楚嵘盯着流苏玉好一阵，青黛又劝了几句，才将它收入怀中。

    如今物归原主，楚嵘本人倒没什么表示，而青黛作为一个局外人，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郡主与王爷，是不是……不会同以前一样了？”

    楚嵘一愣，随即点头。

    何止是不会，她发过誓不再与他扯上关系，他也承诺不会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光从今日的几次偶遇尉迟渡的刻意避开来看，他确实遵守了约定。

    青黛拉着她的手不放：“你们两个多般配啊，当初光是站在一块便羡煞世人，如今怎到了这般田地……”

    楚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世间人情皆有定数，我与他情分至此，是强求不得的。”

    她尽量温和地，却发现无论怎样，胸口的寒意也祛除不了。

    青黛又劝了几句，楚嵘软硬不吃，一句也没听进心里，只管些宽慰的话。

    到了很晚楚嵘才回到府上，一个人在屋子里思索了良久，终是信不过那人，将流苏玉放入锦盒里封好，不算再佩戴了。

    次日起，楚嵘习惯性地先喂了那只绿毛鹦鹉，随后同楚峥林润一起用了早膳。

    晋王府家的用膳时间比寻常人家都要晚上一些，当然是因为楚峥宠溺她这个妹妹，配合她的作息时间安排的，只为了能让她早上起来能吃上新鲜热乎的。

    洛水最近总是兴致勃勃地缠着楚峥，要去找尉迟渡玩，这日当然也不差一句：“父亲什么时候带阿水去见姑父？”

    姑父这个词，楚峥为了照顾楚嵘的情绪，私下里多次教导洛水纠正。若是旁的什么事，洛水乖巧机灵，一次便能记住。唯独对尉迟渡的这个称呼，几年了硬是纠不过来。

    时间久了，楚嵘早已见怪不怪了，由着洛水胡叫。

    楚峥给洛水擦了擦手，道：“近日父亲不得空，过些时日哈。”

    洛水当下就有些不高兴了：“我次次问你，你次次都这样！父亲就是敷衍我，不想带我去！”

    “我……”楚峥求助地看向林润。

    林润给洛水夹了个豆沙糕，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洛水乖，父亲忙碌是为了让你和姑姑过得更好。姑姑过得好，姑父就过得好，以后就更喜欢洛水了是不是？”

    楚嵘内心狂吠：为什么这一家人都还以为她和尉迟渡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啊！

    楚峥见她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没心没肺地大声笑。

    楚嵘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

    楚峥脸上满是笑意：“中元节过后，我有几日闲暇，不如我们去明夏山庄避避暑？”

    今年的天儿特别热，楚嵘这种怕热的人，巴不得天天窝在屋子里舔冰。这一提议很快获得了林润楚嵘的同意，只是洛水……

    毛孩儿眉毛一皱，质疑道：“父亲不是不得空吗？”

    楚峥：“……”

    楚峥：“不是，你听我，父亲的不得空是……你别走，早膳不吃啦？阿水？我错了行不行，好歹喝口水吧？”

    如同往常一样，早膳在楚峥扯皮之中度过。

    过了几日，荆阴王府上派了人往各王侯府上收集旧布，要按新王惯例织成王侯衣，与婴孩的百寿衣相去不远。

    轮到了晋王府，楚峥正好得空，亲自在府中上上下下翻找了一番，才满意地挑出了一块正红色的布料，交给了荆阴王府的人。

    楚嵘路过时，楚峥刚把布料交出去，回头见她，那笑好似秋日里的一朵菊花。

    楚嵘狐疑道：“我怎么觉得那块旧布上的花纹，有些许眼熟？”

    楚峥叉腰：“那当然，因为是你的东西。”

    “？？？”她作势要，“你把我什么东西交出去了？”

    “没什么。就是你时候有一条绣着莲花的肚兜，你还记得不？”

    楚嵘的脸比锅底还黑。

    楚洛在世时喜欢把兄妹二人从到大的衣物收藏起来，王府里有一件库房专用来叠放二人的衣物。

    “我寻思着那肚兜给洛水穿有些不合适，又不舍得丢了，倒不如送给荆阴王，好做他那件王侯衣。”

    楚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一股名为恐惧的东西自楚峥心里生发。

    当天下午，晋王府门口摆了长桌，上头摆了不少亵衣亵裤，按身量看，基本是十岁左右的孩子的穿量。

    楚峥午觉起来，匆匆忙忙跑到了大门口，见楚嵘一脸挑衅地看着他。她身前有一套亵衣亵裤，还特地立了一块牌子，写着：晋王十岁尿床所着亵裤。

    没错，这些全都是楚峥的衣物。

    楚峥差点就给人跪下了：“家丑不可外扬！楚嵘你这是要我的命！快叫人撤了！”

    楚嵘一派要架的气势：“怎么了？你把我的肚兜送给尉迟渡，我怎么就不能把你的亵衣亵裤给别人看了？”

    楚峥：“好妹妹，我们好好商量行不行？我们……”

    谁知围观群众的声音瞬间大过了二人的争论声。

    “晋王把郡主的肚兜送给了荆阴王？？？”

    楚嵘：“等等……”

    “我昨日听了，有人看见荆阴王府的人手里拿着块红色莲花肚兜布，八成就是……”

    “好生刺激！”

    楚嵘：“我……”

    当城中这群蛰伏了三年的闲人再度掀起长柔郡主与荆阴王的大浪，便立刻有人高举“他俩，般配”的旗帜，等那些七七八八的段子重出江湖，竟然只是第二天的事儿。

    “晋王把郡主的肚兜送给了荆阴王”的消息终于演变成了“郡主把自己的肚兜送给了荆阴王”，楚峥也终于在晋王府受到了他妹妹的毒。

    楚嵘随手从厨房拿了把菜刀，追得楚峥往林润背后直躲。

    林润颇为心疼，让开一步，对楚嵘道：“请。”

    楚峥：“？？？”

    他颤抖着朝林润伸出了手：“别走！救我！”

    第二天晋王府的公事便被全部推掉了，原因是晋王的脸上青了一块，暂时没办法见人。

    林润给楚峥上药时，轻轻揉搓着他额角的淤青，不由觉得好笑：“你你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是我错了。”楚峥悔过道：“我就应该把那丫头片子现在穿的肚兜送给人家。”

    楚嵘为这事儿气了好几天，折腾得楚峥命快折了一半才算罢休。

    待楚峥脸上的伤好些，晋王府一家一同去了明夏山庄。

    一路上楚峥一个劲讨好楚嵘，把这两天从别处找来的稀罕物一件一件地拿出来给她看，可算是得到了楚嵘的回应。

    当然只有一个字。

    “呸！”

    楚峥：“……”

    明夏山庄其实是一处茶庄，因为正好邻着明夏湖，就以此取作山庄的名字了。

    山庄的周庄主原先在朝中当过官，听闻晋王一家要来，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山庄外迎接。

    楚峥认得他，周庄主行过礼后，二人寒暄了几句。

    楚峥望着明夏湖面波光粼粼，一时有些心动，道：“我听闻贵庄有两只私船？”

    “是的，今早庄中来了位贵人，已包下其中一船，现下正好还剩一只。”

    “行，劳烦庄主替我留住。”

    庄主笑道：“一定给王爷留得死死的。”

    明夏山庄东邻明夏湖，西邻矮山。庄中植被遍布，刚踏入便觉一阵阴凉拂面，心里头再焦躁也能镇定下来，不失为一处避暑胜地。

    明夏湖前两年引入了一批白莲，如今开得正好，最适合夜游观赏。楚峥订下那只船，兴许就是这个原因。

    到了山庄晾茶处才发现，偌大的场地上还铺着不少还未装起来的茶叶，看样子像是生意不好滞留了。

    楚嵘问道：“听最近茶叶生意不大好做？”

    周庄主闻言叹了口气，道：“郡主明察，确实如此。这些茶叶向来卖的极好，但近日里南方兴起了一个云锦山庄，抢了我们大部分的生意。”

    楚嵘想起金鸿的，京城中不止金家茶叶卖的不好，其他茶商现下的情况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好过谁。

    既然是个新兴的茶商，云锦山庄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有那么大能耐垄断茶叶市场？

    楚嵘扭头看向楚峥：“府上茶叶也不多了，不如我们捎点回去？”

    楚峥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算是帮忙处理这些滞销的茶叶吧。”

    周庄主连声道谢，着要多送他们一点。

    回头也要想办法把金家的茶叶推出去，茶叶市场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楚嵘想。

    路过一处院子时，周庄主介绍道：“今早来的贵人就住在此处，是位相当俊俏的王爷。”

    城中王爵可不止晋王一位，旁的什么王爷多了去了，楚嵘往里头望了一眼，没多想。

    “旁边的是给郡主安排的院子，再过去一些是晋王爷与林夫人的院子。”

    洛水跑过来拉住楚嵘的手道：“我要和姑姑一起住。”

    楚峥应允，带着林润先回了自己的院子稍作歇息。

    山庄阴凉，洛水一进了屋子里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楚嵘替她擦了擦脸，了句“睡吧”，随后开始整理起随行带来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

    除夕快乐嗷！

    晚上可能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