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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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宴后楚嵘动了几筷,正算找个理由离开,却发现预留给荆阴王的席位空了,那人早就离了席。

    拜贺宴的正主不在,好在楚何诀撑得起场子,宴席也因此没有提前结束。

    楚嵘找了个借口起身走了。

    她去到了金府,金鸿在府上已等候多时了,捎上两副面具,也不坐马车,慢慢地往姻缘树走去。

    不知是否刻意,金鸿给她准备的面具,与三年前的那回一样,艳鬼青行灯。

    楚嵘今日穿了一身白裙,走起路来,衣襟上的飘带随风扬起,甚是好看。

    一路上二人聊这聊那,逗得楚嵘直笑。

    相比三年前,楚嵘褪去一身青涩,如今已生得越发有韵味起来。眼是眼,嘴是嘴,无需那些胭脂水粉,便已呈出人人见了都能动心的媚态。

    晋王府每月来提亲的人不可胜数,而真正能让楚嵘见上一面的却几乎没有,原因在于楚峥亲自把关,没几个入得了眼。

    对此,楚峥的解释是:“你这样的,就得找一个镇的住你的。他们那些歪瓜裂枣,配不上你。”

    楚嵘疑惑道:“那怎样才算配我?”

    当时楚峥的回答她记得很清楚:“我想想……长相就不必了,必定要是那种公认的美男子。品性嘛……冷清点儿的,得压得住你这股玩劲,最好是能文能武。对了,还要门当户对,侯爵王爵什么的顶好……”

    后面的被楚嵘断了。

    因为越听,越觉得楚峥口中的那个最合适的妹夫,同某个人特别相像。

    尉迟家家主,生为江南第一美男子,为人沉稳清冷,文成武就,如今又被封了王。

    楚嵘拧了自己一下,这走着路呢怎么又开始发呆了?她转头赔笑道:“你继续。”

    金鸿会意一笑:“郡主又在想那些事儿了吧。”

    楚嵘耸了耸肩道:“也没有。不过在你面前发呆,我悔过,不如请你吃顿饭?”

    金鸿道:“我和郡主之间,向来都是我瞻仰郡主。如今三年交友,早死了心,等你我做起了真心朋友,郡主倒是客气起来了。”

    “嗐,不就吃顿饭。”

    他们一路过去,到了城中天已完全暗了下来。

    又是一出百鬼夜行,京城还是那般热闹。

    “走了一阵,不如我们去前头新开的茶楼里歇歇脚?”楚嵘提议道。

    金鸿欣然同意。

    茶楼里今日请了位书客,今日的是一出白娘子。那人舌灿莲花,口才甚好,得倒也有趣。

    楚嵘选了一桌坐下,要了一盏茶,又要了几碟食,与金鸿相邻坐下。

    也不知是怎么了,她总觉得身后有人盯着她瞧,但因那位书客得实在动人,她一时着迷,到了后头也没再注意。

    她点的食里有一碟山核桃,楚嵘自己又是个嫌麻烦的主儿,金鸿一边听书一边帮她敲核桃,难免敲得有点儿慢。

    到高潮处时,楚嵘后头那桌似乎起了身。过身时,她似乎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熟悉的浅香,又好像太久没有接触过,对这味道有些生疏了,一时间想不起来出处。

    没过多久,茶楼的老板拼自端上来一盘已去了壳的山核桃,又恭恭敬敬地给她斟满了茶。

    楚嵘道:“我只要了一盘山核桃,是不是上错了……咦,你们这有敲好的山核桃?”

    老板解释道:“没上错,就是您这桌。方才有位贵客出了十倍的价钱,要我敲好了一盘给您送上来。”

    “贵客?”什么贵客,能叫老板亲自给她敲核桃?

    “是啊,长得可俊俏了。”

    她猛地想起来,方才那股淡香,岂不就是……已三年没再碰上过的檀香?

    楚嵘手一抖。

    方才坐在她身后的是……尉迟渡?

    金鸿察觉出了她的异样,问道:“郡主怎么了?”

    楚嵘摆手道:“没事,没事。”

    她进来时,完全没注意这茶楼中还坐着些其他什么人。此一来,果真是大意。

    尉迟渡早早就退了席,谁能想到他好好的王府不待,往这人挤人的地方跑什么?

    楚嵘有些懊恼,直盯着眼前这盘新上来的核桃不放。

    金鸿把那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道:“这会子郡主可以吃个痛快了。”

    楚嵘本想无视这碟核桃,但金鸿这样,茶楼老板又时不时好奇地往她这边看过来,她再怎么也不好意思辜负了人家一片好意,硬着头皮吃了个干净。

    还未听完白娘子的故事,楚嵘便拉着金鸿离开了茶楼。

    “白娘子的故事真是吸引人,不过听后来许官人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用蛇骨做成伞骨,蛇皮做成伞面,实在是令人痛心。”

    楚嵘此刻是什么也听不进去,胡乱应了两句。

    今年的灯会比以往更热闹一些,街上的男男女女多了,路过一对对有情人时,她难免会听到些让人脸红的耳语。

    譬如方才路过的那对,男方对女方的是:“今晚我们……来吗?”

    而女方娇羞地躲进了他的怀里:“你讨厌。”

    楚嵘:“……?”

    民风开放固然是好,但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开放了?

    金鸿今年还是没能陪她到最后,从茶楼里出来没到半个时辰,便因为一些生意上的事被下属叫走了。

    没了人作陪,也不孤单。方才茶楼里的事儿过了劲儿,她便有些自得其乐起来,一路赏灯猜谜,时间过得倒也快。

    一路过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姻缘树下。

    姻缘树有专人管理,每年姻缘树上挂上的姻缘符很多,每到中元节都要清上一回。想她三年前犯蠢留下的那张姻缘符,也早早地就被清走了吧。

    树下立着不少人,成双成对的,手牵手一起挂上姻缘符。

    楚嵘本着玩心求了一张,到头来不知道写些什么,扭头就送给别人了。

    她在周围逛了一圈回来,天色已经不早,姻缘树下人已不多,边上摆着的送符的摊也收了起来。

    树下寥寥几人,仿佛有神明指引,她的目光独停留在了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上。

    他挂好手里的姻缘符,垂下手,随即毫无征兆地往这边望了过来。

    此情此景。

    一如当年。

    周围的喧嚣再也入不到她的耳中,余光所及,一片空白。

    眼前的这个人,与心里三年前痛伤自己的那个人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不似今日宴席中的刻意躲避,他像是在细细雕琢着她的脸,一眨不眨。

    像是在暗中较量,谁也不甘示弱,不肯率先移开视线。

    相比昔日的诧异,如今他见她,神色中只剩一眼万年的苍凉。

    他那张脸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人心的力量,楚嵘看着他,竟也忘了移开视线。而越是仔细瞧他,胸口烧起的烈火就越是灼人,直烫得她心尖疼痛难忍。

    终是尉迟渡先败下阵来,朝她露出了一个问候的微笑,末了连转身都带着些许苦涩的意味。

    她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咬牙收回了目光。

    镇定,楚嵘。

    他是险些害得你家破人亡的男人,你不能念及旧情,被他蛊惑。纵然始终狠不下心去报复,也不应该再同他有任何关系。

    镇定。

    事实证明,楚嵘的自我暗示非常有效,成功地把钉死在他背影上的目光抽了回来。

    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鬼使神差地站到了姻缘树下。眼前面对着的是方才尉迟渡挂上去的姻缘符。

    果然他当年待她只是逢场作戏,如今也憋不住要替他自己求一段姻缘?

    楚嵘抱着一种讽刺的心态捡过那张红符。

    上书:尉迟渡去死。

    署名:楚山荣。

    “……”

    这是……许久之前她留下的姻缘符?不可能三年过去,还没被清走。

    她将附近的所有姻缘符都一一看过,都没有找到留着尉迟渡名字的。

    ……这符,是他挂上去的?他什么时候拿走的这张姻缘符?

    那年中元节,她确实在姻缘树下碰到了尉迟渡。那时候他们似乎闹了些别扭,所以她才写下这么一句。

    看来这符是他当年取走的,现如今又挂回来,是什么意思?

    是祭奠他们当初那一段藏着刀的感情,好让一切都活在过去,延续当年的那个中元节?

    简直可笑。

    楚嵘嘴角抽动了一下,放开那张红符,转身就走。

    “是……郡主吗?”

    一道女声传入耳中,楚嵘愣了愣,回过身:“青黛?”

    青黛脸上喜色难掩,上前来抓住楚嵘的手,捧在掌心里。

    “郡主,好久不见,奴婢好生想念。”她眼中盈盈,激荡着重逢的喜悦。

    楚嵘忌惮尉迟渡,却不会连带着怪罪这个真心待她好的人。她反手握了握青黛的手,道:“是许久不见了,你过得还好吗?”

    “奴婢挺好的,郡主呢?”

    “我也挺好的。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青黛闻言才想起了正事,开始在袖子中摸索着什么:“奴婢此来,是王爷有一件东西想要交给郡主。”

    楚嵘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的东西我不要,你不必费劲找了。”

    青黛从袖中取出被帕子心包裹着的一物,急忙解释道:“不是王爷的东西,是郡主的东西。”

    素色手帕被展开,正中躺着一块润玉。

    赤色流苏像是被细心处理过,色彩热烈醒目,如同崭新的一般。

    那是流苏玉,三年前她不甚掉落在雨中的那一块。

    作者有话要:

    改名啦!老名字是《一见他就心痒》,跪求留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