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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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夏山庄的茶园依山而建,总体呈阶梯状分布。不同的茶种也跟着一层一层铺陈而上,乍一看颇为养眼。

    楚嵘默默抢过楚峥手里的篓子,一个人闪到了一边,自己摘自己的。

    谁知楚峥还不罢休,把另一个篓子塞到了尉迟渡手里,推搡着把人领到了楚嵘身边。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楚峥挤眉弄眼道:“麻烦荆阴王带带我这个不成器的妹妹。”

    楚嵘:“……”

    尉迟渡没什么表示,待楚峥走选后,自觉地挪开了些,尽量不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洛水一见到尉迟渡,高兴得不得了。不顾楚峥的阻止,非要过来黏着他。

    “姑父!”

    尉迟渡低头看向这个笑脸盈盈的孩子,从袖中取出一包龙须糖,递给洛水。

    “谢谢姑父!”洛水嘻嘻笑着,接过龙须糖,塞进了怀里。

    尉迟渡专心采茶,走到哪里,洛水就跟到哪里,活脱脱一个粘人精。

    “姑父,你猜阿水对莲花灯许了什么愿?”

    尉迟渡把不慎蹭到她脑袋上的茶叶拂了下来,道:“什么?”

    洛水指着五步之外的楚嵘,大声道:“我想要姑姑和姑父给阿水生一个弟弟!”

    楚嵘脚一滑,手一抖,一篓子的茶叶掀翻在地。

    尉迟渡:“……”

    “阿水想要弟弟,母亲的肚子里,原先是有一个弟弟的……”洛水着低下了脑袋,声音也哽了起来。

    尉迟渡知道洛水的是三年前去世的亲生母亲。看着眼前忽然开始滴滴答答掉着眼泪的女娃,他有些无措,只弯下身来,慢慢擦掉她的泪水。

    楚峥和林润隔得远,没瞧见这边的情况。洛水思念母亲,哼哼唧唧地哭了一阵,楚嵘实在忍心不过,便走了过来,把孩子拥进了怀里。

    “阿水乖。”楚嵘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怎么能哭就哭了,嗯?”

    洛水抬起那双汪汪泪眼,瘪嘴道:“我想要弟弟……”

    “可是我……”和你姑父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啊!

    “弟弟……”

    楚嵘嘴角抽了抽,硬着头皮答应道:“好,好,生弟弟,明年就生。”

    尉迟渡眸光一动。

    闻言洛水立刻收了眼泪,脸上笑得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真哒?姑姑别骗我嗷!”

    楚嵘心如死灰:“……”

    这丫头片子越长越和楚峥一个德行,都学会用这种方法来诓她了?

    难道这就是传中的……空手套弟弟?

    洛水一手抹掉了眼泪,蹦哒着就跑去了楚峥那边,边跑边大声喊道:“父亲!姑姑要生弟弟啦!”

    楚峥远远地可能听不大清,以同样震耳欲聋的声音回道:“你什么!我听不清!”

    洛水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深吸了一口气,楚嵘面如土色。

    “姑!姑!要!生!!弟!弟!啦!”

    好死不死,茶园环山,洛水这洪亮的声音一发出,顿时回音四起。

    “要!生!!弟!弟!啦——”

    “!弟!弟!啦——”

    “弟!啦——”

    又好死不死,约好今日一同采茶的参加茶商会的那群人,正在周庄主的带领下,到了茶园里。

    楚峥:“!!!”

    众人:“!!!”

    楚嵘:“你们听我解释!”

    论家有助攻怎么办?论家有助攻还不算,全京城都是我和荆阴王的助攻怎么办?!

    她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模样,全然落在了尉迟渡眼里。他淡淡地勾了勾唇,转过身解释道:“千金童言无忌,还请诸位切莫当真。”

    荆阴王本尊开口辟言,众人都要让上三分。纵然心里激动非常,却还是要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

    远处楚峥给洛水比了个大拇指,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狡黠笑容。

    楚嵘:……总觉得好像又被他们设计了。

    参会者一同采茶、品茶,是茶商会的一个传统。意在提醒茶商门不忘初心,切勿为了钱财而做些不正当的事。

    此次采茶,金鸿自然也是来了的。众人分散开来,各自采茶的时候,他便奔着楚嵘来了。

    “荆阴王安好,长柔郡主安好。”

    尉迟渡瞥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楚嵘停下手,道:“怎么看见我也要行礼?不是了你我之间不用整这些有的没的。”

    金鸿老实地笑了笑:“礼数总不能少。”

    “你不去采茶,找我有事儿?”

    “有的。”金鸿从怀里取出一块刻着“长柔”二字的令牌,交到了楚嵘手中,道:“昨日郡主走得急,落下了这个。”

    郡主令牌她原本是同旁的配饰一起挂在腰间的,约莫是昨日沈去秋来时,她慌乱躲藏中不心蹭落在屏风后头了。

    楚嵘:“诶,我竟把它丢下了。”

    “本想昨夜给郡主送回去,但天色已晚,想必郡主也累了,所以……”

    “不妨事。”楚嵘把令牌收好,道:“不如一同采茶?”

    少一个人不如多一个人,这样她同尉迟渡站在一块也不会那样不自在了。

    金鸿求之不得,道:“行啊,同他们一起,我还真不知道要什么。”

    尉迟渡沉声采着茶,在楚嵘没注意的时候,没了踪影。

    金鸿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是不是扰到王爷与郡主了?”

    “怎么这样?”

    “方才荆阴王面色……挺难看的。”他摸了摸鼻子,“是不是因为昨日我留郡主在屋子里的时间长了些,殿下误会了?”

    楚嵘愣神片刻,生硬笑道:“……不用管他。”

    她爱去找金鸿就找,爱在金鸿屋子里待就待,同尉迟渡有什么干系?可她没办法解释,她心尖上忽然冒出来涩然是怎么一回事。

    ·

    那之后楚嵘再没在明夏山庄见过尉迟渡,听楚峥,那天采完茶,他便一声不吭地回去了,好像受了委屈,在生什么闷气。

    他们又在山庄里住了几日,才坐着马车道回府。车上楚峥随口了一句:“我看采茶那天你和金公子在一块,是不是了什么,让荆阴王误会了?”

    楚嵘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是还我件东西,他有什么好误会的?走便走了,我也不用费心思躲他。”

    “是吗?”楚峥一针见血道:“可他不在的这几日,我见你兴致不高啊。”

    “你少胡。”

    在明夏山庄过了几天悠闲日子,回到府上后,楚峥又开始忙前忙后,一整天都见不着人。

    楚嵘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哥哥权倾朝野,自然是要付出许多代价的,比如空不出时间好好陪家人。

    转眼就到了新王受封的第十六日,荆阴王进宫参拜皇室列宗。楚嵘本想睡个懒觉,再去凤凰楼看看生意,没想到回笼觉没睡成,楚何诀身边的太监却到了府上。

    一会是皇上请她喝茶,一会又皇上有东西要赏赐。楚嵘听来听去,心里亮堂得跟明镜似的,楚何诀就是想把她弄进宫。

    等到了宫里,楚何诀竟邀请她到御花园散步。

    对此,楚嵘很是不满:“你把我叫进宫,就为了散步?”

    楚何诀摘了朵花递给她,道:“边散步,边赏花,不好吗?”

    楚嵘挥开他手里的花朵:“天气这么热,散什么步,赏什么花?”

    “的也是,不如去我殿里休息一下?”

    皇帝的宫殿,自然是有各类降暑物件,比晋王府是要舒服上一些。

    楚何诀的寝宫离这处比较近,便也没有乘骄辇。楚嵘怕热,一心想着找个凉快处,在皇帝跟前走得飞快。

    “先行于天子,长柔郡主这是大不敬之罪。”楚何诀笑着。

    楚嵘忍无可忍地停下来等他。

    楚何诀缓步行到她身侧,出乎意料地牵过她的手。

    “你干什么!”楚嵘像只炸了毛的猫,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作势就要抽回手。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肖想你这样久,总也得给我点甜头吧?老大?”

    楚嵘一愣,随即退开两步,可这手是怎么也抽不回来。

    “别叫我老大。”

    “怎么,以前我不也一直这样叫?”

    “……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

    楚嵘不想再争辩下去,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过身正要快步离开,却见尉迟渡远远地立在那处,冷眼望着他们。

    荆阴王的参拜礼已经结束,他在众人的簇拥下从皇室祠堂出来,怎料会在这样一个转角处,碰上楚嵘与楚何诀。

    二人方才靠的那样近,是在些什么亲密话?

    他面无表情地近了几步,对楚何诀行新王跪拜之礼。那样笔挺的一个人,就算跪在地上,也不会折了他的傲骨。

    楚嵘立在楚何诀身侧,尉迟渡朝楚何诀行礼跪拜,便也似对她跪下行礼。

    她盯着他从衣领处露出的一截白皙肌肤,心里五味陈杂,不是滋味。

    楚何诀亲自把人扶了起来,面带笑意:“兄弟之间,还管什么跪拜大礼。”

    尉迟渡垂眸道:“不敢。”

    楚何诀道:“礼成之后,就留在京城吧,别回南县了。”

    尉迟渡没话。

    “南县有什么好的,京城里要什么有什么,你……”

    楚何诀还想劝两句,哪知他油盐不进,婉拒道:“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自始至终,尉迟渡再没看她一眼,竟真如楚峥的那样,生了闷气。

    待尉迟渡走远,楚嵘才收回视线,冷笑道:“你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