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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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中意你胜过任何人。”楚峥看着她有些暗沉的眸子,深深道。

    中意。

    这两个字她从来没有在尉迟渡那里听到过,他也从来没有向她明过什么,却掏心掏肺地对她好。

    “爱你”“喜欢你”“中意你”,这些情人间的话语,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未曾过。

    “我不是帮他话,嵘,他待你如何,你心里应当最是清楚不过。”

    “我……”

    “我知道你是因为三年前的变故,才选择了你们现下这种疏离的关系。可倘若他真是个存心陷害王府的人,我又怎会将你往他身边推。”楚峥拉着她的手,轻轻揉着她的虎口,等待了一阵,再度开口道:“先前我怕伤了你,不敢在你面前提。但现在,你愿意听解释了吗?”

    三年前的那个变故,她深信是因为尉迟渡签署王侯书、刻意丢下流苏玉,才招致了王府不可翻身的悲剧,这也间接害得楚洛在牢中郁郁而终。

    此三年,王侯书、流苏玉,这两个物件频频出现在她的梦中,合着楚洛躺在她怀中断了气息的模样。

    这么久了,她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原谅尉迟渡。可她早已不可避免般的,心里矛盾开了。

    爱恨同党,一念之差。

    所以当年如果能够好好听他解释,现下的情状会不会大不相同?

    可现实却是那晚她毫不犹豫地拒绝,尉迟渡就真的闭口不言,封了所有人的口,谁也没再在她面前提起这事,包括楚峥。

    楚峥此刻也是豁出去了,反正尉迟渡让不让他的他全都了,还怕什么?

    “当年我与尉迟渡、楚何诀三人皆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无论是何立场,先帝和楚何渊都会咬着不放。楚何诀谋反篡位,我与尉迟渡是他的手足,我们只是在不幸中选了一条唯一能走的路罢了。”

    正如楚峥所,尉迟渡是通过了白露霜在先太子妃的药中动了手脚,诱她癔症复发,牵制太子亭。因太子亭从未做过过分之举,他根本没有想过要伤害他们夫妇二人,只是借着白露霜的手,短暂地让太子亭分不开神。可是楚何渊恰巧就利用了这一点,同时利用了太子妃与林润,才将陷害东宫的罪名扣到了洛王府头上。

    因此,尉迟渡与楚何诀将宫变的进程提前,前者负责杀进牢狱救出楚嵘一家,后者负责带兵围剿。

    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几日韬光养晦,但是牢中的人等不得。他们急需一些方法,停止狱卒们向他们高高举起的鞭。

    所以尉迟渡将流苏玉丢在了城墙之上,这样证据确凿,牢狱那边就不再需要严刑逼供,洛王府一干人便能少受一些罪,因为没有人会费劲去拷就要被执行死刑的一家。

    “楚何渊何尝不知道那流苏玉是后来才丢上去的,不过像他那样自负的人,只会以为这是荆阴王的示好,且正愁没有证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峥观察着她的神色,继续道:“至于王侯书,是荆阴王为了让我们免受严刑的第二重保险,同时,是为了稳住楚何渊与楚煜,令他们以为尉迟府已经归顺,放松警惕。”

    王侯书与流苏玉,其实没有掺杂进任何一场权斗,尉迟渡只是用此二者来安抚皇室。简单来,是一场心理战役。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还是晚了一步,楚洛没有熬过去。

    “父亲的死,他也很愧疚。虽然明面上从不什么,但每年的那个时候,都会一人悄悄回到京城祭拜父亲,我也是偶然碰上一次才知道的。”

    楚嵘静静听着,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心肺中烧,烫得她眼前发晕。

    “这些……也是他不让的?”

    楚峥以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有些无力地躺了下去,像刺猬保护自己一般,全身背对着楚峥缩了起来。

    若不是因为胸口处的脏器跳得太过厉害,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疼到窒息了。

    尉迟渡的城府不浅,可他对楚嵘的心思却出奇地好猜,人人见了,人人都觉得她是他心尖上的人。

    可这三年,她却时时把这些事放在心里,时时都提醒自己:尉迟渡是个坏人。

    原来这一切,竟是她咎由自取。

    原来他从没有置她不顾。

    原来……原来她听到这些竟会哭得那样伤心。

    她在毯子中用力地抹了抹眼泪,心骂道:这个骗我眼泪的臭男人!

    每一段支离破碎的感情,从四分五裂的时候开始,便无时无刻都在盼望着复苏。恰如藏在土壤中,酝酿了一整个冬天的野草,只待春风拂过,便发了疯地向上探去。

    为了那一束新生的朝阳,也为了黎明里晶莹剔透的露。

    终于有一日它破土而出,成了姹紫嫣红的世界里,一抹独特且坚强的苍。

    ·

    过了三四日,楚嵘的身体完全好了,就是瘦得太多,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这几日她大多待在房中,盯着什么事物便可以发上一下午的呆,像是碰到了什么伤脑筋的难题。

    等到可以正式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救济府上的厨子每天都会按照楚峥的吩咐,特地给她熬一锅鸡汤。虽然楚嵘有一半多分给了府上的灾民,但总体身心都精神了不少。

    玉楚县也初步有了个样子,相信再待上个半月左右,就能道回府了。

    不过这两日楚峥有些不对劲,二人碰上时,他总是欲言又止,像有什么话要,却又不敢。

    这晚用过膳,楚嵘正巧碰上从外头回来的楚峥。

    “今天回来的挺早的呀?”

    楚峥“嗯”了一声,拉过楚嵘上下看了看,道:“今天有好好吃补药吗?”

    “吃了,你怎么这么啰嗦。”

    于是楚峥张了张嘴,又是什么也没,看上去有些心虚地别开了头,道:“那我去休息了。”

    “等等。”楚嵘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袖子,拦到了人家跟前,“我见你这两日憋得难受,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

    楚峥立刻摇头否认:“我能有什么话和你?”

    楚嵘眯了眯眼:“是不是和尉迟渡有关系?”

    楚峥冷汗直流,绕过她就想走。

    楚嵘决定诈他一诈,在他身后随口嚷道:“总不会是尉迟渡染疫了吧?”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吉利,她对着自己双唇轻拍了好几下,又“呸”了好几声。出乎意料的是,楚峥低着头没有反驳,愣在原处,什么也不同楚嵘细。

    楚嵘心下一慌:“我随口的,我本想着等这阵子过了就去找他,不是故意咒他的……你、你话……”

    楚峥没有告诉楚嵘,第一是怕她担心,养不好身子。第二是觉得现下有专门克制疫症的药方,尉迟渡那病绝对是能熬过去的。但他左右都觉得,尉迟渡是为了照顾楚嵘才生的病,现在他病了又不告诉她,对他来似乎有些不公平。所以当楚嵘问起,他不知道怎样回答最好,干脆保持沉默。

    仿佛灵魂被抽离,她脚下虚浮地又凑到了他的跟前,直勾勾地瞪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病了,对吗?而且是因为我?”

    楚峥躲避着她的眼睛,道:“南县也有染疫的人口,不一定是从你身上……”

    “他以吻渡药,每夜搂着我睡,他的病不是从我身上传过去的是从谁身上传过去的?!”

    “你冷静……”

    “我怎么冷静?!先是什么都不告诉我,现在病成那样了也不告诉我,凭什么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现下又要让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楚峥按住她的肩膀,颇为心疼地看着她逐渐泛红的双眼,道:“他没告诉我,是我的下属去南县巡查情况的时候得知的。”

    “你放开。”楚嵘挣开他的手,转身往外走去,“我要去找他。”

    “不行。”楚峥捉住她的手臂,蹙眉道:“纵然他的病是你导致的,以你现在的身子骨,又能做些什么?荆阴王那边我会派人关注的,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哪也别去!”

    “……哥。”楚嵘疲倦地唤了一声。

    “……”

    “昨晚,我面着父亲墓陵的方向跪了一宿。”

    楚峥的手骤然一松。

    “我代尉迟渡的举措向他道歉,也代我准备接纳尉迟渡的行径向他悔过。这三年我活得太阴郁,我……我也做了很多伤他心的事……”

    “你……”

    “你的没错,这世间来府上提亲的人千千万,他虽从未向我表露过什么心意,可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那样?”

    尉迟渡只敢在夜里与她靠得近一些,因为他害怕太过大胆会吓到楚嵘。

    那份心翼翼,那份藏在他冰冷眸色之下的深深爱意,都太过卑微了。

    这几年她给自己上的标签太多了,她并不快乐,以至于再次见到尉迟渡后,她还是会心痛。

    如果这都不算他尉迟渡的真心,如果这都不算是她楚嵘的真心,那这世间,还有什么情谊可言?

    所以……

    “你就……让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