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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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来娣瑟瑟发抖,就,就很忍不住要拔足狂奔。

    可……

    她们家老头子平时面瓜一般的人儿,几乎家里大事情的都由着她做主。却有俩不能触碰的逆鳞:其一就是宁家的香火,而比传承宁家香火更重要的,就是眼前这个死老婆子了!

    那句我可以忍你作天作地,只容不了你对我妈有半点儿不敬重念叨了一辈子。简直都成了许来娣的紧箍咒,想一想就万分头疼的那种。

    因为这,她就算吓得一个忍不住直接湿了裤子。双腿也钉子似的,牢牢钉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不。还得在婆婆大人无限鄙视的眼神里努力扯动唇角,扬起个比哭还难看的窘迫笑容。

    “妈,妈您……

    您怎么来了?可是下面缺了啥没钱置办?等明儿,不,今儿,现在!我这就去给您置办成不?

    只要您得出的,我保管买得来。绝不叫您受了一丝半点儿的委屈!

    您……

    要是没啥事儿的话,先回去好不好?听,听人鬼殊途。接触太多了,甭管对我们还是对您自己都不好!”

    老太太笑脸如故,连半点眼风都没扫她一下。只佝偻着腰,踩着碎步,慢慢到了自家哭哭啼啼嘟囔着妈耶,我狠心的妈,这么久了你咋才来见儿子一面的蠢儿子面前。

    微笑扬手,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那声音也是相当清脆了。

    硬是听得三人齐齐一愣,求饶的忘了求饶、哭的忘了哭。都傻愣愣地看着她。

    那什么,老太太在世的时候饥荒、战乱等等的原因。以至于生养了四子二女,最后独独剩下了宁栓柱这一根独苗苗。

    对于这个倾注了她全部宠爱与期盼的老儿子,那真的是当心尖子、命根子一样。不遇到大是大非的问题,绝对重话都舍不得一句的。

    哪会像现在这样,经年未见,上来不由分就是狠狠一巴掌的?

    “看什么看,你你还委屈了吧?”老太太皱眉,厉色骂道:“个冷心冷肺的玩意儿,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早我就想揍你了知道不!

    想要孙子行,可为了要孙子各种折腾儿媳妇。还把脉、B超的,起了是男胎就生下来,不是就溜掉的狠心就不行!

    对待自己的血脉孙辈还这样,你还算个人?

    政策严就想法子钻空子,钻不了就惦记狠心逼着儿子媳妇离婚。呵呵,倒是得一手好算盘。

    就不知道你们这凉薄名声传扬出去了,就是有命生了孙子,还有人家敢壮着胆把闺女嫁过来不?

    哼!

    怕没有孙子断了香火,那你的宝贝孙子要是一辈子光棍,你还能逃得了绝根儿的命?”

    “这……”

    “这个屁的这,我就是这么教你的?”老太太皱眉,厉声断了他试图为自己辩解的举动:“不管你心里在什么见不得人的脏念头,都立刻、马上给我停止!

    好好疼着宠着俩重孙女,用心栽培。

    等孩子们以后长大成材了,自有你这当爷爷的运道在。

    至于男丁?

    呵!

    就想想那句老话,命里八尺难求一丈。认命服软别强求,不然就是勉强求来了,那也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我跟你……”

    宁宝儿装太奶奶训爷爷装上了瘾,脑子里的洗脑词儿一套套的。就想趁机一勺烩了爷爷奶奶跟爸爸,彻底把他们这重男轻女的封建老思想给掰过来。

    结果……

    这算是好的,偏偏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菜鸟初级又婴儿脆皮期的她趁机潜入他们三人的梦境中,悄然潜入他们各自的记忆,搜集到太奶奶的相关信息就已经把异能用了个七七八八。

    又编织了这么个三人都可见的大型梦境,可不就力有不逮了么?

    刚把爷爷给训了一半儿,异能就宣布告罄。心里暗暗道了声可惜,她就果断开溜。

    再啰嗦下去,就怕自己保持不住幻形,分分钟露出婴儿的本来面目。她这个织梦师临时撤走,这幻化出来的一切也随之像阳光下的雪花般。

    渐渐变得虚幻、透明,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恰恰巧赶上这会儿远远传来几声鸡叫,忽悠一下从梦中醒来,一脑门子冷汗的三人在微微光中面面相觑。

    年纪最轻,平日里就爱鼓吹自己相信科学,反对封建迷信的宁传根尴尬脸。拎起枕巾擦了擦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艾玛,这好端端的咋就梦见我奶了呢?这老太太,脾气还是那么刚!有啥事儿从不跟儿媳妇废话,只找自己生养的儿子下手。

    也是绝世好婆婆了!

    呃,就是扇老爸那一巴掌,有点重。这要是真事儿的话,爸你的老脸绝对得肿……”

    “啥?

    啥啥啥?

    传根儿你……

    你也梦见你奶你爸了?”许来娣满脸惊恐,连滚带爬地下了地,猛一把拽着了灯绳。

    “啊!!!!”

    一阵高亢嘹亮,据李金兰事后回忆足以掀翻房盖的惊恐高喊中。

    以为有啥事儿发生的她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就大背心、大裤衩地趿拉着鞋子冲到了东屋。

    结果……

    就看到亲家冷汗淋漓地坐在炕上,脸色煞白,左边脸上还有个青紫的巴掌印。亲家母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同样的冷汗淋漓、神色惊恐。那洗到发白的短裤后面泅湿了一片,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骚味儿。

    这……

    这特么的难道就是传中的吓尿?

    李金来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勉强压抑住满心澎湃的笑意。十足关切地到了许来娣跟前,握住她还在颤抖的双手:“亲家母啊,你看你这是咋了?

    遇着啥挠头事儿了,不妨跟我唠唠?别看咱老姐俩平时吵吵闹闹的没个正形,可真遇着事儿了,我可绝不看笑话。

    毕竟有福妞、传根和俩孩子在,咱们哪,就是百年不散的亲戚!有用着我和咱们陈家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客气。”

    这话,得也是真诚、敞亮至极了。

    而事实上李金兰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只要她闺女福妞不离婚,宁传根还是她家姑爷。那这个世上,就没有人比她更盼着宁家好的!

    可,她这个真心也得有人愿意领情对不对?

    终于后知后觉,从老头子的脸联想到自己失态的许来娣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刚刚惊慌大喊的自己。

    这下好,捂还捂不过来的磕碜事儿就这么明晃晃地暴露在倒霉亲家母面前了!

    要儿子儿媳以后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还好,不然……

    许来娣都不用想,就知道十里八村会怎么传扬她一把年纪还被吓尿裤子的磕碜事儿!

    正不知道怎么敷衍才能发了这尊大佛,就听着西屋隐约传来了孩儿的哭闹声。许来娣发誓,从孙女出生到现在,她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她有了那么一米米的满意。

    毕竟多亏了这道哭声,才把她从尴尬欲死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老头子脸上的青紫,儿子的话,还有自己那……

    咳咳!

    无不证明着昨晚那个梦,真的不仅仅是个梦而已。

    可……

    命里八尺,难求一丈?

    认命?

    不!

    绝不!

    许来娣咬牙,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

    当年她受的那些个鄙夷嘲笑,什么也不能让儿子再受一次。

    而且……

    婆婆的出现可不就证明了这世上是有鬼的,阴曹地府是真实存在的?

    那不赶紧的努努力,加加油,趁着计生工作组没抓儿媳妇去结扎前想想法子。争取避过了这一遭,顺利生个男娃娃。等她传根儿百年后,又指望谁摔盆扛幡,谁又能给他上坟扫墓呢?

    异能透支,折腾得自己脑瓜子直疼的宁宝儿绝对想不到自己会用力过猛,把便宜奶奶往盼金孙的深渊里推了又推。

    让她更坚定了信念鼓动爸妈超生,不见儿子不罢休那种。

    宁栓柱脸上有伤,死活不肯出门。就怕被人问起,解释不了这青紫的巴掌印儿。或者被误会个妻管严,叫老娘们直接一巴掌甩脸上什么的。

    而许来娣则是心里发虚,被谁多看一眼就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了她一把年纪被吓尿。

    也是紧锁房门,任谁怎么叫都不出来。

    昨天还欢欢喜喜等待迎接金孙,等生下闺女来就直接闭门不出什么的。

    再加上宁家一直以来响亮的重男轻女名声……

    村里可不就各种的流言纷纷?

    都这连着两胎丫头片子,依着宁家盼子盼到疯魔的样儿,陈福妞的福气怕是就此到头了云云。

    同被狠狠震撼了把,重塑了下三观的宁传根可不管那么许多。洗了澡换了衣裳,他就从媳妇陈福妞手里要了一百块钱。

    饭都没吃就去了供销社,蓝绿色的百元大钞啪地拍在柜台上:“给我来一百块钱的黄纸、金箔。”

    售货员大惊:“不年不节的,没,没那么多!”

    宁传根无奈,只得买了供销社里所有的存货。拎着俩大麻袋去了自家奶奶坟前,咣咣咣三个响头磕下去:“奶,亲奶!我就知道,虽然您老整天不管丫头子,但凡是咱们宁家血脉就是好的。

    可我知道,您心里最疼的还是我这个大孙子。昨儿这事,孙子可谢谢您了!一点的心思,您留着跟我爷可劲儿花。没有了,再给大孙子托梦,我随时给你送、多多的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