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陪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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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枫从梦中惊醒,汗水湿透了衣衫,手上的伤口被蛰的生疼。她靠在坚硬的柴堆上,全身上下又酸又痛,还动不了半分,倒不如给她来一剑痛快。

    月上中天,月光透过窗棂就洒进来,她想:“这个洛栖歌,囚着她算什么!有本事放了她,她绝不手软。”

    黑夜静的可怕,她却再无睡意。阖眼听着,门外竟有脚步声,轻轻的,似在徘徊。她猛地睁开眼,大骂:“洛栖歌,你快松开老子!”

    门外的脚步声止了,没人回应。她又道:“洛栖歌,你给我松松绳子,我难受。”

    无人理会,好像就剩她自言自语。她絮叨道:“我没有同伙,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你不必在此守着,回去睡觉吧!明天,把我交给洛平秋或祁宗林,没准还能给你升官加职呢!”

    门外传来叹息,“你就这么想死?”

    她轻哼了一声,“能活着,谁想死。”

    “那你干嘛不求求我,让我放了你?”

    流枫一滞,她还真没想过十年后的洛栖歌会放过她,毕竟都成了仇人。终于,她冷冷道:“洛栖歌,我不信你!”

    门一把被推开,借着月色,她看到洛栖歌穿着黑衣,手里握着剑,身体微颤。终于,拔出剑,割开她身上的绳子,寒声道:“滚!”

    流枫愣了愣,仿佛得了赦令,赶紧走,“告辞!”

    待她离去,洛栖歌仿若被抽尽所有的力气,在黑暗中低低啜泣起来,为过往。

    庆元十一年秋,宫内要选陪读,整个京都都躁动起来。洛平秋才被调进皇城不久,时常受到排挤,洛夫人也跟着苦恼好久,原因是入不了京中贵夫人的眼。

    皇子陪读,那可是大事。若被选中了,她洛夫人就有抬眼的资格了。她看着胖成一团球的洛栖良,越发可爱,特意请了出宫的嬷嬷教习他礼仪。

    不光洛栖良学,洛夫人也跟着一起学,好像某天她会被封诰命,坐在宫宴上一般。

    学得认真起来,洛夫人就愈发看洛栖歌不顺眼,只觉得哪里都没规没矩,连寻常的走路吃饭都能挑出一大堆刺来。又不得,洛平秋在众子女种中最喜欢的就是她,于是洛夫人无事便讽刺两句。骂她生相刻薄,克死生母;骂她多事,女孩家的,偏要跟着平护司的人舞刀弄枪;骂她没有礼教,见了面连声娘也不叫……

    真等诏令下来,洛夫人傻了眼,国子监只在三品大员家挑选,哪轮到洛府里。洛夫人又抱怨洛平秋这么多年仕途不顺,流年不利什么的。

    洛夫人心中不平,好似将所有的宝都压到赌桌上,还没看到开局,就被告知赔了个精光。她将所有的气撒到那几个妾室身上时,宫内竟来人了,言公主缺几个伴读,世家大府都选不出来一般年龄的。

    她心下窃喜,推着洛栖良就往公公面前去,公公只量了一眼,细着嗓子道:“公主要长相好看的,最好是姑娘!”

    洛夫人边将银子朝公公手里塞,边巧舌如簧,将洛栖良成百里挑一的神童。

    公公掂量了手里的银子,又瞅了眼洛少爷,赶紧将银子还回去,还是命要紧,对着洛夫人提点道:“夫人新来京都,怕是不知道,那位公主在宫内最为受宠,生就骄横任性,若是不顺她的心意,人这脑袋怕保不住!”

    洛夫人一听是要命的事,赶忙搂住了洛少爷,绝不让自己的儿子去冒险,心下还暗骂好多句有眼无珠。

    洛府就洛栖良一个嫡子,公公轻轻在薄上划了笔,数了数人,还缺几个。满是头疼时,却见洛栖歌拖着长剑经过,顶漂亮的姑娘,虽是庶出,但公主也爱舞刀弄枪,想来也喜欢,就填了她的名字。

    洛夫人喜忧参半,对洛栖歌的态度倒好了不少。入宫前,洛平秋对着洛栖歌道:“谨言慎行!”

    她点了点头,除了坐在离公主不远处认真听课,就是偶尔到学监外转转。不多言语,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世家姐都不爱理她,经常跟着公主胡闹。倒是有几个少爷爱往她身边凑,她不理,他们觉得无聊,就各玩各的。

    长夜偏偏不一样,傻得可爱,见了她第一句话便是,“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她不理,长夜笑嘻嘻趴在身侧看她。她扭头,他也扭头。待她一回头,他又乐呵呵冲她笑。每日授课时,长夜就会掏出很多东西推到她面前,她依旧不理,他却委屈开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想点点头,因为长夜真的很烦人。父亲了要谨言慎行,她用脑袋想了想,依旧不言不语。长夜气呼呼收起所有的东西,坐在凳子上很不开心。

    第二日,听宫人公主病了,来不了。老太傅一听,眼也不花了,头也不疼了,讲课更来劲,一口气讲了一个多时辰。

    刚授课完毕,洛栖歌洗着笔,长夜就又凑了上来,用手一下又一下扣击着桌案,万分认真问道:“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觉得那里怪怪的,自己也没什么,愣愣盯了好大一会,却见他看着自己道:“好好的人,不会是个哑巴吧?”

    洛栖歌道:“我才不是。”

    “那你为什么讨厌我?”

    “烦。”

    长夜点点头,颇为认同的样子,然后托着脸,嘀咕道:“我可是太子,别人都是往我身边凑的。”

    洛栖歌漠然看了她一眼,满脸都写着管我毛事。长夜这回倒是识趣,自己先闭了嘴,默默趴在一旁。好一会,待她回头去看他,他竟睡着了,嘴角还挂着口水。

    秋天总是沉闷,容易犯困。不光长夜,坐上的老太傅竟也睡意沉沉。某些世家公子顽劣,竟围在堂内,将老太傅的胡子剪了个精光。

    这下可不得了,老太傅怒气冲冲,直接撂下书去找皇上告状。世家公子们这下怕了,坐在一团想着如何应对。

    乱糟糟的,最年长的大皇子祁长景道:“要不出来一个人将罪责全揽了吧!这样免得更多人受罚。”

    孩们没想太多,纷纷点着头,大概都认为自己能免受惩罚吧。洛栖歌在座上想,若把皇帝给招来了,谁能揽得下这么大的罪责呢?她瞅了眼睡得昏天暗地的长夜,却发现祁长景也朝这边看着,对上他的目光,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皇帝连同贵妃一块儿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公公,脸上挂着天子的威严,让人不寒而栗。堂内的孩再也不敢作声,胆的还哆嗦个不停。

    长夜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跟着众人一起参拜了皇帝。他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皇帝问起谁带的头时,所有人都指向了他。

    皇帝看着他,仿佛看的不是自己的儿子,眼中的冰冷让洛栖歌想起平护司暗卫的眼神,盯着一个目标置之死地方才罢休。

    她很想对皇上一句不是长夜,可还是要听父亲的,谨言慎行,不多事。

    皇帝一把揪过长夜,一顿责骂,气急还用戒尺狠狠抽着他的手心。他仿佛从未睡醒,迷瞪着眼看着戒尺起起落落,咬着牙关未吭一声。

    贵妃娘娘倒是护的及时,搂住长夜道:“皇上,长夜还不懂事,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洛栖歌看那华贵的女人脸上竟挤出两滴泪来,好像就看到了洛府的妾室,分明谁也容不得谁,却要假惺惺着怜爱。

    长景也拜,“父皇,就饶了长夜这一次吧!儿臣身为长兄,未能及时管束,也请父皇责罚!”

    皇帝看着长景,怒火消去大半,扔掉手中戒尺,指着长夜道:“你,也不向你皇兄好好学学!”

    长夜抬头看了眼长景,有恨意,却很快敛去,老成恭拜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

    待所有的事情都平息,国子监也到了下学的时刻。窗外余晖沉沦,洛栖歌看着坐上很伤心的人,问:“疼么?”

    那人儿抬起头,眼眶一汪泪水,仿若在黑夜的露滴,也是折射星辰,清亮至极。她点点头,捂着手上的血痕,“你能给我吹吹吗?”

    洛栖歌低头不语,只一把扯过她的手,呼出轻轻的风,一下又一下。待那人眉头微展,她才停下来,“为什么不你是被冤枉的?”

    人儿一下缩回手,淡淡道:“了也不会有人信。”

    洛栖歌盯了他好一会,“那你为什么不你是长风公主,皇上最疼你了!”

    座上的人眨眨眼,泪水便顺着她的眼角流了出来,不可置信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阿夜的?”

    她:“太子眼下无痣,而你有。”

    那颗细痣浅浅,不仔细看便不容易发现,好像是她一生的记号,见了就忘不掉。

    终有一日,洛栖歌在西风山,遇到一个好看的无赖,非将眼下痣匿好,却在无意中被她喷了满脸水后显露出来。那个无赖在慌乱中唤她歌,她心神一动,是长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