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枫从洛府出来，再也不敢大大咧咧去找陆成机了，怕又被洛栖歌给盯上，给四海阁带灾。

    大晚上，寻了个酒楼大梁躺了一宿，也算做了回梁上君子。待到天明，路过江烟楼，老远便看到陆成机摆着个摊，在给姑娘算命。

    呵，这个神棍，摊前人还不少。他拿了自己油嘴滑舌那一套，把姑娘逗得羞红脸。流枫想，早知如此，当年在四海阁，也跟着他学一些算命的假把式，不愁吃不愁喝，还有姑娘过来给自己摸，多好！

    她蹲在远处看了半天，闲来无趣，就从怀中掏出俩铜板，挤开一众姑娘，颇有些财大气粗的气势，将铜板往桌子上一拍，“大师，给我算一卦！”

    身后的姑娘们不满了，嘀咕着泼皮无赖。她色眯眯地看了她们一眼，那几个姑娘羞红脸低下头去，不再多什么。像她这样的人，生来好皮相，姑娘媳妇多看两眼便再也恨不起来。

    陆成机一脸嫌弃，手相也不看，道:“公子印堂发黑，最近有大灾之兆。”

    她就知道，没有一句好话。但还得装作一脸不安的样子，“大师，你猜得真准，我惹了平护司的人，该如何化解？”

    陆成机收起铜板，大眼不瞧她:“等死吧！下一位。”

    死神棍，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

    流枫还不待起身，后面突然冲过来几个大汉，直直将她拎起来扔到一边去。突如其来，她叫疼半天，缩在地上骂骂咧咧，却见到几个大汉身后蹦出了一个姑娘，眉眼如画，提着鹅黄色的裙裾，不出的灵动。姑娘掸了掸椅子上的灰，轻蔑看了她一眼，她却是移不开眼来。

    那姑娘了个手势，身后走出一个厮来，捧着百两银子，毕恭毕敬放在桌子上，然后退下立在一旁。她看着陆成机，托腮道:“听闻整个平清，你这里算命最过灵验，可否为我算一卦？”

    陆成机看着银子，慈笑成超凡脱俗的仙人，二话不，起身恭拜:“今天早上我给自己算了一卦，大吉，这不，刚出摊不久，就来了贵人！”

    姑娘竟然信了，笑眼弯弯，很满意点点头，将自己生辰八字推过去，道:“那你帮我算算姻缘！”

    “姻缘？”陆成机看着八字，凝重皱起眉，装模作样算起来，“姑娘命格极贵，他日定嫁得好儿郎。”

    流枫索性盘腿坐在地上，饶有兴致看着神棍如何骗这财大气粗的姑娘。却没想到姑娘听了这句话，立马不高兴了，“哼，你们算命的只会这么！我才不要嫁什么好儿郎，我在等着一个很好的人，那你帮我算算，他何时才能回来！”

    原来是心中有人了。陆成机意会，“快了！”

    姑娘起精神来，“快了是什么时候？”

    “天机不可泄露。”

    流枫低低笑出声，这个陆成机啊，也就会那么两句。她的笑声不大不，却被那姑娘听个正着，姑娘细眉一挑，“你笑什么？”

    她道:“我也会算卦，我知道你的心上人在哪。”

    那个傻姑娘信以为真，走到她面前蹲下来，道:“那你快。”

    流枫现学现卖，“姑娘手相借在下一看，可好？”

    姑娘没再犹豫，伸出来。流枫美滋滋摸着那手，可算那些个经文里的“手若柔夷”是个什么意思，嬉笑道:“姑娘的心上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流枫摸完后，还不忘冲那姑娘挑挑眉。姑娘这才明白自己被戏耍了，涨红脸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无耻之徒！”

    劲儿了真不，流枫懵了半天，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她捂脸，怎么美人都带刺呢？自己好歹也是玉树临风倜傥之人，怎就入不了这些个美人之眼呢？

    “来人，将这浪荡之徒送去官府！”

    流枫随即笑开:“当官府是你家开的，送就送！”

    姑娘吃了瘪，又红透脸，煞是可爱，对着一众仆人跺脚道:“快给本姐抓住他！”

    那几个大汉动了，由于体形笨重，反被流枫在人堆里耍的团团转。姑娘更急了，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大声道:“在场各位谁能抓住他，本姐有赏！”

    出手阔绰，本来围观的人就多，这下更加虎视眈眈盯上她。她咽了口水，拔腿就跑。这下，玩大了！

    街市原本就乱，顷刻间更乱。市井之徒，为了钱不要命，抓起人来还顾得了谁。那姑娘举着银票站在人堆里，自食其果被人撞得七荤八素，手中钱票全落在地上，人们哄抢起来，推推搡搡。

    姑娘受了惊吓，叫了起来，那边的厮被人堆拦着，干着急却过不来。流枫站在树上，无奈摇了摇头，谁让她怜香惜玉呢？飞身下去一把将姑娘捞进怀里，稳稳停在桥头上。

    那姑娘闭眼哇哇大叫，流枫头疼，道:“妹子，求你别叫了，睁开眼看看，没事了。”

    姑娘心翼翼睁开眼来，却发现自己被无赖搂在怀里，不分青红皂白，又是一巴掌，“谁让你抱我了！”

    好不讲理，流枫这么大还没被人过脸，直至今日，还被同一人了两次，不能忍！还管什么怜香惜玉，挥手就要揍回去。谁知，那姑娘竟哭开了……

    流枫愣着张脸，只得将高高扬起的手放到她头上摸了摸，“别哭了。”

    那姑娘一把拨开她的手，哭得更凶了，“你干嘛碰我，要是嫁不出怎么办！”

    流枫安慰道:“这么漂亮的妹子，怎么会嫁不出去呢？要是没人娶你，我娶！”

    姑娘可停了，擦擦泪水看了他几眼，再一次哭开，“我才不要嫁你，我要等长夜哥哥回来，我要嫁给他！”

    长夜……那个名字在流枫耳边响起，她大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虞儿？！”

    姑娘边哭边没好气道:“干嘛？”

    流枫半晌怔然，看着那个傻姑娘，又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别哭了，其实我是女的。”

    王虞儿迷离着泪眼，万分惊疑地看了她半晌，抽泣道:“真的？”

    “真的，扮成男儿专门逗你这种傻姑娘玩儿呢！”

    虞儿歪头看着她，不话。流枫被顶的不自然，生怕被认出来，转身要走，远处传来一声呵斥:“混账东西，放开我妹妹！”

    她一抬眼，就见一把利剑朝她劈来，赶紧往后退去，后脚却踩空，直直坠入河中，冰冷的水没入她的鼻腔，她费力挣扎着，身体却一点点沉下去。

    ……

    庆元十一年冬，祁长风身边多了一个陪读，是王丞相家的虞儿。五六岁的年纪，是整个国子监里最的孩子。

    虞儿本来就贪玩，每到监内考核，她用写不出东西来，就在纸上画鱼，画的还一点也不像。

    太傅罚她抄书，她写着写着就睡着了，不心将墨盘翻，将自己染成了一只猫。

    所有的孩童都找她笨，不愿意和她玩，就长夜爱往她身边凑。长夜想，既然阿姐不让他和长景哥哥一起玩，洛栖歌也不搭理他，那他就找虞儿一起玩，终于缝着一个比他笨的孩了。

    长夜若对一个人好，就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她，自己最爱的糕点，最好玩物，全部往虞儿面前对。包括长风，他道:“阿姐你对我好，也要对虞儿好。”

    长风使劲敲着他的脑袋，道:“你真笨，我让你不要和长景玩，你倒好，居然和他表妹玩起来，还要我对她好。”

    长夜才不管那么多，傻呵呵拉着虞儿到后宫玩。在路上碰到了一群妃嫔，她们趣着:“看太子殿下这么喜欢虞儿姑娘，到时候让王相把虞儿许给你可好？”

    长夜不懂，“许是什么意思？”

    虞儿认真道:“就是一辈子在一起。”

    “那你以后便许给我吧！”

    虞儿笑着点点头，伸出手，拉钩，一辈子都不变。

    后来，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了及笄之年，可以嫁人了，却还没等来那个放在心头与枕角的人。母亲，她是嫁给长景哥哥的，若有一天，长景继承大统，她就是天下最华贵的女人了！

    她才不想。她可是要等长夜的。好多人都长夜死了，可哥哥为了安慰她，他还活着。她信，可以信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