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偷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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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枫是被扎醒的。银发苍苍的大夫颤巍着手,正要扎下不知道是第几根银针时,她一把从床上坐起来,生猛地吓众人一跳。

    “醒了,快去告诉少爷和姐!”

    她迷迷糊糊望了眼屋内,丫鬟妈妈立在一旁,陈设雕木画屏,大户人家啊!

    这是哪?她磕了磕进水的脑袋脑袋,却发现自己头发披散着,身上的衣衫被换了干净,万分惶恐地看了屋内的人,眼角直跳。

    屋外走进了王虞儿,她挥手屏退了下人,趴在床边,心问道:“姐姐,你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啊?”

    这声姐姐可把她吓得不轻,以前的虞儿可是最喜欢跟在身后叫她姐姐了。转念一想,自己好歹是个女的,这么叫也没毛病,放下自己那点神经兮兮,道:“别,受不起!”

    虞儿以为流枫还在生气,更加歉疚了,:“我四哥为人太过鲁莽,害得你落水,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王四,王秉言?流枫一惊,此人聪敏,不得不防!

    她道:“无事无事。”

    她正要起床,王虞儿一把按住她,“你怎么知道我乳名叫虞儿?”

    流枫汗涔涔,随口糊弄着她,“算的!”

    虞儿松开她,脸上挂着失落,嘀咕道:“还以为是……”

    低不可闻,流枫心头一动,接道:“还以为是什么?莫不是我与你那情郎有什么干系吧!话你那情郎到底在哪啊?”

    王虞儿脸颊微红,却横眉竖眼道:“你不是会算吗?你倒是给我算算他在哪啊!”

    “是不是算得好,还有赏啊?”

    她顺口一,虞儿却认真点点头。她就装模作样掐掐手指,正色道:“你的情郎不是一直在你心里吗?”

    虞儿脸更红了,啐道:“乱!”

    “那你我算得对不对?”

    妹子羞赧地点点头。

    流枫狡黠一笑:“准备赏我什么?”

    虞儿红了老半天脸,挺起胸脯道,“你想要什么?”

    “我现在无处可去,你就给我在贵府找份洒扫的差事吧!”

    这事儿好办,偌大个丞相府,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无非就是添双筷子多张嘴的事,老妈子将扫帚往流枫怀里一丢,府里就添了个洒扫的丫头。

    洒扫的地方不大,丞相府的西苑。那里住着王虞儿和王秉言。王秉言身为相府嫡子,在刑部供事,每日早出晚归,倒是不常见。

    自虞儿在江烟楼出了事,丞相夫人就给她禁了足,让她每日待在阁子里绣花。虞儿是个笨姑娘,心灵手巧的事自是做不来,将鸳鸯绣成鸭子是常有的事。

    流枫见了,笑道:“整个平清的千金姐,女红做成你这样的,估计也挑不出几个。以后见了你的情郎,手帕可千万别往外掏。”

    虞儿急急将绣的一塌糊涂的手帕藏起,脆声道:“你也是女子,女红做的可有我好?”

    流枫摇头,“我又没有情郎,也不着急嫁人,想那么多干嘛!”

    虞儿一听,恼羞成怒,“你现在可是我家下人,这样以下犯上,心我扣你工钱。”

    得得得,这个流枫还真怕,冲着那妹子比了个花脸,就赶紧走了。

    她想,长夜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遇到这么个死心塌地的人。她还想,若是虞儿知道长夜没了,不会回来了,该是如何。

    想了那么多,不过是庸人自扰。午后阳光太烈,她坐在树上,听着鸣蝉,看着相府一处又一处院落,就想到时候宫墙上的无数次远眺。

    某一次,她拉着洛栖歌一起看日落,便问道:“平清之外有多大?”

    洛栖歌道:“很大,一辈子也走不完。”

    她那时就想,一辈子走不完,就走一辈子,可以看到不同的山,不同的水,没有时时防着的人,多好。后来,她出了那道宫墙,真的见识了不同的山,不同的水,绝代风华的人,就再也不想回来了。

    可惜了,命不由己,总有很多东西要她担负,然后这辈子都不快活!

    她随手摘了一片叶子,盖在脸上,有阳光透过叶缝,轻洒在薄衫上,暖暖的,很是惬意。她晃荡着一条腿,忽然,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将叶子移开,就看到了王秉言和隐无忧。

    “无忧兄,洛少爷的案子不好办啊!”

    “王公子秉公办案即可,不必顾虑那么多。”

    王秉言停下了脚步,道:“这洛公子不承认自己调平护司暗卫杀人,可现场的令鉴又是从何处而来?”

    “王公子,我们平护司确是没派人行凶,这摆明是有人构害!”

    苍蝇不叮无缝蛋,谁没事空穴来风敢干构陷皇帝亲卫的事?

    王秉言沉吟:“这我知道,可事是由洛少爷挑起的,民怨难平。所以……”

    所以,这次洛大少爷就得一个人把所有事全揽了,不然没法交代。陷害平护司的那些人真狠,直接把事给做绝了。不管洛少爷认不认,洛平秋怕是保不住他这个宝贝儿子了。

    隐无忧走后,王秉言便朝这边走来。流枫往枝杈里藏了藏,却无意弄掉脸上的叶子。

    好巧不巧,那片叶子飘摇到了王秉言的脚前。那丰神俊朗的人就停住了,弯腰拾起那片叶子,抬起头来,嘴角还挂着浅笑,“好好的姑娘家,却要上到树上偷听。”

    流枫一瞬仓皇,心思流转道:“好好的少爷,却要扰人清梦。”

    王秉言笑意更浓,在树影婆娑处,揖拜道:“前些日子害姑娘落水,是秉言的不是,在这里给姑娘赔罪。”

    她懒懒回道:“可别,受不住。四公子见我偷懒,别扣我工钱就行。”

    王秉言低笑着,道:“怎会,姑娘前些日子救了家妹,秉言还未来得及厚报呢!”

    “厚报就不必了,此事本就因我而起。”她倒有点自知之明。

    却听王秉言突兀问道:“姑娘哪里生人,秉言是否先前相识,甚为面熟?”

    流枫心下乱跳,身上冷汗不住往外冒,不可也不可不,就扯道:“平清生人,幼时家道中落,便四海为家……好好的少爷,正事不干,问我这个干嘛?”

    王秉言被这么一问,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慌张道:“唐突了!”

    完,走得急匆匆。

    流枫坐在树上看着他走远,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继续斜躺在高树上,晃荡着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