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愿
王二少那么一闹,王相和夫人便不让虞儿去东院,生怕她受伤。流枫想,可真是放在心尖上的女儿,还真有点羡慕。
时候,她最羡慕岳将军府里的表哥们,有些爹娘疼着。外祖母总会,你父皇也很疼你,恨不能将最好的给你。她有时想想也是,可总觉得那里怪怪的。后来,她才知道,父皇是天下之君,即便最疼她,她也只是臣。
王秉礼砸的那一下很重,疼的她好几天都抬不起手来。什么事也干不了,只能待在阁子里看王虞儿绣花。
姑娘也只是被她了一句,却偏偏对绣花起了很大执念。她后悔自己嘴欠,纵使虞儿将鸳鸯绣成鸭子,也轮不到自己来啊!
她闲不住,每日总是怂恿虞儿出府,虞儿竟不为所动。倒是杜仲,找过自己好几次,让自己教他功夫,她教了几式简单的擒拿,就耐不下心来。
丞相府最近很忙碌,原来是快到中秋了。中秋过后,便是王丞相寿辰,这可是大事。王相位高权重,官场走一遭,马屁不得不拍,届时高官来贺,必定忙碌,府里每年都提前操办。
她不关心过不过寿,中秋的灯会倒是有点兴趣。那日,城中没有宵禁,满街市的花灯,将大街巷照亮,热闹至极。
虞儿对这灯会也感兴趣,她,到南桥畔下放莲灯许愿,最是灵验。
她嗤笑:“都是骗孩的,你也信。”
虞儿随口道:“那就不带你出去,你留在府中好了。”
“别别别,我信。”
她信,深信不疑,约摸七八岁的时候。她趁着宫外灯节,跟着洛栖歌一起出宫。洛栖歌也江畔莲灯灵验,她就胡搅蛮缠让她带着一起去。
那日,江畔人很多,她俩稀里糊涂走在人堆里,多是才子佳人耳鬓厮磨。她跟着别人的模样放下一盏又一盏,愿望是戍守边关的舅舅能平安回来,外祖身体健康,阿夜能变聪明点儿……最后一个才是关于自己的,希望有一日能离开皇宫。
可是除了最后的心愿,哪一个不是事与愿违,让她置身囵圄。所以,都是骗骗孩子的。
中秋那日,府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她也是在旁人闲聊时,才听定远侯夫人要进京了。这本是稀松平常之事,可陆灵兮竟也跟来,心下顿时多了很多疑惑,她寻思着去找卫斩修问个清楚。
她从早上等到日暮,夕阳刚收尽余晖,她就着急出去。虞儿道:“你这丫鬟,怎么比我还心急?”
这不废话!自她从后院回来后,就荣升为王虞儿的贴身丫头。那姑娘哪哪都好,偏生这绣花呐……她也只能寸步不离守着,所以不撺掇主子出去,她休想踏出西院半步。
虞儿又道:“我爹集市人杂,原本不让我去,后来四哥他作陪,这才算罢。可眼下我四哥还没回来,估计得等一会。”
刚完,曹操就穿堂而入,换了一身素净衣衫,却依旧掩饰不住满身的贵气。他笑:“久等了吧!”
流枫微顿,这下王秉言跟着,自己想跑也跑不了,只能静观其变。一行好几人出了府,她连同着厮丫鬟紧跟虞儿身后,恨恨盯着王秉言。
王秉言浑然不觉,负手不疾不徐走着,偶然回头,正对上她那偷摸的目光,就笑开了,“好几日不见你,还以为你离开了呢!”
她慌乱藏起目光,却听虞儿开话匣子:“四哥,你不知道,枫姐姐在园里玩骰子,刚巧被母亲撞到了,怕她带坏我,便安排她到后院去了。”
流枫一听“带坏”二字就来气,揶揄道:“五姐天资聪颖,奴婢就是想带坏也带不坏啊!”
虞儿一时未反应过来,王秉言却大笑开来,摸着虞儿的头道:“天资聪颖……”
虞儿这才明了,怒气冲冲看着他们,一跺脚,赌气般冲进人群。
流枫赶紧跟上去,生怕这“天资聪颖”的人出点啥事。待她走到虞儿身边时,身后哪还有厮丫鬟的身影?
虞儿道:“丢了最好。你我也就罢了,他可是我四哥!”
姑娘还在生闷气,她笑:“好了好了,别生气。”
虞儿怒瞪着她,良久,眼神一点点变得平静,然后移开视线,低低问着:“枫姐姐,我这么笨,他若是再见到我,不喜欢怎么办?”
她微顿,那个他除了阿夜还能有谁,无奈叹了口气,道:“怎会!”
虞儿眼中似有星辰流转,烨烨生辉,忽地用微凉的手摩挲的的眼角,“你的眼与他真像。”
她想,哪哪都像。凑着一张脸到虞儿身旁,:“你要等不到你那心上人,就嫁给我好了。”
虞儿手一抖,赶紧缩回来,嗔怪道:“你又什么胡话。”
“那你又在胡想什么?”
虞儿低头蹙眉,很惆怅的模样,道:“我若等不到他,我爹就该让我嫁给长景哥哥了。”
是啊!长景母妃是相府之人,若他想争那大统,必是要娶了虞儿。偏生这姑娘痴人梦,难道就无人告诉她,纵使长夜回来了,也不可能娶她吗?
流枫不语,指了指圆月,只道:“姻缘天注定。”
虞儿经她这么一提,想起还要放莲灯,匆匆往河畔走。人群熙攘,她紧随虞儿身后,刚到江畔,竟又看到陆成机那个神棍。
陆成机在柳树下支了摊,正逢中秋佳节,找他算卦问卜的人还真不少。她胡乱瞟了两眼,却发现陆成机目光紧随着她。
待近了些,陆成机从树下走过来,大咧咧掏出了封信,道:“姑娘,你上次来算姻缘,生辰八字忘了取走。”
完,他塞过信,就走开了。她正要将信收起,远处的虞儿不知何时走到跟前,一把扯过信,好奇道:“这是什么?”
她眼皮一跳,“我的生辰八字,上次算命忘了取走。”
边着,就要顺理成章拿过。偏偏虞儿身子一斜躲过,就势开:“那给我看看你的生辰八字吧!”
里面哪有什么生辰八字,都是胡诌的,估摸着是卫斩修给她传的回信。眼瞅虞儿快将信掏出,她正要上手抢,身后传来王秉言的声音。
虞儿将信还给她,满是惊喜迎上去,“四哥,你去哪了?”
她趁机赶紧将信塞好,转身就看到王秉言,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朝她这边走来。
“四哥,盒子里是什么?”
王秉言未理,走到流枫跟前,当着她的面将盒子开,上好的白玉簪静静躺着。他递到她跟前,道:“见姑娘头上缺根簪子,自作主张将它买下,还望喜欢。”
虞儿可算机灵了回,支吾半天自己去买莲灯,赶紧跑了。
不是,回来!
原地留着流枫和王秉言大眼瞪眼。她一阵发懵,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问题。
王秉言见她迟疑,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老半天加了句:“感念姑娘救下舍妹之恩。”
陆成机坐在摊位上,要不是亲眼目睹,他才不会相信,一向皮糙肉厚不知廉耻的岳流枫,竟扭扭捏捏接下了王秉言的簪子。
他随手掐算起来,“哟,红鸾星动嘛!”
可惜流枫听不到,她若听到了,必是惊喜这神棍口中多了句好听的话。当着王秉言的面,随手将头发挽起,将白玉簪端端插上,行了拱手之礼,“谢过四公子!”
河畔风吹过,月色皎洁,如此赏心悦目之之景,偏她不解风情。看着面前的王秉言,如临大敌。以前,她在岳将军府,兵书可没少读。
现下该如何?对了,敌不动我不动,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秉言也奇怪,平日想着,见了也不甚欢喜,如今站到自己面前,素日那张机言善辩的嘴不出话来。
沉默至极,气氛古怪。恰巧,虞儿买了许多莲灯,走了过来,问:“要不要一同去河畔许愿?”
“要去!”赶紧走吧,与王秉言对视着实瘆人!
三人一同来到岸边,临水花月,她默默祈祷,那不开眼的四少爷赶紧去祸害别的姑娘,还有,自己也有姑娘可以祸害。
虞儿放了许多盏。王秉言见了,问:“你哪来那么多心愿?”
她冲着王秉言做鬼脸,“要你管!”
流枫偷瞄着她在莲灯上写下的字,每一盏都一样,“离人安康,念归。”
一盏又一盏,好像幻化无数个思念,流进湖泊,看不到尽头。
她放下自己那盏,刚起身,余光便看到一抹白色。转身细看,那女子月白轻纱一袭,身段玲珑,蹲下身去放莲灯,如瀑的长发懒懒散散披在身上,远远望去,仿若与烟火不染,与尘世不沾。女子身边还站着一个玄衣男子,立于旁侧静静看着,深情款款。
流枫眼神向来不好,怎么看都觉得那个女子有点熟。恰在她愣愣而视,女子也回身,正好对上她的目光,一时怔然,顷刻变得凌厉,手中莲灯胡乱放下,急急起身朝她走来。
洛栖歌和隐无忧!流枫脑内混乱,心下第一个念头就是跑。河畔熙攘,她趁王虞儿和王秉言不注意,急急钻进人流,边走边骂冤家路窄。
她匆忙走了好远,回过头,发现身后并无人跟着,方才松了口气。谁知,刚扭头,一只白皙的手便使劲扣在她的肩膀上。
娘啊,吓得她魂都飞了!待她看清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后,腿竟有点发抖。
现在跪地求饶还来得及吗?
洛栖歌冷着张脸,眼中却有一丝惊喜,转瞬即逝,“你怎么还在京都?”
气势不能输,她反问道,“我能去哪?”
“天涯海角随你,别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
“那好,我现在就走,你先把我松开呗!”她笑得……万分谄媚。
洛栖歌压低了声音,冷得能结几层冰,“祁长风,这是第二次。”
完,便松开了手。
她微怔,忽而笑开,“洛栖歌,你能放我几次?”
“若我下次见到你,定不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