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是一种很微妙的暴力。

    看不到，摸不着，却无时无刻不在冲击内心，尤其是当所有期待化为乌有之时，那种暴力感会让人陷入崩溃。

    安慧一直在期待苏城能回到她身边，即便她从未真正拥有过苏城，她也这样认为，她相信苏城明白她的心。

    爱一个人没有错，不管爱到怎样的程度都不能认为是错，只能算是爱的过火而已，况且已经做到如此，再得不到就太亏了。

    “你答应过我。”

    “安慧，我不记得答应过你什么。”

    沧浪投资的总经理办公室内，苏城望着许久未见的安慧，望着她发胖的身材，想起曾经过的那句无心之言，皱了皱眉。

    “苏城，你记得，否则你不会吃惊。”

    “何必呢？”

    “我曾是一朵想为你绽放的向阳花，你却始终不把阳光给我，让我凋零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我不甘心，我哪里比不上宁红？”

    “没有可比性。”

    苏城笑了一下，缓缓摇头。

    “我晓得，她像秦沐，只是秦沐的影子。”

    “你错了，她就是宁红，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这句反驳出，苏城的心有一丝摇晃。

    宁红的长相确实跟秦沐有几分相似，会是这样吗？

    “你会娶她吗？”

    “会，我一定会娶宁红。”

    苏城跟了一句肯定。

    安慧本应失望，沮丧，黯然离开，可她却笑了起来。

    “苏城，我告诉你，肯定的事情不要再强调。”

    离开之际，她又对苏城道:“我还是那朵未开的向阳花，还会等着属于我的阳光照过来。”

    苏城点了点头，让人送安慧离开。

    他本想一句神经病，觉得不太合适，没出口。

    苏城孝顺，一直没把跟秦沐分的事情告诉父母，也是把这个当作理由，毕业后留在成都，创建了沧浪投资公司。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果秦沐配合，倒是能多瞒一些时间，秦沐不配合，苏家二老自然要杀到成都找儿子兴师问罪。

    “城城，我和你爸不是非逼着你回浙江，当初也是这样跟秦沐的，只是让你们多考虑，她也理解，既然是你自己做错事，在外边乱搞，那就应该请求秦沐的原谅，为什么还跟秦沐分？为什么不告诉家里？”

    秦沐长得乖巧，性子不温不火，知书达理，而且家境也不错，这样的女人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贤内助，无论是家庭和睦还是基因优化，秦沐都是最好的选择。

    苏妈很得意秦沐，否则不会把自己的定婚镯子给秦沐。

    另外，他们这一辈人思想守旧。

    儿子把姑娘领回家，也睡过了，就要对人家姑娘负责。

    这是做人的底线。

    更何况，苏城犯错在先，无论秦沐如何不满，如何生气，如何闹，苏城必须要受着，绝不能跟秦沐提分。

    “她是这么跟您的？”

    “那你，到底怎么回事？”

    苏爸压住火气，沉声责备一句。

    知子莫过父，苏爸相信儿子的品行，苏家男人不会这样。

    不过，有些事情确实不准。

    秦沐总不会撒谎吧？

    “我没有，那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

    苏爸对这个潦草的解释很不满意，也很失望:“好好，我先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我问你，那个酒吧女又是怎么回事？”

    “她跟你宁红？”

    苏城很奇怪，秦沐并不认识宁红，就算抱怨，也应该抱怨安慧才对，怎么会扯到宁红的身上？

    “我不晓得她叫什么名字，你也别管秦沐过什么，你就告诉我，你要干什么？是不是想把一个下三滥的女人领进苏家的门？”

    “爸，妈，宁红不是下三滥的女人，她也不是您所想的那种酒吧女，她是一家酒吧的经营者，是受国家法律法规保护的规模企业纳税人，我希望您不要这样侮辱一个女人，无论她会不会成为苏家儿媳，您都不能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她。”

    苏城帮宁红盘下一家酒吧。

    在玉林路西附近，算是承诺了当初的诺言，酒吧的名字跟当初的一样，叫“晚安成都”，属于民谣酒吧。

    “那好，城城，你替爸妈约一下，我和你爸爸想见一见宁红，一起吃个饭，这样可以吧？”

    “好的，我这就给她打电话，其实妈”

    “你不用多，妈妈自信自己的眼睛还不瞎，是好是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比秦沐，只要她是个好姑娘，妈妈就认，如果不行，你必须跟她分开，立刻分开，回浙江去，否则你永远别回家，妈妈就当没生养过你这个儿子。”

    苏妈到最后，态度斩钉截铁，不容半点质疑。

    七

    “苏城哥，叔叔阿姨不喜欢我。”

    “不是，他们只是累了，想回酒店早点休息。”

    “我当初应该好好念书的，哪怕念个专科也好，至少也能让阿姨看到一定知识含量，你家看重的就是这个。”

    “别瞎想，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其实，宁红在应对上已经很得体了，为了能博得苏家二老的喜欢，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还带了礼物。

    或许是因为出社会太早，接触的阶层不同，不管宁红如何隐藏掩饰，身上的社会气息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来，并不明显，却在苏城父母的眼里放大数倍。

    一番对话后，汽车里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宁红望着苏城。

    “苏城哥，你别为难。”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别为难？”

    苏城知道这三个字的含义，宁红想放，为爱的放。

    “没什么，就是不想你不开心。”

    “开不开心不用你来担心，你这样的话就已经让我很不开心，我选择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爱你，觉得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很快乐，如果你让我别为难，你觉得那样做，我会开心吗？”

    苏城急躁了一点，声音也稍微大了一点。

    “你发撒子火？难道我心里不难受吗？”

    宁红不是软脾气，能拿酒瓶子把对方砸得头破血流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软妹子，就连宁家爸爸也不会这样吼她。

    “看不起我，我哪里丢人？不就是没上过大学嘛，至于对我冷嘲热讽吗？念过书就一定是好人吗？”

    宁红很少流眼泪。

    她一直觉得女人哭，是最懦弱无能的表现。

    此刻，却哭了。

    “看不起我，好，我认了，谁让我傻傻地喜欢你呢，可你爸妈凭撒子看不起我父母，我家是做生意，赚点辛苦钱，比不得你家，可我爸妈赚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不丢人，至于在我面前夹枪带棒吗？”

    “你发什么火，你想打我吗？先好，不准用酒瓶。”

    苏城憋了半天，憋出这样一句话，随后脑袋挨一巴掌。

    车里响起笑声。

    在这世间，总有些情感，如同绚烂的烟火，短暂而美丽，却终究要散于黑夜之中。

    有人，相爱不能抵万难，合适才行。也有人，合适不能抵万难，唯有相爱才可以。到底谁得对，只有经历的人，才有资格评价。

    当苏城顶住家里的压力，执意要跟宁红在一起时，宁红却悄无声息地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晚安成都，卖了。

    苏城觉得，宁红可能早就有打算。

    那天在车里，可能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上午通电话的时候，宁红应该在场或是火车站一类的地方，电话里能听出一些，但宁红在批发市场，陪她妈妈买东西。

    苏城能理解一点。

    爱情并非总是纯粹的，会受到各种复杂情感的干扰。

    这种感情包括对未来的恐惧、对自我的怀疑以及内心的挣扎与矛盾，导致宁红无法坦然面对，无法放下心中的顾虑和担忧，害怕最终得到的只有伤害和背叛，因此才选择了逃避和放弃。

    理解不等于接受。

    更何况只是理解一点点。

    “叔叔，请您告诉我吧，我求您了。”

    “苏城，红妹配不上你，我们家也配不上，你不要找她了。”

    宁爸没让苏城进门，把礼物也推了出去。

    “我们晓得你喜欢红妹，对红妹好，可你应该清楚，耍朋友是两个人的事，结婚就不是了，你家看不起红妹，我也不想让我的幺儿受委屈，我们把她辛苦养大，不是让人看不起的。”

    “叔叔，是我父母给宁红打过电话吗？”

    “是的，长篇大论，都是为你好，红妹嫁给你，就是在害你，会毁了你，老子搞不清楚，红妹啷个就能毁了你，你有撒子了不起！”

    宁爸来了火气，拳头握得咔咔响。

    宁妈赶紧把丈夫拉到身后。

    “苏城，你有个女朋友叫秦沐，是吧？”

    “阿姨，那是我大学时的女朋友，早就分了。”

    “你妈妈了，她劝秦沐跟你重归于好，好像那个秦沐也答应了，还给红妹打过电话，阿姨喜欢你，也希望红妹跟你好，可我家娃子真的比不了大学副教授，更不能当个替代品，所以你别再来了。”

    门关上后，苏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秦沐？什么重归于好？什么替代品？

    秦沐怎么可能会给宁红打电话？

    如果是真的，她在干什么？

    这就是她所谓的报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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