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对上她眼底的惊疑，点了点头，“是。”

    云滟猛地震了一下，满脸愕然地看着他们。

    萧砚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们，茫然地不知道该什么。

    虽然他一直知道滟儿是他的妹妹，可也以为他们是同母异父的，没想到，滟儿竟然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滟儿”

    他看了看父王，又看了看娘亲，最终心翼翼地看向云滟，生怕她接受不了这件事，“滟儿”

    云滟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眼圈倏地红了，“那父王怎么办，他以后不就没女儿了？”

    虽然她现在不在父王身边，可她以后还是会回去的呀！

    父王已经失去了娘亲，若是再失去她，岂不是一无所有了？

    “滟儿”

    云浅知道滟儿是个善良的孩子，可她以为滟儿不能接受的会是这个突然出现的亲生父亲，没想到滟儿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姬君洛。

    她缓缓上前，怜爱地摸了摸滟儿的发顶，“你放心，你父王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当初娘亲离开南诏的时候身体很差，是他把娘亲带回西凉，也是他为了让我们母女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才认下了你，他是一个好人，但他并不是蒙在鼓里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没有女儿。”云浅温柔地道，“他在我们母女危难之际伸出援，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他永远都是你的父王。”

    “真真的吗？”云滟怯生生地看了萧墨栩一眼。

    “真的。”这一次开口的是萧墨栩。

    他虽然嫉妒姬君洛陪了她们母女这么多年，可是他也知道，云浅得没错，当初如果不是姬君洛，他或许都见不到滟儿了。

    在他失职的这么多年里，都是姬君洛在照顾她们母女，他有什么资格让滟儿不认那个父亲？

    男人低声道：“滟儿，你并不是换了一个父王，而是多了一个疼爱你的人，现在你有两个父王。”

    顿了顿，眸色黯了几分，“先前我对你不好，你若暂时不愿唤我父王也没关系。只要往后你愿意接受我的照顾，我就满足了。”

    云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男人素来高傲，眼里也容不得一颗沙子，对姬君洛更是时时刻刻都存在敌意，现在竟然能出这番话。

    云滟显然也被动了，脸红扑扑的，有些别扭地别开脸，“我没有不愿意唤你父王，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咬唇道：“那我以后还可以回西凉吗？”

    萧墨栩郑重地点头，“当然，我会陪你一起去。”

    云滟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好耶！谢谢父王！”

    她其实从来不讨厌这个父王。

    从她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很喜欢他和哥哥。

    只是当时他们都讨厌她。

    但是还好，所有的误会都解除了，他们再也不会互相讨厌了。

    不过，她才不会告诉他们这些秘密呢！

    “滟儿”

    萧墨栩没想到她这么快愿意改口，激动得冲过去抱住了她，“对不起，从前都是父王不好。往后你想要什么，父王都给你。”

    云滟眨了眨眼，“那我要”她忽然转身，指着身后摆成一排的嫁衣其中一件，“这套嫁衣！”

    云浅哭笑不得，“你也要穿嫁衣吗？”

    “当然不是。”

    云滟骄傲地抬起她的下巴，瞅了萧砚一眼。

    云浅就看到萧砚的脸蛋一下子黑了，“你作弊。”

    云滟夸张地低呼，“这怎么能叫作弊呢，我们刚才好的，都可以求娘亲，娘亲答应谁就是谁赢了！”

    云浅茫然地看萧砚，“你也想要嫁衣？”

    萧砚咬牙，“才不是！”

    云滟笑眯眯地道：“我和哥哥打了个赌，一人选一套婚服，看娘亲在太子妃册封仪式的时候，会穿哪一套！”

    宫里的尚衣局送来了很多婚服，供娘亲和父王苏选择。

    只是彼时她和哥哥两个都是娘亲的孩子，娘亲或许因为她年幼更心疼她一点，但是因为当年的离开，也更愧对哥哥一点。

    总的来，娘亲对他们的感情是差不多的，不会让娘亲在选婚服的时候更偏向哪一个，所以也不存在作弊一。

    但是现在，父王来了呀，而且正好到她的身世，那这份愧疚在这一刻就明显盖过其他情绪了！

    “鬼丫头。”萧砚瞪了她一眼。

    “嘻嘻。”云滟甜甜一笑。

    正要再揶揄他两句，萧墨栩却在此时开口，“是父王不配吗？”

    云滟一愣。

    男人略显受伤地道：“为什么只赌你娘亲的，不赌父王的？”

    云滟脸色微变，急声道：“因为当时还没有”认回父王啊。

    可她只了一半，意识到出来会让父王更沮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咬唇道：“因为女式的婚服更漂亮，就没想到男式的。”

    男人薄唇微抿，“当真？”他试探着道，“那现在还来得及吗？”

    云滟见安慰好了他，眼神一亮，连忙点头，“当然！”

    云浅看着父女俩的互动，故作迟疑地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可是你一个人又选父王的又选娘亲的，哥哥会不会难过啊？”

    云滟不假思索地道：“我选父王的，哥哥选娘亲的！”

    萧砚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云浅却笑了。

    她就知道，滟儿一定会这么的。

    这丫头虽然什么事都喜欢争强好胜，可又异常心软，只要是她认定的“自已人”，就绝对舍不得让对方难过。

    如今她明显已经把“哥哥”和“父王”都当成了真正的亲人，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非要争个高下。

    不过，云浅了解滟儿是因为自将她带大，没想到萧墨栩跟她接触时间不长，竟也这么了解她。

    以后万一有什么家庭矛盾，倒是好调节。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就更温软了，“好啊你们两个”她点了点两个孩子的脑袋，“娘亲还没话呢，你们倒是把娘亲安排得明明白白，也不想想，万一娘亲不喜欢你们挑的怎么办？”

    萧砚一听，立刻指了一件，期待地问，“娘亲看这个，您喜欢吗？”

    很漂亮。

    云浅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喜欢，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婚服上的金色烫边隐约勾勒出了一幅水墨画，名唤山水人间——不是什么名家画作，若是不熟悉的人肯定不知道，但她曾经那么喜欢这幅画，在砚儿还不会话的时候，教他话时也曾教过这幅。

    他竟然还记得？

    

    云浅的心尖顿时一阵感动又一阵酸楚，其实何止是萧墨栩对不起滟儿，她也对不起砚儿啊。

    四年前她只考虑了萧墨栩的身体，却没有考虑被她抛弃的砚儿。

    即便是如今回来，她也一直没敢跟砚儿实话，直到今日才

    “谢谢砚儿，娘亲很喜欢。”

    云浅一只抱住他，一只抱住了滟儿。

    上天对她还是十分仁慈的，不管经历磨难，最终他们一家人，终究还是平安无恙地重聚了。

    

    云浅和萧墨栩陪着两个孩子用了晚膳，两个孩子便去睡下了，而他们也难得的有了如此和谐共处的夜。

    就这么抱在一起看星星，其他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但萧墨栩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皱眉看了眼怀里的人，“对了浅浅，你和血缘铺子的掌柜很熟吗？”

    “不算熟吧”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她的眼神不像作假，当然萧墨栩也不是怀疑她，只是若连她也不熟，那血缘铺子的存在似乎是件十分危险的事。

    他犹豫了一下，“你可知道，我是如何确定滟儿身世的？”

    这话了她也许会生气，毕竟他暗中去查她，而且也不是因为相信她才相信她的，单纯是因为查到了结果。

    但他还是要——比起这点生气，还是她的安危更重要。

    云浅听他这么问，也立刻想到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眼神微微一变，“你从血缘铺子查到的？”

    “是。”

    果然。

    她又问，“还查到什么其他吗？”

    男人摇头，“暂时没有。”

    云浅有些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如此奇怪的铺子，不可能一下子就让人查出真实背景的。

    她想了想，还是跟萧墨栩了实话，“这间铺子十分奇怪，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他们明面上的掌柜就带我见了他们的老板，石南枫。”

    按理，外界根本不知道血缘铺子有这么一位老板，他们也没必要向任何人暴露，何况还是她这么一个初次见面的人。

    可偏偏他们带她见了。

    起初她还以为对方想对他不轨，但最终他们却又什么都没对她做。

    “石南枫也是个怪人，他身边放满了各种我没有见过的东西——就像他们能验出两个陌生人之间是否存在血缘关系一样，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至于那些东西我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好像他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高人，懂太多我们不懂的东西。”

    萧墨栩看着她复杂的表情，心脏逐渐沉了下去。

    她的话，比他预计的情况还要差——他们对对方一无所知，可对方对他们却十分了解。

    这种摸不透底细的人，还不知是敌是友，总让人觉得十分危险！

    而且

    “你为什么会把滟儿的头发拿去血缘铺子？”

    “”

    云浅愣了一下，“不是我拿的，是慕诗音。她怀疑滟儿是你的孩子，就想去验证。我发现以后，找去了血缘铺子，跟他们谈判，不让他把真实的结果告诉慕诗音。”

    萧墨栩皱眉，“你不让，他们便不？有什么条件？”

    云浅神色复杂地摇头，“没有条件。”

    萧墨栩眉头皱得更紧。

    没有条件，有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条件。

    他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可知道，他们将检验结果告诉了我？”

    云浅一惊。

    萧墨栩又道：“其实也不算直接告诉的我，但他们老板发现我在查，并未阻止，甚至怂恿一般让我看到了查探的结果。”

    云浅的脸色就微微沉了下去。

    她以为，血缘铺子并不知道萧墨栩在查此事——如果只是碰巧被查到了，那还可以理解，毕竟石南枫宣称和她是“朋友”，应该不至于背后捅她的刀子才对。

    可现在萧墨栩竟然，他们是故意的？

    为什么？

    让萧墨栩知道此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她沉吟片刻，忽然道：“我明日想去血缘铺子走一趟。”

    萧墨栩几乎是当即沉了脸，“不行！”

    云浅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是不解决这个疑惑，她不可能安心做其他事，便道：“如果他们要对我做什么，上一次我孤身前往的时候就做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见男人还是脸色不好，她叹了口气，俯身过去亲了他一下，“别苦着脸了，我保证不会有事的好不好？”

    萧墨栩还是不想答应，可是她已经太久没有这么主动亲过他了。

    就算有，也是不甘不愿的，被他威胁的。

    而现在，她是真的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感受着怀里久违的温暖，臂收紧了力道，紧紧抱着她，眸色温柔得不像话，“好，但是要让韩离在远处跟着。”

    云浅笑，“好！”

    月色皎洁，繁星闪耀，院子里的气氛逐渐变得温情而暧昧。

    萧墨栩正从她的脸上吻到颈间，忽然，外面就响起了一道急促的声音，“殿下，不好了”

    下一秒，韩离急急忙忙地从外面闯进来，一进门，就看到两人交缠在一起的画面，脸色刷的红了，急忙转过身去。

    “属下该死！属下不是故意的！”

    萧墨栩的脸顿时黑了，放开云浅，冷冷道：“你最好有重要的事！”

    韩离这才想起正事，忙转身正色道：“殿下，皇上出事了！”

    话落，榻上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皇宫。

    云浅和萧墨栩匆匆赶到宫里，进门的时候，龙吟宫内守着好几个太医，屋子里的空气诡异的静谧又压抑。

    云浅走到床边，就见景帝躺在床上，脸色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