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与理想背道而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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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相理身边少了个人很不习惯,比如她会下意识和季儒卿讨论问题,或是询问中午吃什么,出口之后才发现身旁无人回应。
就像今天,姚相理没有抬头,自顾自地写着作业,用嘴巴发问:“阿卿,第三道题你写出来了吗?”
孙号无奈,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好的事不过三呢?自季儒卿离开后他从后排换到前排,顶上空缺。
“没有,另外我是孙号。”他反复强调多回了,难道谁坐她旁边谁就是季儒卿吗?
姚相理的笔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走:“我又忘了,唉,一时半会不习惯。”
不是忘了,是她有点依赖性。比如遇到不会的题她的第一反应是向季儒卿求助。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瞬,直至晚自习的下课铃打破沉默,姚相理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孙号拉住她:“晚点回去好不好?等班上人都走了,我有话想问你。”
姚相理放慢上的动作:“什么话不能现在吗?我还想早点回去洗头呢,四天没洗了,油到我自己都受不了。”
孙号观察着班上人的动向,有些人走了,有些人还在磨磨唧唧写题目,孙号真想上帮他写完。
“再等等。”孙号自己心急如焚,一边劝姚相理别急。
过了十来分钟,全班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孙号探出头看看外面有没有人经过,随后关上教室的门。
“怎么了?神秘兮兮的。”姚相理有种预感,但她希望不要是自己想象中的预感。
确认四周彻底没有别的声音传来,孙号的眉毛拧成一团,开口道:“我其实想很久了,但一直没有会,因为你们俩总是形影不离。如果放在之前,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出我喜欢你,但现在我动摇了,我发现你对”
“孙号!”姚相理反应强烈,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别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激荡,孙号没有停下自己的发言,这次不还要等下次吗?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季儒卿回来当面对质吗?
“我看出来了,你对季儒卿的感情和我对你是一样的。我还是发现的太晚了,竟然在那天生日会上才注意到。”
“你下意识看向她的眼神,和我看向你的眼神是一样的。”
所以合影的时候他识趣退出,把位置留给其他人,三个人之中,他像个局外人。
“还有那次艺术节表演完之后,我找了你们好久没找到人,后来听路过的同学你们往大礼堂的方向去了。我跟着你们后面走过去,听见你对她的话。起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结合你们其他的种种,我不得不相信。”
姚相理不想听,但孙号把她堵在位置上听他完,他不想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吗?”姚相理甚至想过季儒卿最先发现,也没想过会是孙号。
“是。”孙号再出口之前仍抱有一丝侥幸,他多希望这是女孩子之间关系好的证明,“我想听你亲口承认,你真的喜欢季儒卿吗?”
“对。”姚相理打碎他仅存的侥幸,“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告诉她吗?还是觉得我有病?”
“你不觉得很荒谬吗?”孙号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份特殊的感情,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就好比自己喜欢上一个男的。
“不觉得,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权利。”许是被学习的压力抑制太久,姚相理有些失态,“她从不会高高在上好似施舍给我和她做朋友的会,即使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能看见我的闪光点,给我信心给我鼓励,这是别人做不到的。”
孙号抓着头发使劲揉搓,百思不得其解:“你的这些我也能做到。”
姚相理只是摇摇头:“不一样的。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学生,往往会自卑,家境不够优渥、长得不够好看、成绩不够优异。”
“而她能包容我的所有,我的一切,我的不堪。我害怕她来到我家时会因为环境而退却,我在赌,我赌赢了。”
正如王语涵所,季儒卿和自己做朋友像是天大的荣幸,有时候连姚相理自己都这么觉得。
但季儒卿,能和自己做朋友也是她的荣幸,学生时代的友情纯粹,未经世事染指。正所谓什么样的年纪就应该交什么样的朋友,该奋斗向上的年纪就应该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努力。
就算日后物是人非,季儒卿也会为曾经拥有过而感到珍重。
孙号还是无法理解她异于常人的感情,他认为自己做的不比季儒卿少。但他忽然有惊觉,也许在没有他的时候,她们的相处会更融洽自在。
“但你没有想过吗,你的自卑感是在季儒卿的对比之下出现的,如果没有她,你也不会自卑。”孙号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辞不太妥当,“我不是希望她没出现过的意思,我只是打个比方,毕竟自卑是对比出来的。”
姚相理现在如同对牛弹琴,把琴弦弹破了孙号都不会明白:“她不是我自卑的根源,她是带我脱离内耗的希望。而且处于这个社会,根本做不到不去和他人对比。”
孙号体会不到季儒卿的过人之处,因为受益者不是他。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季儒卿永远看起来游刃有余,钢琴被毁了她能当立断再调一台。被人陷害后,拼了命也能走出来。
所以孙号会觉得自己太多余了,三人之中他微不足道,不被需要也起不到关键性作用。存在感最低,大事事都无足轻重。
“你觉得她的光环正好合适,能温暖你。可对我来太耀眼了,她挡住了我所有,让你看不见我。”孙号平时不出这种话,今天情绪上头一股脑发泄。
明明之前很崇拜季儒卿,如今觉得她有些过度存在了。
“你出这话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自卑呢。”姚相理叹了口气,“觉得有差距就去追赶,有不足就去弥补。如果是阿卿她绝不会出这种话,她只会自己站的不够高,前面有障碍统统打倒就好了。”
当然她还会,谁能站在她前面啊并且配上唯我独尊的表情。
钟表的指针走了五个格子,走廊的灯光尽数熄灭,只留下望不到头的黑暗。
孙号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突然了一大堆很冒犯的话。”
姚相理继续收拾东西,她耽搁了不少时间,回去只能洗半个头了:“你不应该和我道歉,应该和阿卿,因为她的存在过于亮眼,就要平白无故遭受这么多恶意吗?”
她羡慕季儒卿的心态,面对一切时的不折不挠,又同情她莫名遭受的重伤。但季儒卿不需要同情,同情于她而言是负担。
如果季儒卿知道孙号的话,她一定会先鄙视孙号一顿,然后再感慨自己的优秀就是这么遭人妒忌,最后开误会皆大欢喜。
“等她回来我会和她道歉的。”孙号现在稍微冷静了一会,先自我检讨一番。
“今天的事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姚相理背起书包,话虽这么,却怎么可能当作没发生过。
孙号捅破的不仅是和她的窗户纸,也捅破了她和季儒卿的窗户纸,离高考就剩下一百天的时间了,他可真会找麻烦。
教室的灯关上,他们并肩走出一段距离,看得出孙号还有很多话想,他时不时打量着姚相理的脸色。
终于姚相理被他第六次打量后不耐烦:“你还想什么?”
孙号自知自己没有会,无论做什么都比不过季儒卿,还真是失败的人生啊。
他出于好奇问道:“你们情况怎么样了?她知道吗?还是你们在一起了?”
脑洞可真大,实际上她们的情况和孙号的一个都不沾边,季儒卿不知道,她们也没在一起。
“她不知道,我也没。”姚相理轻飘飘把话题带过去,“她是个很敏锐的人,可是面对这个问题时却又变得迟钝。有时候我怀疑她其实知道,只是戳破的话我们当不成朋友。”
孙号觉得季儒卿不会那么斤斤计较,就算戳破了她只会一笑了之,或者欣然接受。
“你不她怎么知道,不定她有这个想法呢?”孙号明明自己都失恋了,还要反过来劝姚相理。
姚相理推翻了他的猜测:“她没有,我试探过了。这段感情的出现大概是个错误吧,在朋友关系里,往往只有动心的人受伤。”
“那你就这样不打算了吗?”孙号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出来就算失败,也好过埋在心里无法开花结果吧?”
“我不出口,只好写下来,等她回来的时候再吧。”姚相理今天的日记还没写,把现在发生过的事情也写上去吧,“在此之前,帮我保密吧,谢谢了。”
孙号不甘心,他心烦意乱地摆摆,去车棚骑走他的毛驴。
姚相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转身离开。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这次却没有人会特意跑过来像幼稚鬼一样踩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