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今我来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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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姐妹交换一个眼神,俱是眼带笑意,



    卫子夫在公主府为伶时,平阳公主对她极为照顾,把卫子夫当成妹妹看待,卫子夫现在贵为太后,自然也不会影响俩姐妹之间的感情。



    “先要给此学宫取个好名字。”



    卫青见夫人风风火火,笑道:“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呢便要取个名字,未免有些太早了吧,等一等再取也不迟。”



    “夫君,取个好名字就是要个好兆头,就是要现在取才合适呢,万事开头难,名字取好便开好头了。”



    卫子夫在旁附和道:“姐姐得是。”



    卫青见夫人干劲满满,朝儿子们做了个表情,示意我们得遭罪了,



    长子卫伉淡淡点头,想到反正自己要戍卫皇宫,平日里没什么时间处理家事,就算是弄,无非偶偶尔打打下,



    三子虎头虎脑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要帮阿母!”



    引来周围一阵善意的笑声,



    二子不疑表情僵硬,



    弟一顿表忠心,可他这个屁孩能帮上什么忙?无非是助威打气罢了!



    大哥答应得痛快,平日里忙的找不到人影,算来算去,不还是自己出大力吗?



    卫不疑天生松弛,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想到以后再没清净日子,



    已经开始累了



    卫伉觑了二弟一眼,二弟有才能,做什么事又太过懒散,此番立学宫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希望能改改他这性子。



    “渭阳如何?”平阳公主灵一动,又咀嚼了一遍,“渭,阳,渭阳,这名字真好,就叫渭阳吧,妹妹,你看呢?”



    卫子夫眼中流露出感动,



    “姐姐,渭名此名,是否有些不合适啊,就怕旁人再闲话。”



    “没什么不合适的?谁要是敢闲话,来找我就是了,反正是我起的名字。”



    卫家老三含着指,偷偷问二哥,



    “二哥,喂羊是何意,要喂羊吗?羊饿了吗?”



    卫不疑忍笑,蹲下身子,从身后把弟搂在怀里,抓起弟的,写下一个“渭”,一个“阳”,



    “是这个渭阳,不是你的喂羊。”



    “渭阳怎么啦~为什么姨母要别人会闲话。”



    一众大人都含笑看着卫家老三,卫不疑继续解释道,



    “渭阳,是晋献公女、秦康公母。晋国骊姬之乱,害死大子申生而逐群公子,晋文公也在外逃难,骊姬死后,秦康公意图迎回晋文公,助其入国,



    当时康公是秦国太子,见到晋文公后,执着晋文公的,



    我见舅氏,如念家母。



    渭阳,便是念母家之意。”



    卫家老三听得云里雾里,晕头转向,什么康公、文公,出现的人物太多,他都记不住了,



    “二哥,就是自家人吧?”



    闻言,卫不疑一愣,点头笑道,



    “对!就是自家人的意思。”



    平阳公主取名取得巧妙,“渭阳”两字,既了卫子夫为母氏,也提了卫青是舅氏。平阳公主一定要把此事做好做大,至于她是为了谁,从取名一事就能看出,



    母家。



    刘据的母家。



    用心何其良苦。



    “不行!”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平阳公主看去,竟是卫青皱眉否了,



    众人看向卫青,



    “夫君,为何不行?”平阳公主问道。



    卫青连连摇头,“康公念出此诗,其母渭阳早就身故了,所以他看着舅氏晋文公想到了母亲。用此名太过晦气,不行,绝对不行。”



    闻言,卫子夫又感动又好笑,



    “仲卿,又不是我真怎么样了,吉不吉利的,你还信这个。”



    “不行!”



    一直很听二姐话的卫青,在二姐面前,是第一次如此大声的反驳,



    声音之大,连卫家老三都被吓住了,他们都没见过阿翁这副样子。



    平阳公主歉意的看了卫青一眼,“夫君,再想一个名字就是了,你别太急躁。”又看向卫子夫,“妹妹,咱们再换一个吧。”



    卫子夫叹了口气,“都多大人了,还像个孩子。”



    但卫子夫也知道,仲卿是太怕失去自己,就算是稍微带到自己身上一点都不行,



    心中流淌过一阵暖流。



    这就是血脉的联系。



    沉默了一会,卫伉开口道,



    “不若叫易如何?”



    “单字?”卫不疑看向大哥问道。



    “嗯,易学宫。”



    卫青看向儿子:“取周易的易,是否不妥?”



    此学宫的设立,就是要通百家之义,百家争鸣,任天下名教是非。若取字周易,显得有偏向性,好似此学宫是在有意扶持道家学一般。



    “是,也不是。”卫伉解释道,“易,取周易之易三解。



    容易,变易,不易。”



    “有门道。”卫不疑喃喃自语。



    卫青眼眸发亮,“伉儿,你接着,这三易又分别是何意?”



    “我只想到变易,天下学繁复,以无到有,从一到二,从二到三,再从三到万物,诸家之学都是由此变易而来。



    另外两处,孩儿就不好了。”



    “不易,就是由你变易引申而出,诸门学都是从一开始,这个一,就是不易。”卫子夫笑道,“至于容易更好解,诸家学如此之多,此学宫设立之意就是让学更易。



    容易,变易,不易,好。



    就叫易学宫,不错,姐姐,你呢?”



    平阳公主微笑道:“听着很好。”



    卫子夫又看向卫青:“仲卿,你听着呢?你拍板才行,惹到你,你再把我们吓到。”



    闻言,卫青脸上发热,惭愧道,



    “好,好,都挺好。二姐,您就别寒颤我了。”



    母家闲谈之间,一个跨越几千年仍然存在的传奇学宫成立。



    



    “啪!”



    史复激动拍,



    “姐,您能开窍就对了!您早该这么想的!不过现在也不晚!



    您都是皇后了,母仪天下,不照顾照顾家里人怎得过去?”



    看着弟激动的样子,史氏有些担心,不知自己此举对还是不对,可想到陛下过的话,为了陛下,为了牛儿,自己这皇后也要做下去。



    史复激动得来回踱步,这一天他真是等太久了,自上次因治雪灾被惩治后,史复蔫巴了一冬天,现在他终于是重新站起来了!



    “对了!这就对了!”史复暗捏紧拳头,“姐,您都不知道,在家中,早就有些对您不满了。”



    



    “对我不满?”



    史皇后有些意外,脑中闪过一张张熟悉又质朴的脸,



    鲁国史家一直是不上不下,富即安,处在一个舒服得位置,



    既不会像最底层一样在土里刨食,吃了上顿没下顿,整日为基本生计发愁,



    也不会像豪族大家,有那么多的算计,各房之间争权如仇人,



    故,史皇后一直是幸福美满长大的,对家人的印象也都很好,弟所言,和史皇后对家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他们是不满自家的后辈?还是不满皇后?



    “是啊!”史复凸着眼睛,“姐,你不知道暗中我替你挡了多少事。”



    史氏不话,看了弟好一会,好似要把他连皮带肉看个清楚,得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姐,您别这么看我,我对您是掏心掏肺,咱们是一家人,没了您,我是个屁啊!



    而且”



    史复咽了口唾沫,脑中闪过好几个凶狠的身影,心有余悸的继续道,“我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瞎闹啊,这儿的神仙可多,惹到谁,一脚就把我当蚂蚁踩死了!”



    “你自己能想清楚就好。”听弟得真诚,史皇后点点头,“你接着,你替我挡什么事了?”



    “阿母,舅舅。”



    正着,太子刘进下了学后走入,行礼,史皇后姐弟二人掐灭话头,史复笑道,“今日都学什么了?”



    太子进一丝不苟的回答道:“学诗了。”



    “诗好啊,诗得学啊,舅舅以前也读过那个叫”



    史复支吾半天也没想起来一句,他看是看过,但也只是眼睛看过,根本没往脑子里记。



    书到用时方恨少,史复天天在鲁国当街溜子,早知道看点书就好了,费了牛劲,才想起来一句,



    “是什么杨啊柳啊,你来我走那句。”



    史皇后只觉得丢人。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太子进答道。



    “对对对!舅舅最喜欢这句!”



    史皇后都不好意思揭穿,



    你是最喜欢这句吗?你是就知道这句!



    生怕外甥多问,史复赶紧转移话题,



    “牛儿,你最喜欢哪句?”



    “吁谟定命,远猷辰告。”



    “什么?”史复看向大姐,投去询问的目光,史皇后骄傲又赞许的看了儿子一眼,解释道,



    “这句是,胸怀天下,以己身闻政命。”



    人和人的格局相差太大,史复只能举起大拇指,



    “还是你高,到底是一国储君。”



    “你再夸,这孩子就飘上天了。”史皇后示意,“牛儿,你把这桌案搬走。”



    “是,阿母。”



    史复正要“这么沉的桌案,一个孩子怎么能搬动?不如去先叫两个人来帮忙”,话还没出口,只见熊儿一夹着桌案就走了。



    史复目瞪口呆,这桌案是太后赏赐的,真金白银,史复没少动过顺走的心思,无奈太沉,就打消了念头,



    “姐,牛儿这身牛劲,也随你了?”



    “什么呢?”



    史复眼中大喜,他从没见过牛儿展现过有力的一面,读书啥的他不懂,这么大的力气,一看就是天赐储君啊!



    “你接着。”



    “是!”史复还是有些亢奋,“姐,你想啊,生女是不是为了嫁人,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总要回报家里些什么,对不对?阿母和阿翁倒是怎样都行,可架不住家里别的人念叨啊,



    您都是皇后了,贵到头了!却一点没帮到家里,反而还压着家里,不许他们借您的名声,你一大家子几代人,不就指望出个您这样的吗?



    老史家祖坟冒青烟,出是出了,出了后家里却没富贵,他们更急啊!”



    史复从没过这些,史皇后听着,心里发苦,



    话糙理不糙。



    史皇后本想着,既然是家人,一定能明白自己的苦衷,



    却忽视了华夏最基本的逻辑,



    亲亲。



    都是穷亲戚还好,若有个富的,还不帮衬带带族人,亲戚容易处成仇人啊。夸张点,仇人都没这么恨!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算以后掉下来了,那也是英雄!



    你出息了,清廉得要命,族人可不念着你的好,恨得牙痒痒!



    亲其所亲,华夏族有如此的生命力,反之,又会出现不好的情况,人情连带。



    见大姐沉默,史复心里也难受。他是家中最理解大姐的,京中可是和的家乡不一样,错一句话,办错一件事,等来的是万劫不复,更何况是皇后呢?



    大姐没错,只是唉!没办法啊!



    母家的力都借不上的话,别人谁还挺你?



    没有人挺,牛儿的位置如何坐得稳?



    听到大姐主动提及此事,史复心情复杂,又高兴又遗憾,



    高兴的是大姐回过味了。



    遗憾的也是。



    史皇后看向儿子,太子进正好也和阿母对上视线,高声道,



    “阿母,我放好了,我就在这做课业。”



    “好好做。”



    “嗯!”



    再回过头,史氏眼神变了,



    “弟,你听我”



    



    掖月殿



    “父皇,鲤儿再不敢了!”



    “好啊你,我叫你抄书,你反而去找别人,那我让你抄书的意义何在?”



    “呜呜呜!”



    刘据抹了把汗,



    “你就在这抄,我看着你,抄不完不许走!”



    “鲤儿抄就是了!”



    让孩子做作业,永远是世界级难题。



    哪怕刘据是皇帝都没用,见鲤儿埋头抄书,刘据气喘吁吁的在旁坐下,夏日本来就热,这弄得又是一身汗,



    “父皇,鲤儿想吃冰。”



    “抄完课业再。”



    “好啵”



    见女儿脸上还带着泪痕,可怜巴巴的在那抄书,刘据心里也不得劲,他真想“鲤儿,你就随便玩吧。”



    可这么搞是害她,越是身居高位,越要读书明事理,刘家宗族的诸侯王奇葩还少吗?



    不想让鲤儿以后走偏,刘据只能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