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嘴里又被塞了一团破布，防止我把舌头咬掉。

    瘦高个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细细的竹签子，放在桌子上，仔细挑选一番，才找到一根最细的。

    他笑着：“人啊，都是有血有肉的，我不管你是胡子还是共军，总不能是钢筋铁骨吧？”

    我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拿着那根三寸多长的竹签子，走过来按住我左的食指，轻轻探进指甲缝，猛然用力扎了进去。

    早就听过“十指连心”，秧子房也有差不多的段，但我是第一次感受到它的恐怖。

    竹签子扎进指甲缝的一瞬间，一阵猛烈的刺痛感传来，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整个身子都在抖动。

    如果嘴里没有这一团破布，我可能把牙都咬碎了。

    一阵阵的刺痛，我瞪大双眼，扭动身子，他们两个人却在哈哈大笑。

    瘦高个从兜里掏出一个精巧的锤子，笑着：“我最喜欢玩这个了。”

    罢，他对着已经插进我指甲的竹签子尾部，轻轻敲了一下。

    一阵刺痛，我眼前忽然一黑，再醒来了，已经是在牢房中。

    指甲缝里的竹签子已经拔了出去，整个指肿起来，指甲里渗出的血迹变成了棕黑色。我整条臂都在哆嗦，现在还是一阵阵的刺痛往心口里钻。

    十指连心，是真的。

    摸索着抽掉墙角的那块砖，我朝着隔壁的牢房声了几句话，没有回应。

    仰面躺在杂草上，看着高高的窗户，我有些绝望了。

    这才是一根指，要是明天两根指，三根指，我能不能撑得住？

    那只耗子又从墙角的缝隙中钻了出来，趴在木碗里吃起来。它很准时，而且越来越不怕我，似乎那碗饭本来就是为它准备的。

    我现在已经沦落到，跟耗子抢饭吃的本领都没有了，实在有些可笑。

    在墙角窝了一会儿，我闻到一股腥臭味，感觉是窗外传来的，又感觉是自己身上的。于是，我用右掀起衣服，看了看身上的伤口。

    果然，不少伤口已经溃烂化脓，能闻到臭味。

    我抓了一把草塞进嘴里，试着徒把化脓的位置清理一下，但根本没有力气，连一道伤口都没处理完，就累得栽倒在了地上。

    当天半夜，我又被带到了行刑室，上大挂。

    这一挂就到了第二天早上，我被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全身轻飘飘的，好像自己轻轻一抬腿，就能飞出这个地方。

    瘦高个推门进来，蹲在我旁边看了看，捂着鼻子走到一边，大声：“伍六刀，能听见我话不？”

    我只能眯着眼睛看着他，没有力气回应。

    他又大声：“再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明天要是还不，就只能把你扔到外面喂狗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哼了一声，努力咧嘴笑了。

    这是我被抓来的第六天，躺在狭窄的牢房里，我死死盯着那扇窗户。天气很好，阳光照进来，看着就很暖和。

    那只耗子在我身边爬来爬去，甚至爬到我的胸口，瞪着眼睛盯着我。

    我叹了口气：“明天，我就不能陪你了，你要换个屋找吃的了。”

    它在我身上转悠一圈，又回去了。

    我感觉自己连喘气儿都没了力气，躺在那里，脑海中全是以前的场景。

    就这么躺了一天一夜，始终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饿，只感觉时间过得好漫长。

    第七天的晌午时分，铁门终于开了。

    

    瘦高个独自走进来，蹲在我旁边抽了一支烟，才站起来大声问：“伍六刀，最后的会，想好了没有？”

    我努力翻了个身，爬到阳光可以照到的角落，倚坐在墙边：“给我一支烟吧。”

    他点点头，掏出一支烟塞到我嘴里，点燃了。

    我抽了两口，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摇头：“兴安岭的胡子是啥样的，这下知道了吧？”

    “兄弟，不管你跟着谁混，命都是自己的。”

    “命是自己的，但啥时候生，啥时候死，你能做主吗？”

    他蹲在我面前，笑着点点头：“所以你是真不怕死。”

    “临死前，我也劝你一句，赶紧跑吧。”

    “为啥呀？”

    “你们连我这样一个胡子都对付不了，怎么对付共军？我可是被共军追到这里的。”

    瘦高个哈哈大笑，不断点头。

    “好，兔崽子，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当胡子了。”

    我眯着眼睛看向窗外：“就你不懂胡子吧，这辈子的事儿都不敢想，谁去琢磨下辈子。”

    他站了起来：“好，等着吧，我们准备好了，就送你上路。”

    我摆摆：“忙去吧，不耽误你了。”

    他笑着出去了，咣当一声关上了铁门。

    我抽着烟，看着窗外，反而觉得很平静。死就死吧，我没怂，没给他们丢人。

    一支烟抽完，我眯着眼睛，感觉身上很暖和，就这么睡着了。

    被开门声吵醒的时候，窗外的已经没有阳光，晚上了。两个人走进来，给我头上套了黑布袋，架起我出了牢房。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顺着楼梯来到了上面，我感觉周围一片漆黑，一阵冷风吹来，浑身哆嗦。

    他们又把我塞进了汽车的后备箱，晃晃悠悠离开了这里。

    车子在黑夜中行驶了很长时间，我被拉出来的时候，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菜园子。

    这肯定是在郊外，周围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好像是在给我送行。

    我被扔到地上，一个声音：“还不愿意招吗？”

    我咳嗽两声，摇摇头：“抓紧，别耽误我投胎。”

    “兔崽子，还真是嘴硬。”

    “你们城里人，还有一件事让我不习惯。”

    “啥事儿？”

    “太磨叽了，耽误事儿。”

    这时，旁边传来了白胖男人的声音：“伍六刀，实话，我挺喜欢你这脾气的。可惜了，咱们是敌人，不是朋友。”

    我笑了：“动吧，别废话了。”

    “好，动！”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砰的一声，我感觉后脑一阵剧痛